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话到这里打住,二公主扭头看向窗外,眼底再次泪意涌动。
三妹回来了,为她保下了唯一的女儿,临危受命继位,稳住了朝臣及社稷动荡,让西陵继续屹立大国之位不倒。
而三妹为此放弃的,是她自己的一生。
与爱人亲子生离。
明明近在咫尺,母子却不能相认。
她跟长姐虽经历了种种苦痛,好在余生有三妹庇护及照顾。
可是三妹呢?谁又来庇护照顾三妹?
她唯有独自一人苦苦支撑。
三妹身上背负的,才是最重的。
“你们来西陵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很快就要离开了吧?”收回思绪,二公主看向静坐的几个孩子,勉力笑道,“定下哪天走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送行。长姐那边就瞒着她吧,不然你们怕是走不了。”
甜宝点头,“毒爷爷伤好了我们就离开。”
白彧没说话,眸子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
离了长公主府,四周无人了,凤红蔷才将心中不解问出来。
“娘,为何不多留表哥他们?”
二公主苦笑,即便回了自己的府邸四处无他人,依旧压低了嗓音说话,“西陵看似太平,暗地里实则危机四伏,当年残害皇家子嗣的凶手一隐就隐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跳出来。你表哥他们离开才好,才安全。他好好的,你小姨母才有力气继续支撑下去。红蔷,彧儿不仅是你小姨母的孩子,也是我跟你大姨母的孩子。”
凤红蔷咬唇,点头,“娘,我明白了。”
“你自小懂事,嘴也严,娘才敢把此事告诉你——”
“娘放心,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爹不会知道,柳翰之也不会知道。谁敢害我哥哥,就是在害我!”
二公主把女儿抱进怀里,头抵着女儿同样羸弱的肩,泪水沁入衣料。
所以她们不能强留彧儿,得放他走才是为他好。
……可乍见后又面临生别,她们尚且如此难过,那三妹该痛成什么样?
她的三妹妹痛了难过了,只能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连找个人倾诉都不能!
……
女皇回宫后即刻下诏令,整个西陵各府城、关口通通戒严,以追捕缉拿盗皇陵贼人为由,严查出入百姓、行商。
褚天行被灭口,他炮制出来的铁人也被人运走了,好在距离事情发生只有短短一日,那些人定还踩在西陵滨土。
严查未必能顺利把那些人揪出来,但是同样,对方想要顺利离开西陵,也没那么容易。
转眼九月初,老头肩上的伤好全了,甜宝一行离开在即。
他们来时月正圆,如今又变成了一轮弦月,挂在黑蓝天幕冷冷清清。
长公主府渐渐安静下来,四处亮着的等也逐次熄灭。
南苑客房里,甜宝倚窗静立,片刻后身形一闪,翻身上了房顶。
看到懒洋洋躺靠屋脊的白衣青年时,并未惊讶。
她走过去在青年旁边坐下,跟他一块抬头望月,“长公主睡着了?”
“嗯,年纪大了熬不住困,哄一哄便睡着了。”白彧笑笑,轻描淡写。
“不舍得?”
“胡说,我有什么不舍得的,这里不过是我们旅程的一站,天下之大等着我们遨游呢。”
甜宝扔给他一个果子,自己也啃一个,容色淡淡,“从小到大嘴最硬。”
白彧,“……”
“甜宝,说错了哦,我这张嘴牙最硬,骨头比牙更硬。”
换来少女一捶。
白彧啃着果子吃吃笑。
吃完果子扔了果核,甜宝头枕双臂往后躺下,望着头顶弦月寒星,“凤红蔷的不孕症我能治。”
好一会青年话语才传来,“治好了不见得是好事,只会让她重复经历长辈们经历过的痛苦。”
只有把背后下毒手的人揪出来解决掉,西陵皇室才能真正安宁。
否则,还不如现在。
“你猜是谁?”甜宝偏头,问。
“北襄嫌疑最大,但是褚天行死时留下的线索,又让我不敢确定了。”
“你要管吗?”
白彧此时也偏了头,凝着少女,眼底少有现出一丝迷茫及犹豫,“甜宝,我不知道。”
少女抬起手来弹了下他眉心,把那里蹙着的褶皱弹去,一如他往时对她那般,“迷茫的时候,顺心而为吧。”
第442章 怎么就撞上了?
