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89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陈让是除了?我阿耶以外,最懂得尊重我、爱护我的男郎;他从未如你这般肆无忌惮地伤害我、欺辱我,他待我向来真心?实意、体贴入微;我们?意趣相投,志同道合,是两个身心?皆契合的人?,谁也不能将我们?的心?分?开?。”

  施晏微说到此处,抬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接着无比坚定地道:“在我心?中,你永远也比不过他一星半点,还?是莫要再在我身上耗费心?神的好。”

  宋珩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眸色冷得骇人?,可?施晏微现下丝毫不畏惧他,由着手腕被他捏得生痛,轻笑一声,嘲讽道:“宋珩,照你的脾性,听到这里,是不是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只?可?惜他不在这个世上,你找不到他的,你也杀不了?他!”

  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曾几何时,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现如今,他是那样喜欢她,再也没办法那样去看她,换成?是她将她视作笑话。

  即便这会子恼怒失智的厉害,宋珩仍然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将她怎么样,只?能极力在她面前维持着最后一丝高傲,咬牙切齿地扬声道:“杨楚音,你很好!即便你不说也无妨,朕定会将那个男人?寻出来亲手杀掉,也好彻底断了?你那虚无缥缈的妄念。”

  施晏微听他说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面色从容地道:“你既这般喜欢做无用?功,随你的便。圣上若还?有半分?气性,就不该再对着一个心?有所属、将你视作旁人?的女郎步步紧逼,没得自降身份!”

  宋珩叫她噎得说不出话,悄无声息地松开?她的手腕,越过她兀自下了?床,自去穿衣束发,用?昨晚替她净过面的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身上的衣服倒还?好,只?是那发束得委实看不过眼,路上遇着他的宫人?大多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今日的沉郁,在老远的地方就及时站住了?,弯腰施礼不敢多看他一眼。

  张内侍卖力地跟在他身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索性他还?不到四十,倒也吃得消。

  行至朝元殿,张内侍方得喘上一口气,观他面色十分?难看,少不得在心?里暗暗揣测一番,纳罕莫不是那杨尚仪又给圣上脸色看了??明明前段日子他与那杨娘子的关系还?算看得过去,圣上每每见过她后都?是一副难掩笑意的模样,不像先?前那样剑拔弩张、圣上每回出来都?是板着一张脸。

  正这时,宫人?送来新洗好的衣物过来,张内侍这才回想起来,圣上的衣物穿得不甚齐整,想必是昨夜在杨尚仪那儿不曾更衣所致,少不得拿上那盘衣物壮着胆子进殿,小心?翼翼地询问宋珩可?要沐浴更衣。

  宋珩正不知该拿什么撒气,坐在禅椅上暗自神伤,许是昨夜不曾睡好的缘故,这会子太?阳穴处隐隐抽痛,甫一抬眼,瞧见添漆雕花托盘内施晏微亲手缝制的里衣里裤,恍然间自嘲般地笑了?笑。

  那不过是她拿来哄骗他的东西,并非真心?实意缝制给他穿的,这两件衣裤在她心?中根本一文不值,可?笑他竟还?如此宝贝,不舍得时常穿在身上,将其好好地藏在柜子里。

  自作多情到这样的地步,他还?真是有够贱的。

  额头抽痛的感觉越发严重,宋珩随手扫开?压在那衣裤上的明黄色常服,取了?将其取了?过来,欲要将其撕成?碎布泄愤。

  于是张内侍就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圣上拿着两件衣物数次要做撕扯状,可?每回都?会立时停下,然后攥在手里好一阵子,如此循环往复,终究还?是将其轻轻放下。

  “滚出去备水。”宋珩忍着头痛吩咐完话,只?觉看屋中的一切都?不顺眼,明明是寒冬时节,这会子身上却是出了?不少的汗,起身来到窗前,撑起窗子吹着冷风,两手紧紧攥住窗台处的木料,脑海里思绪万千。

