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苏心禾便起身穿衣, 道:“收拾妥当之后,我去给母亲请安。”
一刻钟后, 苏心禾便出了门,往花厅而去。
中秋过后, 便入了深秋, 寒风瑟瑟, 吹得人手?脚发凉,苏心禾拢紧了衣衫, 穿过中庭与长?廊, 很?快到了花厅。
叶朝云立在八仙桌前, 正?细细端详着桌上的菜肴,一见?苏心禾到了门口, 便冲她招呼道:“心禾,外?面冷, 快进来。”
苏心禾微笑颔首,才迈入花厅,叶朝云便拉着她坐下,紧接着,一碗热腾腾的红枣乌鸡汤放到了她面前,“心禾,尝尝。”
苏心禾这段日子?在皇宫和平南侯府两头跑,许久没有在府中好好吃一顿饭了,此刻端着汤碗,只觉得心底温暖,她含笑开口:“多谢母亲。”
于是?,便在叶朝云的注视之下,用瓷勺舀起一勺鸡汤,尝了一口。
这鸡汤入口顺滑,醇厚又鲜美,浓郁的荤香之下,红枣又贡献了点?滴的甜,既为汤羹提了鲜,又不会喧宾夺主。待汤汁顺着舌尖,一点?点?滑入喉咙之中,热意便随着吞咽的动作,从口腔蔓延到了胃腹,再传递到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路上受的寒,苏心禾只觉得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
苏心禾又连续喝了两勺,苍白的面颊都红润了几分,忍不住赞叹道:“这乌鸡汤的火候,掌握得恰当好处,也不知是?哪位大厨烹的?”
一旁的蒋妈妈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咱们夫人了。”
苏心禾闻言,十分诧异,“当真?这鸡汤要炖得香而不腻,若没有足够的经验,只怕难以做到,母亲的厨艺当真是?一日千里呀!”
叶朝云面上笑容更甚,道:“我也是?闲来无事?,按照你给的食谱做的,本来还?担心难以入口,没想到尚可。”
苏心禾眉眼轻弯,“母亲太谦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父亲日后连午饭都要回府用了!”
“你这孩子?!”叶朝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但神情里却?尽是?温柔的笑意。
李俨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两人因经常在一起用饭,关系缓和了不少,气氛也逐渐温馨起来,没有那?么容易剑拔弩张了。
苏心禾继续喝汤,叶朝云温声道:“中秋宫宴终于结束了,昨晚的事?,我也听说了……张家近两年一直拖着张婧婷的婚事?,便是?为了攀上高枝,如今阴差阳错许给了禹王世子?,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帮启王一事?,只怕是?瞒不住的,日后入宫,若是?见?到张贵妃,还?是?要小心为上。”
苏心禾放下汤碗,认真答道:“多谢母亲提醒,我会小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李惜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母亲,嫂嫂!你们果然都在这儿!我方才还?去了东院和静非阁,叫我一通好找!”
李惜惜额前碎发翻飞,分明是?走?得太急,待她坐下后,苏心禾伸手?为她拨了拨。
叶朝云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惜惜端起茶杯,先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口,道:“我方才从公主府回来,这才知道,今日一早,长?公主殿下便入宫了,说是?要与驸马和离!”
“和离!?”叶朝云面色一顿,看向了苏心禾。
她知道驸马幽会情人一事?,却?还?不知道那?情人是?张贵妃的人。
苏心禾道:“你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惜惜继续补充道:“我昨日不是?将驸马拈花惹草的事?告诉菲敏了么?起初,她是?不信的,后来见?启王突然离席,不久之后,又宣布了张家与禹王府的联姻,她便猜到了几分,将此事?告诉了长?公主,听闻长?公主审了驸马一夜,这才得知,那?驸马的情人,便是?张贵妃身旁的萝绢!他们每次见?面,不但厮混在一起,还?相互传递宫内外?的消息……”
“岂有此理!”叶朝云秀眉一拧,面有薄怒,“那?曾樊早年是?个浪荡子?,做驸马是?抬举他了,他居然还?敢生出异心,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李惜惜点?头称是?,“所以,长?公主便求见?陛下陈情了,方才我离开公主府时,陛下已经下了旨,允准长?公主与驸马和离,但因菲敏还?未议亲,为着她的体面,便没有公开此事?的隐情,只寻了个由头,将驸马贬去西域边陲了。”
苏心禾道:“也好……通过这件事?,陛下定然也看懂了张家的用意,想必还?有后招。”
“后招?”李惜惜似懂非懂地看着苏心禾,问:“是?什么?”
