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回忆昨夜种种,施黛挠头:“还有……我不小心睡着了,抱歉。”
她发烧像喝了假酒,与江白砚聊天聊得好好的,居然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江白砚笑笑:“无事。生有热病,嗜睡很寻常。”
好温柔。
施黛胆子大了些,又开始小嘴叭叭:“你送我的琥珀很有用。后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握着它,才睡得安稳。”
她兴冲冲:“等到夏天,有它一定很舒服。”
施黛喜欢那枚琥珀。
江白砚想,他鲛尾上还有更多鳞片,若她想要,尽数熔进玉石里便是。
念及此处,又觉困顿。
他为琥珀寻了个“极北寒气”的由头,剩下的,要如何编造理由?
直截了当说是鳞片,施黛必不愿接受。
他一时走神,听施黛问:“你在想什么?”
眸光回落,江白砚沉默一瞬,半开玩笑:“今早的膳厅。”
好歹毒的答案。
施黛一口茶差点儿噎住,侧过头去,正对江白砚似笑非笑的眼。
“你别……”
轻声笑了笑,施黛飞快摆手:“他们说着玩的。世上哪有事事精通的人?”
江白砚淡声,听不出情绪:“也是。”
“要说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同辈了。”
想起今早生出的疑惑,施黛忍不住问:“你也有不擅长做的事吧?”
江白砚剑术精湛,给他们烤过非常美味的兔子,房中总是一尘不染的,想必经常做家务活。
他会在什么时候一筹莫展?
施黛难以抑制地感到好奇。
“很多。”
江白砚坐上她身侧的木椅:“饮酒,双陆,蹴鞠,最不擅长的——”
他略微转头,双目黢黑:“你不觉得,我很不近人情?”
施黛一顿。
江白砚性子冷淡、不好接近,几乎是身边所有人的共识。
施黛起初也觉得他孤僻,接触久了,发现这是个很温柔的好人。
“怎么会,谁说的,没有的事。”
施黛否认三连:“你只是性格淡了点儿,哪是不近人情?”
江白砚勾了下嘴角。
他似在思忖,半晌没出声,末了眨眨眼,睫毛在阳光下筛落细碎光晕。
“是么?”
江白砚道:“许是我不懂如何哄人开心,每每与人相处,都不讨那人喜欢。”
言尽于此,不必多说。
如他所想一般,施黛毫不犹豫:“哄人开心?我可以教你。”
想来也是,江白砚这辈子很少与外人交流,杀过的妖魔鬼怪,恐怕比接触过的人更多。
嘴角弧度加深些许。
江白砚语气如常:“如何教?你来哄我?”
“首先要多笑笑。”
斟酌一会儿措辞,施黛打个响指:“笑是释放善意的方式,你笑起来很好看。”
江白砚:“嗯。”
“然后,要对另一个人表现适当的关心。”
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一遍,施黛说:“打个比方,我要是哄你——”
目光落在江白砚眼底淡淡的青黑,施黛新奇扬眉:“你昨夜没睡好觉?”
江白砚:……
他的确没睡。
“为什么?有烦心事吗?还是——”
她幸好没脱口而出,“还是因为被我摸了尾巴”。
觉得这句话太过暧昧,施黛话锋一转:“今后遇上烦心事,可以告诉我。”
她为了找补,语速飞快,一句话说完,看向身前的江白砚。
他的眼瞳沉静无波,叫人看不透喜怒哀乐,默了默,眼尾轻弯:“好。”
尾音略长,含出清浅的笑。
施黛却不明所以地心慌。
“烦心事,”江白砚道,“现在能告诉你吗?”
没有迟疑,施黛回他:“嗯。”
“施黛。”
摇漾的日影下,很清晰地,她听江白砚开口:“你方才不认真。”
他轻声说:“我想听你认真哄我。”
四下静了静。
然后是自己轰然加速的心跳,鼓噪得惊人。
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不带笑意,岑寂黝黑,如同能将她吞噬的漩涡。
可一晃神,仿佛刚刚的侵略性全是幻觉,他的目光澄净又无辜。
无论哪一种,都是只她一人能窥见的眼神,宛若绞缠的网,铺天盖地。
她哄江白砚时走了神,的确算不得认真。
下意识地,施黛挪动眼珠,瞥向雅间角落的雕花木门。
沈流霜与施云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
虽说哪怕他们突然进屋,也发觉不了丝毫端倪。
江白砚与她分坐两边,没有亲昵的触碰,也没有逾矩的话语,其间种种,不足以被外人知晓。
平时嘴皮子最是利索,此刻却不知如何打破沉默。被他这样看着,时隔一天,施黛再度感受到发烧似的热。
这样很不对劲……吧?
她脊椎骨止不住地发麻。
手指微蜷,像搬家的蜗牛,一点点挪到他手边。
借由圆桌的遮挡,在仅有两人知晓的阴影下,施黛挠了挠他掌心。
她声音被压低,好似细雨落在耳畔的清响,尾端轻轻一勾:“沉玉。”
毫无防备的动作,很痒。
江白砚指尖颤了颤,险些狼狈缩回手去。
第71章
掌心是极为敏感的地方。
以往教导施黛画符时, 江白砚被她无意中触碰过一次。
他回忆不起确切的感受,只记得当时的自己没忍住战栗。
在当下,手心被她有意挠过, 酥痒越发真切。
遑论施黛低声唤了句“沉玉”。
手上的痒意漫延到耳尖, 江白砚合拢五指。
之所以让施黛教他哄人, 说到底, 不过一时兴起。
无论面对君来客栈里的韩纵, 亦或今日的白虎妖, 她总有办法讨人欢喜。
看她与旁人谈笑风生, 江白砚不由去想, 施黛那样的笑眼,只凝在他一人身上就好了。
这个念头卑劣至极, 他却难以抑制,故而半开玩笑说起自己不近人情。
江白砚知晓,以施黛的性情,定会教他哄他。
他没猜错。
可当真被她如此对待,江白砚竟失了神。
很难说清,施黛是不是故意。
她正静静坐在椅上,目光掠过他颊边,像忐忑,也像好奇。
察觉他的怔忪, 施黛睫毛扑簌簌一动, 笑出声来:“你真的……好怕痒啊。”
江白砚是她见过最怕痒的人。
哪怕只有蜻蜓点水的触碰, 也足以让他轻微颤抖。
被她碰到尾鳍,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