  她在弘农和晋州时年岁还?小,如何能够知晓男女情.爱,故而她口中的陈让,极有可?能是在文水生活时认识的。

  宋珩冷静下来,心?绪平复后,想到这一层,忙令人?去传不良帅觐见。

  杨楚音,朕一定会杀了?他的。宋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被那些?怒火和妒意扰乱心?智,却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取下刀架上的长剑奔出门去,胡乱地往木芙蓉树干上落剑。

  树枝和树叶混着积雪落了?一地,宋珩冷声吩咐宫人?清扫干净,将那长剑狠狠插在地上,也顾不得那剑鞘被他随手放在了?何处。

  浴房内。

  宋珩双眉紧蹙地泡在水里,忘了?涂抹澡豆清洗身体,甚至懒怠寻找舒服的坐姿,就那般倚着桶壁。

  在不良人?找到陈让,带来他跟前由他亲手取了?他的性命前,他不会再去见杨楚音。

  宋珩这样想着,轻轻阖上了?双目,放空自己的头脑和思绪。

  此后月余的时间里,宋珩倒也真的忍住不再去见施晏微了?。

  每日需要处理大量的事务来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可?即便如此,朝臣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圣上近来心?情欠佳,无人?敢去触霉头,但凡是会让他生气的事,皆是收敛着说,即便如此,还?是有那等倒霉的惹得他动了?怒,最后还?是跪求至太?皇太?后跟前方得以保全自己。

  张内侍心?细如发,每每跟在宋珩身边,大抵也能看得出,圣上是越来越不愿意见太?皇太?后,也不愿听她劝,不过是为着孝道,勉强应付罢了?。

  直至元日这夜,圣上似乎再憋不住了?。

  张内侍瞧见他往尚仪局有去,很有眼力劲地叫人?随他去清场,确保杨尚仪居住的地方附近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

  施晏微才与王尚仪、姚司赞等人?行了?飞花令,吃了?酒酿,脸上有些?微醺酡红,提着灯缓步往居所走来。

  因张内侍的特意交代?,施晏微分?到的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庭院,且相对独立偏僻,若非有人?寻她,轻易不会往这处来。

  经过院外的假山时,忽被一道极大的力道攥住胳膊,几乎是被人?扯进了?假山之中。

  手上的那盏绿纱灯笼陡然落地,施晏微心?下大惊,张唇就要大叫来人?,却被宋珩紧紧堵住了?檀口,舌头往她的嘴里探索。

  施晏微接着月光看清来人?是他后,并不同他留情面,奋力挣开?他,以最大的力道照着他的右脸打了?下去。

  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洪亮。

  寒冷的冬季,血液循环微弱,人?的痛觉往往会被放大,然而宋珩就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痛,再次捧住她的脸覆了?上去,牢牢禁锢着她,不给她再次挣脱的机会。

  怕山石磨到她的纤背,宋珩毫不费力地让她环在了?他的腰上,衣料遮挡住一切。

  施晏微扬起颀长洁白的脖子,两手去攥他肩膀处衣料,在她将要骂出口前,宋珩凑到她耳畔轻声提点:“音娘若要骂我,最好趁早,因为待会,朕会让你说不出话来。”

  “或者你骂大声一些?,让此间的人?都?知晓你我的关系,往后整个六局的人?自当以你为尊,尚宫亦不敢说你一句不好。”

  施晏微厌恶他的触碰和动作,“宋珩,你真是卑劣到让我恶...”

  然而心?字还?未出口,宋珩那厢便大力挞伐起来。

  施晏微也的确如他所言,再难骂出完整的话来。

  良久后,宋珩抱着她出了?假山,一路步调沉重地往她的院里进,将她禁锢在窗边。

  窗外夜色深深,施晏微实在疲累至极,恍惚间又被他抱在身上,烟花绽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珩满心?欢喜地抱她来到檐下,仍是不舍得放过她。

  “三?年了?,音娘,你我相识三?年了?,这是你我共度的一个元日。朕会永远记得这一日这一刻,你还?由我掌控着。”

