炼剑 第17章

作者:白糖三两 标签: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游玩了不过一个时辰,虞禾就被他们拉回去喝酒。

  过节的时候客栈没什么人客,店家收了钱便回去陪伴家人了,连酒水都是他们自己想法子买来。

  虞禾想着伤势没好,不敢跟着他们闹腾,却被强行按着坐下,八宝法门的前辈拎着酒,踩在桌子上说:“这可都是供给人皇的岁酒,我们几个千方百计才买到。从荆城走了一遭,咱们也算生死之交,就当祭奠死去的道友,今日不醉不归!”

  整个客栈里只有他们,众人举杯共饮,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玉玲琅,提及十二楼,又说起自己的志向,辱骂着宗门中最刻薄的长老。

  酒至正酣,大门被推开,谢衡之他们回来了。

  方才还吵嚷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方才站在桌子上慷慨激昂的人此刻也戛然而止,不知道是该下去还是站着不动比较好,无措地抱着酒坛子望向同伴。

  不止是虞禾,对于其他人而言,谢衡之由于天赋出众,太早接手门中事务,与他们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加上他们都知晓,若无变故谢衡之就是日后的掌门,导致众人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位前辈。虞禾十分能理解这种心情,跟谢衡之喝酒如在跟领导或教导主任喝酒,会让所有人都不自在,所以大家都自觉地不去叫他。

  谢衡之不在,师清灵与萧停自然也不在。

  现在都回来了,有剑宗弟子率先礼貌性地邀请:“难得一聚,师兄要来一起喝酒吗?”

  “诶,让一让,我坐这儿。”萧停毫不犹豫找了个位子挤进去。

  谢衡之手上提着几个盒子,看起来都是女子的饰物,显然是给师清灵的东西。师清灵捏着一袋点心,另一只手牵着谢衡之的袖角,附在他耳侧小声说话,姿态亲密无间。

  虞禾低下头,默默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烧进胃里,浑身都跟着发热,心里沉甸甸的郁闷,仿佛也能被烧成轻盈的灰。

  师清灵将几个油纸袋子推到桌子上,说:“师兄给我买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她指着几个袋子,依次道:“这个是枣糕,梨膏糖,芙蓉子蜜饯……还有这个,是桂花糕。”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清灵师姐!”

  师清灵看向没有动作的虞禾,轻声道:“虞师妹,你也尝尝呀,就当替之前的事给你赔礼了……”

  虞禾点点头,朝着那袋芙蓉子蜜饯伸手,却忽然听人嗓音微凉道:“很酸。”

  “没事我爱吃酸的,多谢师兄。”另一人继续将蜜饯丢进嘴里,只有虞禾默默将手移开。

  谢衡之说完话,自己却先皱起眉,眼底浮现一抹极浅的懊恼。

  师清灵垂下眼,轻笑一声,说:“大师兄从不喝酒的,你们尽兴就好,我们先回去歇息啦。”

  听到“不喝酒”二字,虞禾脸色微微一变,偷偷瞥了谢衡之一眼。

  恋爱脑蛊的威力当真不可小觑,能将人一以贯之的习惯都改变,她在这儿第一次喝酒还是谢衡之半哄半骗她才喝的。

  等谢衡之一走,方才还克制的众人立刻又喧闹了起来。

  吵闹声中,只能隐约听见烟花爆竹的声音。

  兴许是节日气氛浓厚,让大家兴致大涨,无论有伤没伤的都喝得一通乱醉,众弟子也从尚可忍耐的吵闹到一片狼藉的撒泼,场面逐渐开始失控。

  酒坛碎了一地,有人扶着桌角狂吐,有弟子站在桌上赤膊舞剑,道宗人弹琴吹笛为他奏乐,底下人起哄狂呼。萧停抱着根柱子嚎啕大哭,一人安慰一人跟着他哭。

  音调歪到天边儿的曲子,满客栈乱飞的剑,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嚎,都被一道倏尔飞出的剑气终结。

