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问灵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若不去这一遭，便能不死了？”
云笙见景华不同意的模样，连声劝说，循循善诱。
日寇如今只是为了航海线路，假意与苏城富商交好，若目的达到，或目的长时间达不到，金陵惨像必在苏城重演，到时候死的不仅仅是云笙一个人。
“我陪你一起去。”
“不成，我与其他人有功夫武器在身，未必不能出逃，你若去我们还要照看你，而且景家生意还需要你照管，不能出事。”
如今景家生意不仅仅是赚钱，赚的更是前线士兵的命，敌寇入苏城后，景家家产都被用做军资，所以景华不能出事。
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佐藤知道云笙低头，愿意在生日当天给自己唱戏，自是高兴。
当然，佐藤也没有降低警惕，云笙一行人到厉公馆时，日军士兵对他们的行头查了又查。
这些行头箱子，早就做好手脚，每个箱子皆有夹层，夹层上是各种戏服头面，夹层下是手枪炸药。
日军查的仔细，哪怕是一枚小小水晶头饰都要拿起查看。
突然，一个士兵发现箱底不平，他用枪托轻轻敲了几下。
“这是什么？”
翻译官翻译着士兵的话。
“箱子做工不好，底部不平是常有的事。”
云笙面上平静，轻笑解释。
“砸开看看。”
说着，就要将木箱推倒在地，忽然，一个妩媚尖细的声音传出来。
“哟~这种小事还要麻烦太君吗，小的在这方面才是行家，我帮太君查。”
是程九郎，此时他未着刀马旦的戏服，反而穿了一身花旦妆。
说着，他凑近那个士兵，神色皆是谄媚。
士兵知道他是佐藤看重的人，又知道他与祥云楼有旧怨，只当他想难为云笙，便也不再多管，坐到一旁等着看热闹。
云笙心下却是一沉，木箱还算结实，这样的高度推倒在地，里面的东西未必能掉出来。
而程九郎是戏曲行当的，自然知道一些门道，他只要稍微查看，必然能发现问题。
果然，他只是敲打几下，便将夹层打开，里面的火药也展露在他眼前。
就在云笙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程九郎却轻轻盖起夹层，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出声却是嘲讽：
“可见你们祥云楼真是落魄了，连个好的行头箱子都用不起，哪来的脸给佐藤太君庆生。”
“云笙没程爷明白事理，祥云楼也不如东水楼，自是落魄，以后还得您多提点。”
“嘁，进去吧。”
程九郎眼带不屑的看了云笙一眼，转头面对日寇士兵时，又挂起讨好的笑容。
“都是祥云楼的破烂玩意儿。”
第105章 夜妆
今天要唱的，是云笙的拿手好戏＜樊梨花＞，这也是她初次登台时表演的戏曲。
她没用别人帮忙，虔诚而认真的给自己着装扮相，浓妆过后，穿上厉少初送她的那身戏服。
然后，她便不再是祥云楼的云笙，而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樊梨花。
同来的人四散出去，他们趁着夜色，找机会在厉公馆安放炸药，化妆的房间只有云笙一个人，在她对镜自顾时，房间门被推开，来人是程九郎。
“今日，多谢你。”
云笙真诚道谢。
“有什么可谢的，我能做的就这么多。”
程九郎没了之前的刻薄嘲讽，语气非常平淡，他看云笙一眼，低下头接着说：
“之前我只是想活命，金陵死了那么多人，我怕。”
其实他是敬佩云笙的，只是他没有云笙勇敢，直到那日去了祥云楼，听了云笙的话，他才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云笙只是笑，没有接话。
“你…你会死吗？”
“也许。”
“不怕吗？”
“怕，只是我云笙身微，不比万万同胞，若牺牲我一人可救整个苏城，那我百死不悔！”
程九郎被这话震惊，他看着云笙呆愣很久。
这时，前院传来鞭炮喧闹声。
“我要登台了。”
说着，云笙没再管程九郎，拿着身侧立着的花枪，挺直身姿，神色坦然的迈出房门。
厉公馆原是没有戏台的，在程九郎的建议下，佐藤特意让人修建了戏台。
这会，锣鼓声响起，云笙耍着花枪盛装登场，所做难度不高，却让台下的日本军官们连连惊叹。
他们没见过如此精美的戏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功夫。