  施晏微累到眼皮都?快睁不开?,无心?抬头去看空中的烟火,反而是垂首咬住他,无声地催促他快些?了?事。

  看了?一小会儿烟花,宋珩又抱她闹了?两刻钟不止,这才肯偃旗息鼓,将她打理得清清爽爽的。

  是夜,照旧越性宿在她屋里过夜,从身后抱住她,将她的小手放到他心?口附近那两处落疤的位置,兴冲冲地告诉她:这是他为她落下的第三?道疤。

  第三?道疤乃是她亲手赏下的,是他最喜欢的一道疤。

  施晏微听了?,只?觉得他的疯病越发厉害了?,也懒得同他挣什么,由着他将自己的手心?覆到他的心?口上,雄浑有力的心?跳不断传递至掌心?,施晏微没有丝毫的心?动意动,不多时便浅浅睡去了?。

  感受到怀中女郎自然入睡,宋珩怕她睡久了?会手麻,轻轻将她的手归于原位,找了?个熟悉的位置拢住,这才安心?睡了?。

  因夜里闹得太?晚,宋珩才将将睡了?两刻钟便又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于朝元殿中穿戴齐整举行大朝会。

  初一至初七,宋珩每日夜里不在朝元殿里过,只?一味潜入施晏微的屋里黏着她,施晏微态度强硬地不给他碰,亦不给他好脸色,他也不恼,只?管没脸没皮地拥着她睡就好。

  转眼过了?元日,上元节接肘而至,宋珩于紫薇城城墙上接见万民,头一次,他有了?想要她与他并肩站在一处,共同接受百姓的欢呼和祝福的念头。

  上元过后,冬去春来。

  元日假期,沈镜安快马加鞭往宣州的敬亭山走了?一遭,返回汴州时,江晁集结了?十万大军,趁蜀地尚有王氏余孽作祟,宋珩派去镇守的守将根基未稳,欲要北上夺取魏博,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二者难以相顾。

  战争一触即发,沈镜安受命领军出征。

  宋珩本欲御驾亲征,以薛太?傅为首的老臣极力反对,道是赵国建国不过数月,岂可?国中无君,且先?由卫将军领军前去支援,依战况再行定夺不迟。

  宋聿、太?皇太?后和长公主等人?先?后又来劝过,宋珩这才作罢。

  二月下旬,前线传来噩耗,薛夫人?独女宋微澜的长子萧承策死于沈镜安的刀下,先?锋薛俸亦在他手底下吃了?亏,失了?一臂。

  宋珩得知此消息,再无法小视沈镜安,令人?前去查探他的底细。

  阳春三?月,黄河两岸开?始降下暴雨,洪水肆虐,赵国和魏国皆有不同程度的灾情,沿岸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时下绝非两国该交战的时候,沈镜安思量再三?,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至汴州,提议暂且休战议和,休养生息后再与赵国一决雌雄。

  江晁得了?朝臣谏言,亦有此意,遂派使者往赵国送去议和书。

  宋珩见了?魏国使者,提出要沈镜安亲自前来赵国国都?洛阳说和。

第70章 阿舅

  萧承策的尸身运回兰陵后后?, 萧家?为其择了吉日下葬。

  太皇太后?为安抚独女?,请求宋珩为皇姑大长公主宋微澜增加食邑,并将其次子萧承景升为正四?品的京官。

  宋珩幼时得这位皇姑照拂, 自然是有些亲情在的, 又见太皇太后?为此伤怀多日,少不得勉强应下, 但因萧承景资质平平,只给了个闲职。

  宋微澜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再不敢奢求太多,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此生,得个正四?品的闲职既有不少俸禄, 又可远离权利漩涡, 自可保他周全,如何不满足。

  萧承景自兰陵前?往洛阳赴任, 宋微澜得了太皇太后?懿旨,随他一道前?往洛阳,暂居太皇太后?宫中。

  前?线战事?吃紧, 宋珩于诸事?上皆无甚心思, 是以接风宴也免了,只在太皇太后?宫中见了宋微澜和萧承景一面。

  是夜, 母女?二人谈起萧承策, 无一不是痛心疾首, 掩面泣泪。

  此时此刻,她们仿佛不是身份尊贵的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 而只是失了孙儿、亲子的阿婆、阿娘。

