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魏红缨顺着魏檗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扬了扬红纸, 笑声里有真心实意的畅快:“放挂鞭炮,告诉他们, 我魏红缨又回来了。”
魏檗又问:“你今晚怎么住?”她见过村头王光棍家的房子,一间小趴趴屋, 黑漆漆的, 白日里都透不进光。“不然去……”
她话没说完,便被魏红缨打断了。
魏红缨不以为意,道:“你只管保证我能当上支书就行,其他都不用操心。你姑像野草一样,在哪儿都能活。”
说罢跟魏檗摆摆手,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回油山西村。
这一晚, 油山西村出了个大新闻!
村里人歇得早,过了晚饭点儿, 天渐渐黑了下来。油山西村渐渐陷入静谧, 很多人家已经准备睡觉歇下……
忽然, 村头噼里啪啦响起鞭炮声。
在夜晚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响。
怎么回事儿?有了上次村部夜里放鞭炮,所有人家,哪怕躺在床上的人,都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披件衣服匆匆往外走。
“又要发钱?”
“哪儿放炮,是村部吗?”
大家生怕发钱落下自己家,领钱领晚了,顺着声音摸了过去。等到了村部附近,才发现,村部里面黑灯瞎火,一个人没有。再往前走,离村部不远从村头趴趴屋外面,散落着一地鞭炮炸响之后的红色碎纸片。
王光棍家,他放炮干嘛?
正当大家伙儿面面相觑时,漆黑的趴趴屋里走出来一个人。魏红缨端着簸箕筐,按照油山西村的风俗,临时烤了点小碎饼,把红纸剪碎,放上糖,掺和在一起放簸箕里。对着围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乡里乡亲们撒了一把,朗声道:“今儿我们两口子结婚,多谢大家来观礼!”
“谢谢大家观礼。”
她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把一把的红纸、糖块和饼子,四面八方撒给大家。
有些看热闹的孩子,闹哄哄弯下腰捡糖块。接着,一些大人们也弯下腰开始捡,一时间,竟有了些热闹的气氛。
有年龄大的婶子,抢不过小孩子和年轻的人,索性不再弯腰捡,只是嚼着到手的饼子,借着月色瞅魏红缨。
“俺咋看着你有点面熟呢,哪个村里的?”
魏红缨笑,“三婶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红缨啊!”
嚯!好家伙!
此言一出,所有有点年岁的人,都不再捡硬糖和饼子,全都直起身子瞅魏红缨。只有年岁小,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还在高高兴兴在地上捡糖。
“红缨,真是你啊?”
“大娘,是我啊。魏红缨。今天我跟王军结婚,又回咱村了!”
“你咋又回咱村来了?那头的死了?”
魏红缨不以为忤,笑道:“没死,离了。怎么,大娘,你有闺女要出嫁?回头我给你说说?”
此言一出,一些暗搓搓想看笑话的人,登时没了声息。
魏红缨在村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太知道怎么治她们,她说:“今儿我作为新媳妇,也算给大家重新见个面了。从前的事儿就过去了,这些糖块饼子,当见面礼,算咱重新认识。”
说完她把簸箕往前一伸,道:“俺知道俺自己人缘,也不强求啥。有不想跟俺家处的,把糖块和饼子给我放簸箕里就行。”
……
“红缨,你说得这是哪里话。”
糖块和饼子都吃了,咋还,现给她吐出来不成。再说了,真没吃还在手里拿着的,也不能真给她放回去啊。农村人就活一个脸面,谁能当着这么多人,一点儿也不要脸面。
魏红缨见没有人把东西放回去,便又说道:“俺知道大娘婶子,各位叔伯都是好的。今天都表示了,要跟俺好好处。”
魏红缨说翻脸就翻脸,把簸箕往地下一掼,双手掐腰,道:“谁要在背后念叨,让我听见不好的,别怪我到时候挠人脸!”