苏心禾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但李惜惜的问题,却?在两日后得到了答案。
宣明帝在早朝上,以禹王世子?要大婚为由,特?批了禹王父子?半年休沐,让他们共聚天伦,同时,将西域巡防一事?交给了欧阳颂临,欧阳颂临平日性子?温和,从不得罪人,但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接下了禹王的兵权,瞬间?架空了禹王府。
而没了兵权的禹王府,在张家眼中便更是?一文不值,张婧婷在府中又是?闹绝食,又是?寻短见?,可张尚书与张贵妃终究没敢向宣明帝提及退婚一事?。
张家在前朝后宫的气焰,便很?快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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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禾这两日都没有收到李承允的家书,便知他星夜兼程间?,恐怕无暇写信,于是?便安安心心地等着他。
地窖里的桂花酒已经酿好了,抱在手?中沉甸甸的,她手?指摩挲着酒坛,凑近封口处,还?能闻到冷冽的酒香。
苏心禾坐在窗前,用布巾细细擦拭着酒坛外?沿,她既期待这酒,又期待那?人,思念如深秋里的雾气一般,愈发浓郁,只盼着日子?能过得快些,再快些,好用这一坛桂花清酒,早些浇透离别的惆怅。
“世子?妃。”白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心禾收回思绪,问:“何事??”
白梨道:“大公子?来了。”
自上次出游后,李信与李承允的关系也没有之前那?么僵了,但来静非阁的次数仍然屈指可数,苏心禾将桂花酒摆正?,道:“请他进来。”
李信似乎才从外?面回来,似乎浑身卷着冷气,他迈入厅中后,自然而然地理了理衣袍,道:“弟妹,打扰了。”
苏心禾请他落座,又命白梨奉茶,问:“大哥此时过来,可是?为了菲敏的事??”
李信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弟妹果然冰雪聪明。”
苏心禾低声道:“驸马与宫女?暗通款曲一事?,对菲敏定然有不小的打击,此事?还?牵扯到了党争,她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想必心中很?是?难过。”
李信沉声道:“我本想去看看她,但她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方中国,什么人也不肯见?,我担心这样下去,她会熬垮了身子?。”
苏心禾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是?希望我去劝劝她?”
李信微微颔首,道:“你与惜惜都和菲敏交好,若是?能与她聊一聊,或许能开解她。”
苏心禾轻轻“嗯”了声,道:“就算大哥不提,我也打算邀上惜惜一起,明日去看菲敏。”
李信听了这话,终于放下心来,“那?便有劳弟妹了。”
苏心禾道:“我与菲敏亦是?好友,关心她是?应该的……不过,大哥能为菲敏过来找我,她在大哥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吧?”
李信怔了一瞬,避开了苏心禾的目光,道:“我与她相识多年,如今她遇到这等变故,帮一把也分属应当。”
苏心禾笑着摆了摆手?,道:“大哥不必向我解释,你有你的想法?,我亦有我的看法?,这些事?,我本不该多嘴,但仍然想提醒大哥一句,菲敏可能要开始议亲了。”
“议亲?”李信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直视苏心禾。
苏心禾从容不迫地答道:“不错,今早听母亲说,长?公主殿下毅然决然地与驸马和离,其原因除了要与张贵妃一党划清界限以外?,还?是?为了菲敏。”
“大哥试想一下,若是?驸马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菲敏定然名声受损,她身为县主,门当户对的人家本就不多,若是?还?收了亲父的连累,只怕终身大事?都要被耽误了……”苏心禾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李信的神情,道:“大哥若心中有她,不妨早些表明心迹,以免阴差阳错,擦肩而过。”
苏心禾言尽于此,李信却?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他才低低开口:“只要她能过得顺心,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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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清晨已经十分寒冷,寒风牵起落叶,在低空飞旋,擦出“哗哗”的响声,李惜惜穿了件夹袄,在门口冷得来回踱步,等到苏心禾过来,才与她一道钻进了马车。
“嫂嫂,大哥昨日是?不是?去找你了?”
李惜惜一落座,便开门见?山,苏心禾放下手?炉,瞧她一眼,“他也去找你了?”
李惜惜忙不迭点?头,道:“可不是?么?听闻昨日他在长?公主府门口等了一日,菲敏也没有见?他,恐怕是?担心极了,这才找上了我们。他对菲敏的心思呀,都写在脸上了,可嘴偏偏硬的很?,就是?不肯承认!”
苏心禾搓了搓微凉的手?指,道:“大哥恐怕也不是?不敢承认,只是?不知如何自处吧。”
李信虽然是?平南侯府的长?子?,但到底是?个庶子?,母亲也没有名分,与嘉宜县主的身份比起来,仍然是?天差地别。
李惜惜长?叹一声,道:“菲敏岂是?在意门第?的人?我与她相识这么久,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诩出身名门,却?不学无术,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我倒觉得大哥也不是?全无希望……”
苏心禾也赞同这点?,但她却?觉得,曾菲敏眼下应该还?没走?出父母和离的阴影,恐怕暂时没有心思想旁的事?。
马车缓缓前行,出了平南侯府门前大街,便驶入了闹市。
李惜惜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便道:“前面有家糕点?铺子?,里面有菲敏爱吃的桃花糕,不若我们买点?给她送去吧?她见?到好吃的,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苏心禾抿唇一笑,道:“你以为谁都是?你么?”