  琴弦玉笛一齐断裂,长剑当啷一声响插进柱子,将哭声都给吓停。

  尚有几分神智的人朝上望去,见到谢衡之站在栏杆前,正冷着脸盯着他们一群人。

  “适可而止。”他的语气略带警告。

  话毕,客栈这才安静下来,清醒的人按着耍酒疯的,纷纷在谢衡之的目光下扶着同伴回房。

  到最后,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几人仍留在客栈里。

  当初被虞禾用血度母救过的弟子,将同门师兄送回去以后,又折返回去,站在一抹鹅黄前踌躇不决。

  虞禾的酒量不算好,她也知晓这一点,还是猛灌了自己好几杯,一直喝到晕晕乎乎站不起来,直接趴在桌上睡去,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臂弯里。

  那弟子心怀歉疚,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想要将虞禾扶起来。不等他触到虞禾的衣裳,就听背后一句:“她住哪一间?”

  他吓了一跳连退两步,看到是谢衡之,忙答道:“二楼最左那间。”

  “好,你先回去。”

  还剩两个烂醉到拖都拖不动的人,他们的同伴正边骂边将他们往回背,以及抱着柱子至今没有撒手的萧停,师弟们打不过,都等着谢衡之来接手。

  虞禾的头发梳得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发髻,只简单挽了一半,再坠着一条辫子,不像从前变着花样的各式发髻。

  墨发斜落,露出泛红的后颈,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

  谢衡之没有碰她,只是敲了敲桌子。

  “虞禾。”

  没有反应。

  他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虞禾。”

  趴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却没有站起来,只是扭过头,将红透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眼也泛红,迷蒙地望着他,像氤氲了层水雾。

  片刻后,虞禾缓缓坐起身,笑得有些傻气,唤道:“阿筠……”

  而后她冲着谢衡之张开了手臂,催促似地又唤了一声。“谢筠。”

  谢衡之看出来,这是要他抱的意思。

  虞禾养成了习惯,喝醉以后还以为和从前一样,只要张开手臂,那个人就会轻笑一声将她抱进怀里。

  然而这一次,身前的人始终没有动作,直到虞禾的神情开始委屈不解,才听到他冷硬的拒绝。

  “我是谢衡之。”

  

  终于有心宗的弟子想起来将虞禾落在了底下,连忙跑下来说:“虞禾说喝多了说胡话,对不住前辈,我这就把她抱回去。”

  说完她就接过虞禾,无奈道:“好好好,给你抱,我抱你回去。”

  客栈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人却已经散去,谢衡之在尚有余温的位置上坐下,给面前的酒盏斟满了酒。而他只是静坐,面色沉静地看着,片刻后将杯中酒水倾倒在地,离去的时候也没有理会抱柱的萧停。

  ——

  虞禾酒醉后会浑身发红,害羞的时候会红得比醉酒还明显。

  谢筠很喜欢看她这副模样,时常笑着去吻她的后颈,低声说:“你好热……”

  虞禾会红得更厉害,还会捂着脸发出细细的控诉声,一遍又一遍念他的名字。

  修为越是高深,便越能超脱常人,因此做梦有时候也象征着某种执念。

  谢衡之几乎从不做梦。他想,这是落魄草的余毒。

  或许他该去一趟药宗。

第21章

  虞禾与谢筠成亲第二年岁末, 两人一同到了品州城。

  她尚未筑基,依然是凡人的身躯,加上身体不好总是多病, 而品州城温暖如春,正适宜她过冬。

  谢筠在品州城买了宅院小住,院子里摆了很多虞禾喜欢的花花草草。她从前一直待在山沟里, 谢筠担心她不识字日后多有不便,每日还要抽出时间教她读书写字。而虞禾虽然读过书上过学, 在这个世界却称得上是半个文盲。起初谢筠还想过如何将劝学的话说得委婉, 以免伤了虞禾的自尊,怎知她对此事半点介意也没有, 且学什么都很快, 一点就通。

