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09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傍晚的时候,孟女吏过来,王葛才知道解题任务是否完成,得出题者说了算。也就是说,她制完“兽禽算板”后,由孟女吏交与匠吏主事,由匠吏主事交与出题者。

  这个过程中,王葛可欠三天任务。三天后,出题者未给答复,哪怕过后王葛过了此任务,也已经被逐出急训营了。

  所以明早她仍要全力以赴进行日常任务。禽模板也要加速完成!

  话分两头。

  牛车上了新道后,跑的很快,子初一刻,王家人到了院前。王蓬、王荇、王艾在被窝里已经睡熟,贾妪抱一个,王二郎抱一个,王禾抱着王艾进来。

  院门微掩。

  王三郎在牛棚下的柴垛阴影里站起,惶恐转为惊喜:“阿父、阿母?你们咋回来了?阿竹……阿竹去苇亭了?这竖子也不告诉我一声就不见了,害我找到现在、门都不敢掩!”

  王翁:“什么竖子?没个当阿父的样!阿竹懂事,告诉我们贾太公的事。屋子不必收拾了,挤一挤,就一夜,明早吊唁后,我们直接回苇亭。阿竹,你带你伯父、二叔都去东厢房,阿蓬他仨睡着了,别再折腾醒了。”

  王三:“主屋缺席子,我、我稍微收拾下,用不多会。”他赶紧去杂物屋抱草席,进来屋后,才把后怕的那口气长长吐出来,绷紧的肩也敢松了。

  刚才听到院外有车的动静,他魂都吓掉一半,柴垛那边易翻墙,他刚躲过去,阿父他们就进来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战战兢兢过日子了。

  那件事和他没关系,和他没关系!他不能再跟自己犯了大错般,整日疑神疑鬼的。

  要跟阿父说吗?能说吗?都过了这么多天,他现在说,是不是晚了?去年阿竹犯了那么点过错,阿父都把阿竹拎到临水亭吏那任由处置,还休了姚妇,若他把那天的事告诉阿父……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那人说的对,他要是不说,此事没人能查出来,他若说了,也已经是共罪,逃脱不了!

  “啧,拿个席子还磨磨蹭蹭的。”贾妪进来。

  “阿母!”王三郎这声唤,嗓门很高。

  屋里太黑,贾妪看不清儿郎的神情,误会了,以为三郎生气,就缓了语气解释道:“阿母好容易见你一回,不想埋怨你,可是贾太公去世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幸亏阿竹跑来苇亭跟我们说了!”

  “阿竹,还说啥了?”

  “把他之前做的胡涂事认了,孩子已经改好,我和你阿父就放心了。”贾妪抱一卷席子出去。

  院里的光照进杂物屋,王三郎仍在阴影里。

  苇亭。

  三更鼓响。

  鼓槌在桓真右手中转动着,跟长在他掌心一样。这两天但凡空出时间,他就回想程霜带回来的临水亭吏查证到的消息,一条、一条的在他脑中翻来覆去。

  此案再悬,不可能真无破绽!

  走出木亭笼罩的黑暗范围,他回望。鼠大郎生前活动的范围,也这么窄,就是野山、离江水颇近的田居。日升上山、傍晚归家,此人再不合群、再被旁人厌恶,终日行走的路途有限,应当也会被其余佃农、村民看到。

  掌心的鼓槌停了下来。程霜转述的有条消息,他确实忽略了当中的线索。

  “野山?”桓真低语。

  同一时刻,林木苑。

  王葛放轻动作,进居舍。现在夜里再睡在庭院有点凉。她刚跪入草席准备铺褥子,就被异物扎了腿和手。

  疼的她“咝”口气,哪来的小石子?还都挺尖。肯定是被人刻意丢到她席子上的,一摸索,好几个。

  谁干的?胡匠娘?

  同一时刻,贾舍村。

  王二郎被噩梦吓醒!一醒,梦境里的好些事瞬间忘掉大半,或许是日有所思,他梦到了前世。

  他记忆又恢复了一点,记起前世一件很重要的事!