李惜惜嘟囔道:“万一有用呢?”
“我陪你去。”苏心禾说着,便要起身,李惜惜却?道:“外?面太冷了,你还?是?在车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李惜惜难得这般会照顾人,苏心禾便领了她的情,笑道:“那?好,我去前面的路口等你。”
李惜惜应了一声,便披上了斗篷,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马车穿过熙攘的人流,到了前面的路口,但车夫觉得此处龙蛇混杂,便挽过缰绳,将马车赶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这巷子?虽然离闹市很?近,但里面却?荒无人烟,安静至极。
苏心禾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便听到马车外?传来了些动静,她伸手?挑起车帘,却?见?原本背对自己而坐的车夫,毫无征兆地栽倒了下去!
她的心陡然一沉,抬眸看去,却?见?马车周边已经围了一圈蒙面人,他们个个生得五大三粗,腰间?佩刀,杀气腾腾,为首的一个上前两步,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苏心禾一眼,冷幽幽道:“还?请世子?妃,同我们走?一趟。”
第111章 人质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熏味, 呛得人难受,苏心禾咳得胃腹抽搐,终于从昏沉中醒来。
马车在小巷中被劫了, 她便被那群蒙面人带到了这里, 此刻, 她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 便是冰冷的地面, 和破旧得不成样子的蒲团。
苏心禾试着动了动, 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捆在了身后,半边身子都被压得麻了,几乎没有直觉, 她只好暂缓动作, 默默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
这里当是一座荒废的道观,大殿中的神像, 因为年?久失修,掉了不少颜色, 看起来有些骇人, 四周还堆着零星的草垛, 有些位置还铺得平整,兴许是有路过的流浪之人, 会来此处借宿。
只是, 苏心禾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更不清楚自己昏了多久,但她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 心中却十分?明白,对方绑了她, 却还没有要?她的命,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
就在她思量之时?,破败的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双纤尘不染的精致绣鞋出现在眼前,那绣鞋的主人见苏心禾已经醒了,便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心禾,你也有今日啊?”
苏心禾抬起眼帘,顺着熟悉的声音看去,却见张婧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双眸中都是露骨的恨意。
张婧婷见苏心禾没答话,面色更加不愉,对一旁的丫鬟道:“把她提起来!”
丫鬟们应声而上?,将歪倒在地的苏心禾扶起来,强迫她与张婧婷对视。
苏心禾虽然现在处于下?风,但神情中却丝毫没有惧色,这镇定的模样反而让张婧婷更加恼怒,她硬声:“说话!”
苏心禾凉凉开口:“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婧婷冷哼一声,怒道:“是啊,你与我本来没有半分?干系,我出生名门,你不过一介商贾之女,此乃云泥之别?!若不是你父亲挟恩以报,你又如何?能嫁到平南侯府?你这下?作之人,居然还敢处处与我作对!?”
这话说得既不屑,又不甘,言辞之间满是怨恨。。
苏心禾寒声道:“我对你的所想所为,丝毫没有兴趣,插手你的事,只不过是不想无辜之人受害,嘉宜县主生辰宴是这样,中秋宫宴也是这样,事到如今,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将错处都算在别?人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张婧婷平日在外人面前,力求完美,总要?博得旁人交口称赞才好,但事到如今,她也不愿藏着本性了,便恶狠狠地道:“你少装模作样了!生辰宴上?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你踩着我张家的肩头,巴结嫡公主,攀附上?了皇后,如今还借着中秋宫宴打压我们张家!我已经查清楚了,宫宴那夜,便是你从中作梗,带走了启王,又引来了欧阳旻文……是你毁了我一辈子!”
张婧婷是张家嫡女,又自诩美貌,朝堂上?有祖父把持国库,后宫有姑母协理六宫,试问除了公主和县主,还有谁能比得上?她的体面?
可她的这份体面,却在中秋宫宴上?,被苏心禾彻底毁掉了!
张婧婷一想起酒气冲天的欧阳旻文,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份恨意让她寝食难安,于是便派人劫了苏心禾的马车。
苏心禾道:“不错,我是将启王殿下?带走了,但欧阳旻文的出现,与我无关?。”
“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张婧婷根本不听?苏心禾的解释,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没关?系,如今你到了我的手上?,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你,等我大婚那天,便送你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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