  疏雨见了这样的场面, 亦是暗自红了眼圈,忍着泪取来巾子递给她二人拭泪, 耐心劝上好一阵子,她二人方堪堪止住眼泪。

  近段日子,宋珩除开为战事?和灾情忧虑外,心中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那些不好的情绪搅得他寝食难安,唯有在见到心尖上的女?郎后?方得缓解一二。

  可那女?郎自入春以后?,不但日日有心避着他,亦无话同他讲,即便是在床笫间,他低声下气、百般讨好地取悦于她,她仍是不肯给他半分好脸色。

  她原本是最?温吞不过的柔软性子,可若是被他缠得急了眼,还是会气得捶打他的胸口?和膀子,张开檀口?怒骂他不是人。

  宋珩格外喜欢她这样不在他面前?当木石死物的时候,每每都会没脸没皮地笑着把脸凑过去,叫她往脸上招呼也无妨,只需注意?些手?上的力道,不叫人瞧出来即可。

  若是有心观察,尚仪局的人便会发现,杨尚仪每日虽事?务繁忙,大多时候在她们面前?还算心情不错,原本瘦削的身体隐隐约约长了些肉,脸上亦圆润了些许。

  反倒是魁梧健壮的圣上,许是因为操劳国事?,在人前?时常阴沉着一张脸,瞧着清减了些许。

  直至魏国使者?前?来求和,宋珩的眉头方在施晏微以外的人面前?舒展一些,于明?堂之上接见魏国使者?。

  这位将镇海、宣歙二镇攻破,大器晚成的武安侯沈镜安,他也很想见一见,遂将此作为同意?和谈的条件之一。

  使者?将消息快马加鞭递回汴州。

  江晁于当天夜里召沈镜安觐见。

  他年过五旬方得了这样一个不世出的将才,若他此行失了性命,倒叫他去何处再寻一个如他这样的将才来?

  沈镜安瞧出江晁似有为难之处,率先开了口?:“圣上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江晁闻言,微蹙的眉头便又紧了一些,“宋珩要你前?往洛阳和谈。”

  洛阳。他不日也正好要往那处走上一遭,如此倒是正中他的下怀,才好将二娘早日带回魏国,由他庇护。

  知道江晁在担心什么,沈镜安当即双手?抱了拳陈情:“圣上无需为臣忧心,古人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赵国国君即便恼恨我取了萧承策的性命、断了薛俸一臂,也只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取臣性命,如何会在赵国国境做下那等?胜之不武的小人行径。”

  话音落下,江晁仍是犹豫不决,他从前?与宋临往来颇多,对于这位“故人”的次子却不甚熟悉,并未摸清楚他的秉性,若此时赵国的国君是宋临,江晁自可让沈镜安前?去赵国和谈,可若换成那心狠手?辣的宋珩,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来。

  沈镜安观他面上尚有犹豫担忧之色,却是屈膝跪了下去,语重心长道:“那赵国国君虽手?段毒辣,却也不像是那等?卑鄙小人,北地百姓既如此拥戴他父子二人,他手?下亦有不少忠心归顺的良将,想来必是有品性相通之处;圣上且安心,臣此番定不辱使命,带着合约平平安安地返回汴州。”

  江晁见他去意?已决,终是下定决心,弯下腰去扶他起身,朗声道:“知逸从未叫朕失望过,朕自是信得过你的。只是外人皆道宋珩小儿心机颇深,不似他阿耶那般胸存浩然之气,知逸此行,千万小心。”

  沈镜安朝他再三谢过,这才肯起身。

  窗外月上中天,下钥之时尚还未至,江晁遂叫他坐下,亲自替他斟一碗茶,又问起他那流落在外的甥女?来。

  既然是从赵国宫中将人带回,此事?必然瞒不过他,若是此时为着不叫他多心欺瞒于他,倘或将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反倒百口?莫辩,没得倒叫他们君臣离了心。

  与其埋下隐患,不若现下就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