  略说明一下,鱼案是男主最后一次破案。之前的三桩案子,全部是为了铺垫此案,男主的成长不是走查案路线,而是护军营。之所以要铺垫,是因为男主没有逐渐提升破案能力的话,那这桩案子,临水亭根本不会让男主参与。不喜欢案情的友友们,忍忍就过去了哈。

第190章 184 开孔舵

  前世是鼠大郎告诉众佃农,野山背阴地的一处慈竹丛,每逢刮风,就有钱碰钱的轻脆动静。众佃农肯定不信,还嘲讽鼠大郎见过钱吗?知道钱碰钱是啥声响吗?

  结果鼠大郎张嘴,舌下翻动,顶起一个铜钱,在他黄牙上“得得”磕响。此人天生鼠性,重新将钱匿于舌底,说话毫不影响:“就是这种动静。”

  就是这种动静……此话随王二郎来回翻身,在他耳朵眼、脑子里也来回的翻腾。幸好大兄仍睡回原来的次主屋了,不然肯定被他吵醒。

  前世,在他活着的时候,鼠大郎没失踪。王二郎虽记不起贾太公何时离世的,但能确定,贾太公死后很多年,鼠大郎都在。后来众佃农随鼠大郎一起去那处慈竹林,果然找到了藏钱地!

  高高的慈竹,倒数第二截竹秆被割了小洞,有细枝挂在洞裂口,也不知如此隐蔽,鼠大郎是咋发现的?

  鼠大郎把细枝往外拉动,枝条很短,梢端缠着麻绳。继续往外提麻绳,一个个铜钱出现。

  九百九十九个铜钱!差一个一贯。所以王二郎忆起此事了,钱数也记得很清楚。

  在场的佃户每人都分到不少,欢喜的同时,都疑惑这样的好事,鼠大郎为何说出来,独吞钱多好?

  鼠大郎当时直言:“这钱是无主之物,咱们分了,互相为证,都敢使它。若叫我一人拿了,我不敢用、也不敢显露,还整日提心吊胆。”

  回想到这,王二郎捂住心口,此处生剜硬割似的疼。

  因为他欢欢喜喜拿着几十个铜钱回家后,阿菽不见了,两天后才从野山河里捞出来。

  好冷的寒冬啊!他的女儿在河里浸了那么久。刻骨之仇,至今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让王二郎更痛不欲生的是,如果那天他不贪婪、跟着鼠大郎去找藏钱地,如果他早早归家,阿菽可否逃过一劫?

  次日,风又起,将团团乌云吹来送走。

  山阴县的天气也不好。

  王葛和其余匠娘卯初时刻出来庭院,满目昏暗,浑身潮冷。从刮过一场狂风后,彻底入了秋。

  不知会不会下雨。王葛今日不领固定任务了,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一时间,两条长游廊中间的驯兽区,人越来越多。

  令她反感且无奈的是,胡匠娘一直在她左侧、或右侧。她走快、对方走快,她慢,对方也慢。

  懒得理这种人。树影遮挡着本就不明的路面,王葛径直走到木桥,钻桥底、迅速从另侧出来。胡匠娘也跟出来,气的一跺脚,因为王葛又钻回去了。

  王葛是听匠娘闲聊时知道的,无论废弃的大片围栏,还是木桥、干涸的石滩,都是林木苑前主人的养鹤之地。

  不行善,只寄托于鹤,就能指望吉祥好运吗?她正感叹,天际一声鹤唳。

  谁家的鹤啊,起这么早?她又一次钻出木桥的时候仰头,没看到鹤影。

  山阴县养鹤者不少,隔三差五都能见到,不过它们每次都飞的很高,在地面看不太……咳!此动物确实挺吉祥。

  王葛才低下头,就看到前边鹅卵石堆里翘起一寸的竹片。

  “啊!我发现运气任务了!”胡匠娘激动的嚷叫,引来不少侧目。

  呵……王葛这才明白,为了抢任务,胡匠娘已经不要脸了。这声咋呼,谁都认为是胡匠娘先发现了任务竹简,哪怕王葛离的近,一拣,也会变成耍赖明抢。

  果然,昏暗中,苗匠娘路过:“胡娘子好运气。”

  “是挺好运呢。”

  王葛认倒霉,越过苗匠娘进入围栏区域。

  胡匠娘抽出竹片,确实是任务竹简,上面刻的何字暂时看不清楚,她盯着王葛背影,没有得意,反而更嫉妒,凭什么对方总能轻松遇上运气任务?