说完魏红缨径自进屋,留下一群热闹没看尽兴,反而沾了半身不是的“围观群众”。
“魏红缨真是个泼妇。”“活该知青不要她。”“可别说,这是个疯子。”“你说她爹知道不?”“得知道吧。”“你说她那个儿子……”“谁知道呢……”
众人散去的路上,一路窃窃私语不断。但大家着实都被魏红缨吓到了,在农村,谁也不敢惹泼妇疯子,所以,虽然暗搓搓八卦魏红缨的消息,但碍于魏檗的威信和魏红缨的发疯,谁也没有敢说太过分的话。
只一夜,魏红缨不好惹的大名传遍油山西村。
所以第二天,魏檗召开村两委班子会议,顺便召开村民大会宣布魏红缨接任村支书的时候,进行的格外顺利。
在村两委班子里,加上魏檗,有表决权的一共五个人。魏俊海和魏建岭已经被她搞定了,支持魏红缨,妇女主任韩菲菲唯魏檗马首是瞻。另一个吕顺和,村里的老油条,知道虽然魏红缨是名义上的支书,但村里实际说了算的,还是魏檗。再说,这是“魏家人”内部的利益分配,魏俊海都没有意见,他一个吕家的外人,多什么嘴。
村两委班子全票通过了对魏红缨的任命。
召开村民会议,给村里通报的时候,有人心存疑虑,但问的也是以后魏檗会不会继续带着村里种辣椒。魏檗给村里保证:“我会继续带着大家种辣椒,之所以不当村支书,是因为要在外面开拓市场,把咱辣椒种卖到更多的城市里去。”
有了魏檗给的,会继续带大家赚钱,赚更多钱的定心丸,村里人谁也不想惹魏红缨,成为魏红缨“发疯”的对象,除了几个弃权的,也顺顺利利通过对魏红缨成为村支书的程序。
魏红缨正式成为油山西村的村支书!
她经历太多苦难,心里跟明镜一样,自己能当上村支书,全靠大侄女魏檗。大侄女魏檗手里有钱,还是镇上吃皇粮的干部,想拿下自己这个村支书,也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情。
并且那几个弃权的,魏红缨心里琢磨,不用猜别人,十成十有自己亲爹和大哥魏建军。
所以魏红缨对依靠谁、听谁的,看得明明白白。别管村里什么人,哪怕亲爹亲哥,在我这里,都没大侄女魏檗说话好使。
魏红缨对村里事务上手很快,魏檗也渐渐发现,姑姑真的是那个“对的人”,她可以放心把村里的事情交给姑姑魏红缨,自己可以从油山西村的事务里解脱出来,着手发展、开拓檗杨公司。
所以,当魏潭再一次建议魏檗到县农技站的时候,魏檗同意了。镇上的视野太窄,自己跟朱厚庭又处得别别扭扭,不如到县里,发展利用全县的资源。
不过,想调去县里,也不是自己说去,马上就能去的。县里农技站的副站长,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魏檗现在虽然大家魏站长、魏科长的乱叫,但都是花花轿子戴高帽,按照行政级别,她现在是“股长”。
从股长到副科,要经过正经的干部任用流程。南涿县自从高昊来了之后,流程有了简化,但大致不变,该走的要走全。一般经过考察、谈话、公示走程序,考察可能来得很早,但最后谈话、公示什么的,一般都要凑够几个人,大家伙儿一批公示走程序。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两个月时间,已经是很快很快的。
魏檗这里也是同样,她同意了没多久,县里的考察组就到了山水镇。朱厚庭再一次见识到了魏家兄妹的能耐,所以他哪怕心里再恨魏檗,也跟考察组说了魏檗的好话。因为朱厚庭以己度人,担心自己说了魏檗坏话,考察组转头告诉魏家兄妹,把自己给卖了。其他人,于明忠谈起魏檗,赞不绝口。抱着大侄女出息了,自己也能跟着沾光的心思,把魏檗一通夸,夸得天花乱坠。
考察组走后,隔了很久,才找魏檗谈话。然而谈完话,下面的流程,又没动静了。
这期间,魏洁和谢明月中考成绩放榜。魏洁考到了县一中,谢明月得偿所愿,考到了财校。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谢明月眼泪像流不完一样,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天。多年的心酸、委屈、努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自己的心里,终于踏实下来。未来有了出路,可以奉养爷爷,可以报答魏檗姐姐。
老谢也拿着谢明月的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孙女在屋里哭,他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偷偷抹眼泪。
孙女这么多年的努力、懂事,他都看在眼里。老谢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她笑起来,像五月的石榴花一样明艳耀眼。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记得,每当他下班回家,还没有院子里这个石板凳高的儿子都会抱着他的腿,咿咿呀呀叫爸爸。
儿子从小读书就聪明。
老谢抹了抹眼角的泪,孙女长得像她奶奶,也像她爸爸。那时候,自己从朋友怀里接过孙女,小小的,软软的一点点,哭声还不如小猫大。现在孙女长大,以后的日子也有了着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日子太苦了。当天晚上,谢明月睡了,老谢的手在墙角农药瓶上,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
最后,老谢颓然松开手。活着太难了,自己已经这么难,不能让孙女跟自己一样。
老谢一脚把农药瓶子踢得远远的,坐在院子外,抽了一夜的烟。
第二天,老谢告诉谢明月,人啊,一辈子很长,得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咱爷俩能到今天,你花爷爷一家,魏站长,都是咱家的大恩人。
眼睛肿得像核桃的谢明月点点头,跟爷爷说:“我知道。爷爷,我想给花爷爷和魏姐姐买一份礼物,可以吗?”
