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第一茶楼大堂,说书先生抑扬顿挫说故事,茶客们埋头热议国事,端是互不打扰,一并热闹。
三楼走廊处,几人倚着扶栏,看着下方人头挤挤挨挨,饶有兴致。
毒老头排在最末,居高临下往下望,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曾经站在这个地方听热闹。
“宝,爷爷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咋那么熟呢?”老头挠胡子。
苏武见状,立马低声制止,“毒爷爷,不能挠!再挠胡子要掉了!”
“老头就说不粘这玩意儿,非要给我整上!这三根须弄得爷爷浑身痒痒!”
“长京人多眼杂,您老非要跟着来可不得打扮打扮?要是被人认出来就坏事儿了!出门时您老一口答应改装的,不能反悔啊!”
小辈们在旁边耳提面命。
毒老头丧着老脸,忍不住又往脑门摸了摸。
光洁溜溜。
乱糟糟的头发全被梳上去了,还给他戴了个银冠,脑袋凉飕飕的。
“爷爷一辈子没这么整齐过,又是锦袍又是银冠,人模狗样的,这看着像员外爷啊?”
甜宝在他旁边,一身青色书童服,黑发束方巾,看起来就一清秀书童,她安慰老头儿,“像不像无所谓,不像毒爷爷就成。”
毒老头,“……”
白彧低笑,朝老头眨眨眼,折扇遮住半边脸悄悄递话,“毒爷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是江湖老油条,这点把戏还能玩不转?小意思不是?”
老头丧着的脸晴了,挺起腰杆子,员外爷的气势说来就来,“说的没错,小意思!”
他探头朝下方一声呼和,“掌柜的,今儿茶楼里所有茶水点心本员外包了!图个高兴!给各位茶客上好茶,逢此盛事共聚一堂,大家喝个尽兴!”
小辈们默了默,闷笑出声。
这次来长京,为防走漏甜宝活着的消息,一行都做了乔装改扮。
装成阖家来京凑热闹的暴发户。
毒爷爷刚才一掷千金,暴发户的气派十足十,都不用装了。
……
一楼大堂被楼道遮住的角落,一行人占一张茶桌,外域面貌明显。
高眉深目,发呈褐色,发卷曲,一个个身形魁梧,浑身彪悍之气。
茶客们品茶热聊时,视线偶尔扫过这桌,虽对这些人的容貌略感诧异,却不多放在心上。
大越盛典,各国都派了使臣来祝贺,这桌人想必也是使臣团其一。
那几人听到楼上老头豪气请茶时,仰头往上看了眼,很快就将视线收回。
“还有八日就是大典,接下来几日盯紧些,他们一定会来。”当中一人压着声音低道。
“旧年玄景帝两次去流放之地,果如传闻一般,他与流放之地的人交情不浅。但是那位精通易容,我们在这里久等不到,或许他们已经乔装打扮入京也未定。”
“大典那日总会现身,稍安勿躁,记住我们此行目的,不可惹事。”
几人匆匆几句交谈后就再未说话,在茶楼里坐了半天,像是真个来喝茶听书的。
皇宫。
大典在即。
宫中各部忙中有序,反复核查确认每一个步骤、每一件所需用上的物件,不容出纰漏。
“……鸾凤殿也已加紧修缮完毕,皇上可要移步过去亲自看看?”御书房里,紫衣合上礼部册子,询问书案后端坐的天子。
魏离摇头,“这些事情着宫里人盯着即可,左右不过一个住处,等皇后住进去,觉着有哪里不满意的,再行修整便是。”
顿了下,他问,“毒爷爷跟甜宝他们不是已经到京两日了,怎么不愿进宫来?”
提起这些人,紫衣刻板面容柔和几分,露出隐隐笑意,“这次他们扮作暴发户来的,毒老言行不经,仍旧十分打眼,出现的地方总会惹得人多注目……白彧说这时候不宜入宫。”
“那小子,分明是还记仇,不肯带甜宝一并来。”
“谁让你偏要招惹他?”
魏离揉揉眉心,无奈,“紫衣叔叔,他以后的日子好过得不得了,我却是要水深火热了,你就别往我这儿扎心了成不成?”
紫衣收起笑脸,缓缓把视线往旁边溜,“确是水深火热,一后四妃还是暂时的。有甘老及一帮忠心大臣在,想来皇上那片空荡荡的后宫,用不了多久就能填满。”
魏离,“……”
说好不扎心的,叔。
第574章 恶报必有时候
四月初六,春光好。
和风带着花香,屋顶上晒太阳的猫摊开肚皮懒洋洋。
长京临街的铺子,尤其茶楼酒楼,一大早就坐满了客人。
二楼三楼包间更是早早就被人订完了。
今日皇上立后大典,帝后会同乘皇辇绕城游一周,与民同乐。
百姓莫不想趁此机会一瞻帝后风采。
巳时中,喜庆宫乐远远传来,皇宫仪仗队拉马驾车出现在长街头。
“来了来了!皇上携皇后游城了!”