  在围栏这边找任务的准匠师少,一是有部分人对上次的石槽任务留有阴影,怕再遇上同类型的刁钻难题。二是附近和南、北两条长游廊一样,处处一览而尽,基本没有能藏任务材料的地方。

  就连横木捆缚竖桩的麻绳,都在被人一处处摸索,王葛没必要摸第二遍了。

  两个大石槽前也蹲着个人在寻找,此人抬头,王葛冲他笑笑,是沈大头。

  好吧,离开此处。她上了北游廊,低下腰背,右手在右侧栏杆底下一路擦拂快行。

  想多了,空空如也。

  前面就是庖厨,毡障挡不住烟火气息。

  王葛以前从未想过来庖厨找运气任务,可万一这里有呢?

  进来后,她先环视一个来回。这里有固定的三眼灶,也有可移动的小陶灶。砍柴、烹饭的隶臣妾有十余人。

  来吃早食的准匠师越来越少,一半的灶停用了。

  卯正时刻才开饭,提前过来者除了她,还有三个匠吏。

  柴堆肯定不用找,任务材料倘若藏到柴里,很容易被烧掉。

  其余就是缸、瓮、筐箩、水盆……找到了!

  一个水盆里浮着个一尺长的木船。她拿起后,手在船底一摸,立刻“呼”一声,放下大半的心。

  微微倾斜木船,船底雕刻着任务内容:改动,令其循水而行或减阻、或固稳,工具自备,完成任务,重归此处。

  这哪是运气任务,这是送分任务。

  此木船结构,跟她前世在国家博物馆看到的东汉陶船差不多,船首有锚、船尾有舵室。一只舵杆固定在舵室,舵叶宽大,叶板底端跟船底端平齐。

  减阻改造,只需要在舵叶板上打孔就行了,也就是“开孔舵”。

  舵叶的作用是控制航向,开若干小孔后,再转动舵,水流便能从小孔中穿梭,既减少阻力,又不影响航向的控制。

  王葛随身带着刻刀,有前世记忆,她拿起船,找个不碍事的地方一坐,把船放在地上,她趴低,小心翼翼开始挖舵孔。

  别看这么容易的小小改动,但是在舵的历史上,无孔到有孔,太漫长了。直到11世纪左右,才出现了开孔舵。

  不远处的三个匠吏之一,就是放置此任务、并负责察验者。此人姓邢,自王葛端起木船,他开始给另两个匠吏讲述自己出的题,还没解说完呢,王葛就起身,把木船放回水盆了。

  她朝邢匠吏等人走来,是他们管察验吗?

  这么短的时间,邢匠吏压根没考虑是王葛完成了任务。“何事?”

  莫非把木船弄坏了?

  “我完成任务了,找察验匠吏。”

  完成了?邢匠吏的眼睛瞪大一圈。他疑惑拿起木船,第一眼就看到木船的舵板上开了十二个小孔。

  王葛开始胡编,解释这样做的灵感:“我是觉得……”

  “不必说了!此任务过,把过所竹牌给我。”他不单是木匠师,还是船匠师。开若干水孔后有何利处,如此明显!还需要解释吗?

  这十二个小孔,不仅开在了舵上,还开在他周身,令他从腿往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仅是激动!更有知晓制船史将要迎接一次重大变革的敬畏!而这种变革里,必会有此准匠师、也有他的姓名!

  偶然出的一道题,竟真的得到了解答。今早那声鹤鸣,当真吉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