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兄妹二人点头,上车。
除了高冲,没有任何人前来送行,不知道以往是不是也如此,但是白彧跟甜宝并不在意。
一开始就注定了对立,人情往来牵扯越少越好。
马车离开后,镖局里某处传出丫鬟惊慌失措哭喊声,“大当家,大当家快来啊!小姐出事了!她早上吃完早饭后突然呕吐不止,浑身都在抽搐,还有手跟脚……长了好多毒疮!”
镖局大小姐苗清仪昨日上街曾得一算命老道批言,两方起了冲突。
翌日人就真出了事。
苗峥浑身怒气,亲自带人前往巷口抓人,然巷口空无一人。
最后搜遍全城,也没能寻着老道身影。
第224章 替朕收复流放之地
大越皇宫。
太和殿正门。
一道玄衣身影静候门前。
清晨阳光普照,落在那袭玄衣,浓郁黑色更显神秘清贵。
待得另一方金銮大殿早朝的朝臣们散尽,龙袍天子方负手缓缓而来,大太监苗平随侍在侧。
玄衣身影躬身行礼,“臣魏离,见过皇上!”
洪德帝逆光眯眸,居高临下淡淡觑了他一眼,“平身,随朕过来。”
“是。”
进入大殿,洪德帝在内殿临窗盘龙小榻坐下,命苗平奉茶。
魏离便立于小榻前,沉默无话。
内殿空旷,晨间空气中飘有丝丝凉意,墙角插瓶里盛放的粉荷还沾着水汽,荷香混入空气中多了丝缕清冷。
皇帝坐在榻上抬眸,不言不笑时,帝王威严自然流露,通身皆是迫人气息。
待得苗平将茶奉来,他才展颜一笑,开口,“魏都尉,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啊?”
魏离微微垂首,语气恭谨,“回皇上,臣不知。”
接过苗平递的茶盏,洪德帝执茶盖撇了撇杯中浮沫,“你旧年回京受封,朕喜你少年有为,故而将你留在京中任用,至今已一年有余。期间交予你的任务你皆完成得堪称完美,不枉朕重用,尤其禹都古道剿匪,仅率四十部下便将三十三峰悍匪尽数剿灭,此事传到京中,朝臣们莫不称赞有加。”
“臣不敢当谬赞!”
“不用如此谦虚,你的本事如何朕看得清楚。魏都尉是十二岁参军的吧?仅用五年时间就能跃升少将,在军营挣得功劳无数,连军营里的老将都对你甚是喜爱。以前就听回京老将说起魏都尉为人不仅骁勇善战,且心思缜密多谋,如今朕是信了,假以时日,我大越必又多一栋梁。”
抿了口茶,洪德帝将茶盏转手搁于榻上檀木小几,轻轻当响于片刻静默间异常清晰。
让魏离心头缩了下,眼底不可见发沉。
帝王低沉威严声线再起,“魏都尉一身好本事,为朕助力颇多,解了朕心头不少忧虑。今日一大早召你进宫,是有另一要事交予你去办,希望这回魏都尉能跟往常一样,不叫朕失望才好。”
魏离拱手低头,“臣领命,但凭皇上差遣。”
“你既去过禹都古道,想必应该听过距离古道一城之遥的流放之地。历年来朝中罪臣犯事流放,有近半会送去那个地方,本是想着让那些犯人戴罪立功,在流放之地开荒种田,久而久之,荒地也能种出一片锦绣,为朝廷减免负担。不成想有人却将那里当成了无治之所占为己用,将朝廷之威踩在脚下,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洪德帝抬眸,视线紧紧落在玄衣男子身上,又复落在他面上覆盖大半张容颜的银狼面具,“朕此次要你做的,就是去整肃流放之地,剿灭盘踞其中的各恶势力。那些势力盘踞多年扎根极深,势力头领皆是有些能力的,若能将他们招安归顺朝廷为朕所用最好,若不能,异心者诛。”
银狼面具后,少年眼眸一瞬剧烈收缩,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在皇帝面前失态引起怀疑。
他低下头,语气一如以往沉稳冷静,“回皇上,臣确曾对流放之地有所耳闻。听闻朝廷这些年来派过不少人前往想要整肃流放地,无一成功。臣不敢托大,要完成这个任务恐需时日。”
“无妨。收复失地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朕可以给你时间,整个羽林卫部众可任你调遣。但是,朕希望所耗时间越短越好,你可明白?”
“是!”
“这流放之地啊,让朕头疼很多年了,都快成了心病了。”皇帝垂眸,摇头低低笑开,“幸而如今朕有你可用,你且去办事,朕在京城待你佳音。”
他予了魏离一道调遣羽林卫的手谕,在少年离去前,又将他唤住,视线再次落于银狼面具,“魏都尉,你自来京后面具从未摘下过,朕方想起来,竟然未见过你真容,可能将面具暂时摘下,让朕瞧一瞧?脸上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需要覆上面具遮掩。若是伤势不重,宫中太医院有不少治疗外伤的老太医,或可为你诊疗伤。”
少年顿住,犹豫片刻后转身,在帝王面前将银狼面具缓缓摘下,“臣陋颜难堪,只怕污了皇上的眼罢了。”
面具落下,少年抬头,一张脸全然呈现出来。
长眉入鬓,眸入寒星,悬鼻薄唇,让人惊艳的俊美。
唯独可惜,在其左脸处突兀盘桓一丑陋疤痕,拇指粗细,自脸颊处纵贯眼角及眉尾,增生的疤痕鲜红色,在少年麦色肌肤上如攀爬了一条骇人蜈蚣。
丑陋又狰狞。
全然破坏了那份清贵俊美。
洪德帝抬手,示意少年将面具重新戴上,叹息,“可惜了,本该是一冠绝长京的少年郎。”
扣上面具,魏离未在多言,躬身告退。
他离去后,洪德帝将檀木小几上晾了一会的茶水端起,慢悠悠细品,半阖眸子眸光深沉晦暗,教人难辨喜怒。
“皇上,这魏都尉脸上的疤,位置是不是落得太恰好了?”苗平躬身,在皇帝耳边低语。
洪德帝嗓音极淡,“你那里查得如何?”