随着一声呼喊,皇城瞬间沸腾。
街道两边挤满了奔来观礼的百姓,二楼三楼临街窗口一扇扇支开,抛出红绸,撒出漫天花瓣,场面绮丽唯美。
明黄色宝盖皇辇就在仪仗队后方,周围环绕百官、骑行卫。
于喜庆中又透出无上威严。
待皇辇行至东西巷十字路口时,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将纱帘撩起一角,身着龙袍的青年天子自缝隙中往右侧上方看去。
视线落于第一茶楼三楼花窗。
花窗处好几人倚栏而立,肩挤着肩,笑吟吟往这方看。
有鼠须银冠小老头,有浑身灵气的小丫头、刚刚挽起发髻的娇憨新妇,有眉目清秀清雅如竹的年轻书童……
不知他们从哪弄来的花瓣,装了满满一竹篮子,瞧着皇辇快到窗下了,抓起红色花瓣就撒,笑闹声让人闻之生悦。
精灵小丫头塞了把花瓣给书童,“……撒嘛,可好玩了!”
书童对这丫头似极宠溺,拒绝不了她的要求,随手将那把花瓣扬下。
阳光一线线,春风一缕缕,单薄花瓣乘风飘零,打着旋儿飘到皇辇前。
撩着纱帘的大手一松,掌心平展,将一瓣花瓣盛接掌心,虚虚握住,若无其事收回。
微凉触感在掌心处侵袭,又很快被体温温热。
“妾身不知皇上也有这般近人的一面。”旁侧女子嗓音轻柔干净,浅带两分笑意。
天子抿唇笑笑,眉眼间情绪难窥,“那皇后对朕可误会颇多了,朕也长着凡心。若非身份不允,朕倒是更乐意跟百姓走近了同乐。”
皇后被这番话逗得再次掩唇轻笑。
皇上的话真真假假,她无需费心分辨。
她的任务是母仪天下,为皇上主持中宫,替皇室绵延子嗣,百年携手,只要能相敬如宾,足以。
……
第一茶楼。
小子姑娘们挤在窗口,直到皇辇过去了,竹篮里的花瓣撒完了,才意犹未尽回到茶桌。
“可惜没能看到皇后长啥模样,五师兄刚才也不将纱帘拉开些,我费劲瞧也只瞧着一小片凤袍。”小麦穗甚是遗憾。
毒老头翘起拇指梳了梳鼠须,趁机挠几下痒痒,“这有什么可惜的?晚些咱不是要去喝喜宴吗?到时候好好看!”
“可瞧见彧儿了?”百晓风坐在一处玉扇轻摇,睨着对面金刀大马的魁梧男人,似笑非笑问。
白奎,“……”
喝了口茶,白奎一本正经,“臭小子打小长得好,穿上粉色宫装,别说,也是个绝色。”
顿了下,他又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哈哈哈!”
他本没打算来的。
但是彧儿偏偏被魏离跟小文小武几个算计了一把,要来扮一天宫女。
那他这个当爹的就不能不来了。
看儿子扮装的机会不常有,尤其是扮女装。
他这一笑,让本来想憋笑的众人也憋不住了,伏在茶桌笑成一团。
刚才白彧就在皇辇前头,为了遮掩有些突兀的身高,人是坐在仪仗车马队上的,穿着粉宫装,拿着两根鼓棒帮忙敲鼓。
浑身杀气,脸臭得像吃了好几只苍蝇。
甜宝脑子里闪出青年臭脸,眼底漾起笑意。
白彧说到做到,过来换上了女装,却没让她扮成护卫一并入宫。
小麦穗说,因为白彧小心眼,吃醋。
这等小心眼……甜宝杏眸一弯,真可爱。
游城队伍从宫门出发,沿着皇城主大街绕城,需经驿馆以及几道城门之后再返回宫中。
宫乐逐渐远去,簇拥在大街两侧的百姓们也随之散了,回到茶楼酒楼里喝茶饮酒热议。
第一茶楼斜对面巷口处,两道人影混在人群中悄然离开,七弯八拐后进入城南驿馆后方旧民院。
“如何?可见着了?”堂屋里坐着几人,看到两人回来,立刻起身急问。
回来的人点头,“见到了,那人只在花窗前站了片刻,但是我一眼就能确定,跟画像上所画几乎没有出入!此次出来他应该没有易容,就是他!”
最先问话的彪形大汉眼里幽光闪烁,唇角翘起一角,“看来墨家余孽没说谎,他原来一直躲在流放之地,当起了天下无不知的望鹊楼楼主。”
“既然已经探得信息,我们也须立刻离开,尽快赶回去把消息告诉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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