  虞禾刚来到这个世界后受了很多苦,或许是不相信有人能无所求地待她好,又时刻担心会被厌弃和抛下, 起初的她对人总是带着讨好,尤其是对谢筠,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直到谢筠在她身边很久, 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才渐渐表露出真实想法,也会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 偶尔露出骄纵。

  她身体不好,谢筠找来很多药给她补身体。修士用的药虽然有奇效,对于没有筑基和修为傍身的凡人来说, 有时候无异于致命的毒药。因此从她服的药到衣食住行, 谢筠都细致到称得上体贴入微。

  元春才过,谢筠要外出替她取药, 也没有说多远,只告诉她半日后回来,品州城人多又乱,他让虞禾在家安心等上半日,不要乱吃东西。

  虞禾点头答应,谢筠一走她转身就换了衣裳出街游玩。

  正赶上过节的好时候,街上都是携伴出行的人。每到阖家团圆的节日,虞禾就会更加想念自己的亲人朋友,谢筠的陪伴虽然无法消解她的愁闷,却已经是能给到她的最大安慰。

  虞禾也不知道给谢筠什么好,他好似从未对任何事物表达过明确的喜好。唯一能让他注意,除了虞禾,就只有他随身的剑。

  虞禾走了好几家店铺,总算挑中了一个合意的剑穗。而后她又四处走走,给谢筠买了新的玉带。

  回程路上,她听见小贩的吆喝声,便随着声音寻了过去。卖冰山的小贩从冰鉴中舀一碗碎冰,放几颗切碎的山楂果脯,浇上羊乳和枣泥,最后再淋一圈蜂蜜。

  对虞禾而言,这无异于是冰淇淋平替,她眼馋了好久,碍于有谢筠在一直没有尝试过。没过一会儿她就心满意足地坐在小桌前,面前是两个盛满了碎冰的碗。

  吃上一口又酸又甜,冻得牙齿打颤,又让人忍不住再尝一口。

  不多时,一碗已经见了底,虞禾的手掌也冻得冰凉。听到前方有争执声,她又抱着凑热闹的心抬头去看,这一眼却让她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衡之身姿太过出众,即便放在熙攘的人流中,也是能让人一眼看到的存在。虞禾连忙低下头,犹豫着要不丢下这碗冰山立刻回家,但在听到身旁卖傩面的交谈声后,她立刻灵机一动,回过身对着摊主说道:“阿嬷,我要一个面具。”

  “小姑娘要哪个?”

  “随便拿一个吧。”

  “那就这个,人客最喜欢。”卖傩面的摊主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取下来,帮虞禾扣在脑袋上。

  虞禾戴着面具,小心翼翼等着谢筠从她身边走过,他果然连侧目都没有。

  好一会儿,虞禾回过头,见到没有谢筠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把面具取下来,准备继续吃完自己的冰山,要不然再一会儿化了就不好吃了。

  她才拿起勺子,就听身后有人幽幽道:“还真要吃第二碗?”

  虞禾的动作僵住,默默放下勺子把头低下去,就见一个身影在她身侧落座,而后轻轻敲了两下被她掀上头顶的傩面。

  “今天早上我梳了好久。”谢筠的语气有些幽怨。这是在说虞禾的面具将发髻都压坏了。

  “人那么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虞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很普通的衣裙,一点也不显眼才对。

  “说你什么好……”谢筠将面具取下来,无奈低笑一声,问她:“谁吃东西的时候还戴着面具?”

  虞禾恍然大悟过后,又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而羞恼,面上浮现一团红云。

  “那……那你还装作没发现!”她又小声嘟囔道:“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笨了。”

  “再有下次,我还是会认出你。”

  “怎么可能,你不会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吧?”虞禾将信将疑。“你真的能认出?”

  谢筠点着头,轻笑道:“化成灰也能认出。”

  “这么听着好像是报复仇人的话……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虞禾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我可以再吃一点吗?”

  谢筠似笑非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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