“皇上恕罪,流放之地这几年内里防守极为严密,老奴数次派人想要潜进去调查,皆被那几个势力察觉,出去的人一个没能回来……当年魏家是否全部灭了口,此事暂、暂未能查出结果。”
“流放之地就像一头狼,以前是狼崽子,经了这些年,獠牙越发锋利,叫人无从下手了。”洪德帝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朕静待佳音,且看魏都尉战果。”
至于魏离究竟是不是南宫青羽……洪德帝看着茶杯中晃动的褐色茶液,哼笑。
最好不是。
若是,魏离、又或南宫青羽,这次未必有当初那么命大了。
离开太和殿,魏离带着手谕直行出宫,去了东市第一茶楼。
上了三楼雅间,将雅间门关上,面具下方露出的方正下颌,骤然紧绷冷硬。
面具后黑眸猩色翻涌。
第225章 他知道只要转头,便有家可归
小二上茶,到一壶茶喝完,不过两刻时间。
茶喝完后魏离便离了茶楼。
无论情绪起伏多激烈,他都只给自己一盏茶的功夫,将情绪平息。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没有时间浪费。
下午回到羽林卫营当值,至下晌放值后又直回东二巷魏府,进门后往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天色很快擦黑,书房里掌了灯。
火苗忽而浮动时,一直埋头书案的少年抬起头来,书案前站了一人。
着夜行衣,罩面巾,身形高大伟岸,黑眸深邃气息冷硬。
见着他,少年唇畔浮上笑意,“断刀叔叔。”
断刀拉下面巾,顶着张陌生普通的面孔,走到书案旁实木圈椅坐下,“我下午去了趟茶楼,看到你给我留下的信息。发生何事了?”
“洪德命我收复流放之地,各势力能招安即招安,不能者诛杀。我领命离宫前,他让我摘了面具。”魏离娓娓叙来,语气沉稳平静,已无初时起伏,“做多了亏心事,心里藏了太多鬼,他对我的疑虑始终未有打消。”
洪德帝实则并没有认出他。
时经十数年,他在战场上喋血五载,容貌气质与年幼时早已经截然不同。
但是哪怕他容貌已变,虚报年岁,洪德帝依旧疑神疑鬼。
魏离低眸,眼角爬上讽刺,“他知自己手中有多少冤魂,许做梦都害怕冤魂前来索命。”
断刀静静听他说完,问,“你想怎么做?”
“仲秋皇家祭祀后我即动身,回流放之地。”
“阿离,你我有师徒之谊,我亦欣赏你心性坚韧胆魄过人,但你若敢伤他们,我会亲手杀了你。”火光跳跃,断刀深邃眸子淡淡凝着少年,眼底深处有长辈的严厉。
魏离迎视,正色道,“断刀叔叔,我背负一身仇恨,活下来唯一的目标便是复仇。但是,我亦知逝者已矣,若徒北村跟报仇之间只能二选一,我定选徒北村。因为还活在身边的亲人,更重要。”
他从来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为人子,母仇要报。
外公一家为给他挣一线生机以全族性命相护,此仇亦要报。
但是他这辈子亲人在侧的时间总共十年,一半是母亲与外公给的,另一半,是徒北村、小苏家给的。
若有一天当真要作出取舍,他选让徒北村的所有亲人友人继续好好活着。
他知道,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他这样做。
但如今还未到那一步,他跟洪德帝之间究竟会鹿死谁手,尚且未定!
断刀看着少年,眼底厉色缓缓释去,“这些年我与昔日旧部下已经重新取得联系,亟待时机。你若有计划,我会助你。”
少年摘下面具,灯光下浅浅一挑眉,自信从容姿态尽显,“师父莫要小看离儿,离京前我会赠洪德一份大礼,待我再回京之日,即是收网之时。”
断刀默了默,唇畔轻蠕,“……臭小子。”
“很快我就能光明正大回流放之地看望苏阿爷苏阿奶他们了,你离开也已有数年,何时回去?”一句臭小子让魏离笑出了白牙,只这短短一瞬,少年褪去了超乎年龄的成熟,露出十七八岁少年该有的模样。
“我暂时不能回去,既已跟以前的人重新联系上,难保暗中没有人在查我。回去只会把危险带到流放之地牵连无辜,待这边事情解决了,届时再回不迟。”说到回去,断刀面色又缓和些许。
外人口中,流放之地不是个好地方。
恶人遍地,毫无秩序,弱肉强食拳头为尊,是普通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但是他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难熬的时光。
那里,那些陪他走过低谷的人,不管是咋咋呼呼的毒老头,还是老谋深算的霍子珩、神秘骄傲的百晓风,还是将家长里短的寻常与温暖带给他的小苏家,乃至那些总喜欢跟他亲近的孩子们,皆是他那段黑暗路途里的光。
他眷恋那里。
终将归巢。
断刀抽回思绪,看向灯下少年,“既然不需要我帮忙,你留信息给我作甚?风口浪尖,我们碰面只会徒增你被人抓住破绽的风险。”
洪德帝既然始终存有疑心,又怎么可能不着人暗中盯梢?
少年又笑,“在这偌大长京,只有你一个长辈在,我有心事想跟长辈分享,便给你留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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