日寇小国，没有多少国家文化，于是他们艳羡华国传统，觊觎华国土地。
可日寇不懂，华国沉积下来的文化底蕴，是千百年来一代代人的传承，更是一代代人的维护。
可笑的是，他们以为用刀枪相逼，这些东西就会属于他们。
亮相结束，云笙嘹亮的声音，从戏台上传出：
“金鼓鸣将士吼，山摇地动，披金甲戴红缨，离王府进皇宫，辞别万岁到军营，我领兵挂帅要出征，看马队一排排，挺立长枪拨日影，看步兵一队队，紧握钢刀寒气凝……”
台下除了佐藤，其他军官根本听不懂这些唱词，只觉云笙的声音，婉转嘹亮，十分有韵律。
台上云笙眼神犀利，身姿健美，继续着自己的唱词：
“弓箭手早练就穿杨的本领，一个个拉得起千斤硬弓，樊梨花不图那传名扬姓，图的是为国家竭尽忠诚…”
唱到此处，厉公馆各处响起爆炸声。
日寇高官也被惊动，瞬间起身环顾四周，嘴里叫骂着云笙听不懂的话。
此刻，他们神色慌乱，只想搞清楚发生什么，佐藤最快反应过来，他举着枪对准戏台上的云笙。
而云笙没有丝毫畏惧，动作未停，唱词也未停，她双眸含笑看向佐藤，似有无尽嘲讽。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时，更多的爆炸声响起，最近的爆炸点，就在搭建戏台的内院门口，佐藤顾不上云笙，立刻卧倒在地。
爆炸声后，院内又燃起冲天的火光--不光有炸药，还有修建戏台剩下的桐油。
在知道云笙一行人的意图后，程九郎就让东水楼的人，将桐油四散各处，就等爆炸声起。
有桐油助燃，四周的火焰越来越盛，没有人能走出这间院子，包括云笙。
戏曲老祖宗传下规矩，戏一开腔便不能停。
日寇的慌乱咒骂，丝毫不影响云笙，身侧敲着锣鼓的老师傅没停，她也没停。
摄像在居意远的示意下，凑近给宋满月特写，此刻，她面向镜头，唱出＜樊梨花＞最后一段唱词：
“此一番去西征，不论您是将，不论您是兵，您都要奋勇杀敌寇，舍生忘死保唐营，誓把敌寇一扫尽，让大唐四海安宁享太平！！”
“cut！非常好！”
居意远在显示屏前看的投入，宋满月声音落下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喊了停。
不止居意远情绪投入，连在片场边看进度的韩熙，也深有震撼。
宋满月戏台上的动作唱词，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她明明带着浅笑，却营造出一种悲壮感。
“这段怎么样？”
宋满月没去卸妆，径直走到显示器边，想看看回放。
“非常好，你看看吧。”
说着，居意远让出位置，让宋满月坐下。
宋满月也没客气，坐下认真看起来。
居意远则是认真看着宋满月，经过十多天的合作，他发现宋满月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她擅用平淡的表现演绎强烈的情绪。
比如在表演悲伤时，宋满月并不会直接哭泣，而是压抑住情绪，再用眼神动作将难过的感觉递增，最后完全爆发。
就像小战士牺牲那场戏，她发觉小战士在她怀里没有声息的时候，并没有外露情绪，只是轻轻拍打低声呼唤，仿佛在叫醒刚刚睡着的人，这个过程中完全看不出她在难过。
直到确定小战士再也无法回应，她才反应过来般，缓缓坐到地上掩面哭泣。
这就是她演技高明之处，她压抑感情积攒感情，等积攒到最顶峰时，猝不及防的迸发，从而更加有冲击力更容易牵动观众的心，也让观众身临其境，感触深刻。
或许，姑姑下一本作品的改编，还可以与她合作。
居意远正想着，宋满月已经看完回放。
“还没进行特效剪辑，画面就已经这么好，后续一定更加震撼。”
宋满月由衷夸赞着居意远的布景和拍摄。
“一定。”
居意远并不谦虚，这部电影投注他所有心血，每一个拍摄角度和摄像运镜，都是他亲自指挥，后期视觉效果一定会更优秀。
“关于你的主要戏份基本拍摄完毕，还有几段你和韩熙的对手戏，趁着没泄气一口气拍完，后面缺少镜头会联系你补拍。”
电影的制作周期不短，但拍摄时长一般就一个月，因为韩熙和宋满月配合得当，很少出现NG，所以这部电影的重要戏份，仅用十多天就拍摄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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