月凉如水。
西陵皇宫也有人夜难眠。
御书房里灯光亮至亥时,伏案办公的人仍没有回寝殿歇息的意思。
锦嬷嬷来回送了好几次茶水,不忍看女皇如此操劳,更不忍心劝,最后只能无声叹息,候在门外陪伴。
虚掩的花窗忽有黑影晃过,室内烛火晃了晃。
女皇警觉抬头,男人一身黑衣劲装,缓缓朝她走来。
身形高大魁梧,面容俊朗,上了年纪后,周身流露的气度更为成熟沉稳。
四目相对,男人深沉眼眸里尽是思念与怜惜。
女皇指间紫狼毫毛笔哒的一声滚落桌面,眼中厉色散去,泪水乍涌。
“皇上!”房门外,锦嬷嬷最先闻听动静,推门就冲了进来,暗器疾射而出,“大胆贼人,胆敢行刺皇——”
“锦嬷嬷住手!”女皇打落暗器挡在男人身前,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胸口也随之起伏,“此人是我安排在外的暗探,我们有要事要谈,你跟外头守着的人一并退下,房外无需留人。”
“……”险些打了自己人,锦嬷嬷得令后不敢多言,立刻带人退下,把御书房门关上,又领着守卫退至外门,确保房里对话不会落入任何人耳里。
等书房里清静下来,男人方才开口说话,嗓音低沉醇厚,带着隐忍笑意,及极尽克制的思念,“暗探?”
女皇没说话,转过身来看着他,瞬间便泪眼迷蒙。
白奎顿时慌了手脚,想给她擦眼泪,又怕指腹的粗茧刮疼她,最后用袖子笨拙的将妇人脸上泪水一点点印干,“你看你,你哭啥?被我吓着了?我知道自己不该来,但是实在放心不下,彧儿那臭小子跑西陵来了,我担心他给你捅娄子——”
女皇眼泪更汹涌,即便视线模糊也不舍得移开,哽咽失声,“对不起……这些年……”
白奎顿了下,故作轻松,“别哭了,我身上没带帕子,衣袖不够用。也别跟我说对不起。”
他脸上笑意柔柔,眼尾藏一缕晕红,“临儿,一切是我自愿的,我甘之如饴。你比我更苦,我尚有彧儿在身边聊以安慰,而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你真的不怪我?”
“真不怪。这辈子要是没遇上你,我大概不会娶妻生子,虽然不能跟你长相厮守,但是心意相通,于我而言足够了。”
“那为何如此生分?我身上有刺么你要离我这么远?”
白奎,“……”
这个必须解释,“我是怕唐突了你,二十多年了,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万一你嫌弃我了——”
天知道,这件事情他从来不乐意提,他比他家临儿年纪大了一轮……
“白奎!”女皇眼泪还没干,乍见的激动还没压下去,就被男人一句话点了火气,“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
“枉我这么多年扛着压力不肯纳夫,你就这么想我?”
“临儿,我发誓,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这么多年家里就我跟彧儿两个!”
“怎么,你还想娶妻不成?”
“不是,我这表明心迹呢你怎么又曲解我?怪道彧儿打小就跟个小祖宗似的,那刁钻性子跟你简直一模一样!来来,别气了,我给你讲讲你儿子从小到大有多难伺候,我脑袋上白头发都是被他气出来的!”
女皇,“……”
她龙袍广袖一甩,作势打在男人身上,“先说你是怎么进来的?皇宫你都敢闯?宫里埋伏的高手如云,你这么私闯不要命了?”
“你当年走的时候不是给了我一块令牌吗?我用令牌进来的,这回真成暗探了。”白奎从怀里掏出一块被保存完好崭新的紫色令牌,在妇人面前晃了晃,“要没有这个东西,我还真进不来,刚翻进宫墙就被刀比在脖子上了。”
女皇闻言,脸色一白。
心疼得男人顾不上装腔作势了,把人抱进怀里,“别怕,我现在好生站在你面前呢。不过我不能呆太久,免得引人怀疑,咱先说正事。彧儿那臭小子翅膀硬了,前头刚把八国搅进浑水,东濮遭了殃,他下一个目标是西陵!”
“……”
“我寻思实在不行就把真相告诉他,不然他真有本事把西陵搅得天翻地覆,儿子打亲娘的江山,不得遭天谴?”
“……”
夜色渐深。
皇宫外一道身影借着月影遮掩,鬼鬼祟祟四处寻摸入口。
“明明都是皇宫,怎么差别这么大呢?龙元皇宫一翻就能进去,大越皇宫老子也不在话下……他娘的这道了西陵,怎么连个狗洞都找不着!”
老头不死心,扒着墙根四处找,狗洞没找着,试图越墙而入,刚到墙头就被人打出去了。
要不是跑得快,这会子要么在天牢,要么直接墙根下躺尸。
气得老头咬碎老牙。
“在那边!站住!”墙角另一边又传出追兵喝骂。
老头两脚甩得飞起,边躲后头箭矢边怒骂,“追你娘啊追!老子是路过的!皇宫外墙啥时候连路过都是死罪了!告诉你们别招惹爷爷啊!我生气了直接来明的!”
好容易把后头追兵再次甩开,四周景物已变,老头躲在一处暗角气喘吁吁。
年纪大就是这点不好,不经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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