“可以可以,应该的。魏站长之前给你的钱,爷爷都给你留着呢。”
老谢说完,站起来去屋里给谢明月拿钱。
看着爷爷颤颤巍巍的背影,已经没有眼泪的谢明月,眼眶又开始发涩。
老谢把一沓大团结放到谢明月手里,跟谢明月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谢明月远去的背影,年轻、朝气蓬勃,充满希望。
第76章 让他臭大街
◎让他臭大街◎
谢明月开学之前, 送给了魏檗一支英雄钢笔。
魏檗则带着谢明月和魏洁到县里商场,教她们如何选择贴身的衣物、护肤用品。妹妹们长大了,要学会爱自己。
谢明月拿着魏檗给她的东西, 既高兴,又有些失落,跟魏檗说:“姐姐, 以后我不能常在村里帮你了。会不会跟你见面少了。”
“不会。”魏檗笑着跟两个妹妹说:“我可能也要到县里来工作了。”
“真的吗?!”“太好了!”
魏洁和谢明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大姐大姐, 你以后要常来看我们啊。”“姐姐,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交给我做。”
“肯定的。”魏檗拍拍两个妹妹的肩膀, “左膀,右臂。你们好好学习。”
“一定一定。”
两个妹妹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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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 魏洁和谢明月开学没多久,魏檗的任职公示, 终于贴在镇政府大院的宣传板上。
趁着公示期间, 还没有办手续调动,魏檗回到了油山西村。从镇里回村,已经没有了泥巴土路,油山西村自主修的水泥路已经蜿蜿蜒蜒,和镇子里的大路连通。
魏檗骑车走在水泥路上,心里说不出的自豪与满足。
到了村头,不再是只有那一棵孤零零大槐树。大槐树后, 多了两排联排大屋子。
再往里走,村里晒麦子的麦场周围, 没有了垃圾、土坷垃和臭水沟。村里把麦场附近的土地重新平整了一遍, 麦场比之前扩大了一倍不止。扩大的晾晒场地, 专门用来晒辣椒,场地全都做了硬化,还放了不少新打的实木架子。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修屋、盖屋,泥土墙变成砖瓦墙。魏檗经过魏俊海家,魏俊海家还在外墙也刷了白漆,气派又烧包。
魏檗知道,她家也在修屋。看到魏俊海家的白漆,魏檗怀疑,自己家也绝对不会比他低调不到哪里去。
等她到家,才发现,魏建岭和魏俊海在意的点不一样。她家外墙没有刷白漆,但是把大门加宽加高,起了高高的门楼。
打眼望去,数她家最高。
见着魏檗回来,魏建岭得意的显摆:“怎么样,咱家门楼高吧。村里谁都越不过咱家去。”
魏檗见魏建岭得意,也不想给他泼凉水,只是问:“建的扎实吗,别容易倒,有安全隐患。”
“扎实。”魏建岭说:“没敢用旁人,都是我带着俊海一层层摸的水泥石灰。”
说完,魏建岭似是想起什么,跟魏檗说:“俊海跟你姑,都快斗成乌眼鸡了。”
魏檗一听,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儿?”
“嗨,都是小事儿,结果他们两人急脾气。”
魏建岭告诉魏檗,比如魏红缨指使魏俊海干点啥指使不动啦,魏俊海想要干点什么魏红缨不批啦,在魏建岭看来,都是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他说:“你当支书的时候,没觉得这些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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