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悟空嚼糖
“不如鼓”敲的可真赶趟,考官们是踩着雨停来巡查的。不出王葛所料,郑考官把两个唧筒都拿走了。
“滋水筒?”桓县令觉得简易版的那个,看上去跟打泥丸的“噼叭筒”差不多嘛,可他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滋水?
桓县令又看向那个长杆滋水筒,他命掾史按照王葛讲述的使用方法,将此筒底端向下,竖放在水缸中。
然后,掾史把住筒身,桓县令亲自抽拉上端的套筒。
哧!
扬程至少八丈远!
二人懵逼!
桓真的声音在后响起:“族叔,此为何物?”
桓县令见从侄抱着一堆简册,先问:“都写明了?”
“是。”
“此为滋水筒。”
“我以为是灭火用的。”
桓县令跟掾史一对视,脑中思路立即拓宽到一个新境界!是啊,滋水滋的再高再远有何用?打水仗吗?可是用在灭火上,就非一般意义了!
“不错,就是灭火用的。”桓县令一笑。
掾史抱过简册,告辞。
桓县令问道:“式之的伤恢复的怎样了?”
“谢族叔手下留情,他也好利索了。”
“唔。就是又要预备跑了?”
“他不敢了。”
“呵!”
“侄儿也不敢了。”
“不敢最好!这回你等惹的祸,说严重些,触犯的是国律!好在你等年幼,不然就不是二十棍能算了的。”
“可江城畜牲不如,本就该死!”
“天下该死的人多了!都和你似的,拿起屠刀随意砍杀吗?谁又知道你的心中有无恶魔?谁来评判你有无公权私用?”
桓真紧抿唇,不说话。
“我知你嫌我这个族叔多事,过几天,你阿父的信应该能到了。到时你想赖在这,我还不留你呢!”
“王恬呢?我想见他一面。”
桓县令不理他,拿起那个小滋水筒,抽水、滋水,抽水、滋水。
“族叔。”
桓县令仍不说话。
“族叔,我错了。”桓真老老实实揖礼。
桓县令轻“嗯”声。
“这滋水的小管子,我也想玩一下。”
“二选一。要滋水筒,还是见王恬?”
“要……滋水筒吧。”
清河庄,王恬被五大三粗的部曲扔进马车,飞驰而离。
“停下!我要见我桓阿兄!让我见桓阿兄一面我再跟你们走!”王恬大喊大叫,都喊破音了。从阿父派来的最凶悍的部曲来看,他回到山阴县(会稽郡的治所在山阴县)肯定要遭大殃!
唉,如果他知道桓真为了个滋水筒就放弃跟自己相见,心里得是啥滋味。
五月十七。踱衣县的匠童比试进行到最后一场。此次有一百六十五个匠员参加,留取一百人,作为今年踱衣县的匠童。
王葛的材料就剩下蒲草是全的了。
那就制作一张蒲草席子吧。鉴于郑考官喜好机巧之物,她先用剩余的竹子边角料,制作了一些火折子外管。
前世,火折子是在南北朝--北齐后期才出现的,利用的是物理学的复燃原理。懂得这个原理后,无论里面的火绒,或缺氧的外管,制作起来就较简单了。
不过当下的晋朝已经改变了历史轨迹,南瓜都提前出现了,火折子会不会也提前出现?
郑考官过来了,观察王葛的编席手法,暗暗赞叹:此考生的草编基本功,确实也拔尖!
可惜啊,新任县令偏爱机巧之物,非得逼着他这个主考官睁眼说瞎话:“此场制物……只有一张蒲草席么?”
王葛一副紧张模样回道:“材料不够了,只够制一张席。”
郑考官反而如释重负:县令大人,这可不是我没吓唬人家,是材料不够了。
“嗯。那就好好制席。”
“是。”
郑考官为弥补前两场吓唬过她,好心的告诫:“地上不要太乱,废弃的材料要收拾到一起。”
王葛把火折子外管一一拣起,难为情的说道:“我家里穷,就用边角料做些火折子管。”
“无妨无妨,凡能制出的对象,考试结束后都允许你等……等……等等!什么火折子管?”
第22章 22 头等匠童
好歹给我留一个啊!
王葛无语,她给郑考官简单讲述了在贾舍村时,她是怎么自制的火绒:将薴麻浸泡后,去叶,锤扁纤维;加上苇絮后再一起锤烂,晒干;刮点泥墙上的土硝末掺进去,将麻纤维彻底碾碎,用草丝包裹,卷成一个长条,放进竹管;点燃后吹灭,盖上竹管盖。
以后每次使用时,打开盖子吹两口气,火就能重新燃起来。
然后郑考官就把所有的小竹管都拿走了!
再然后,它们被搁到了桓县令案头。
五月二十二,贴榜。
王葛当之无愧居于匠童首位!这个名次是另有称号的:头等匠童!
张青在第八十九位。
瓿知乡榜上有名者,高达七人!
今年的匠人考试成绩,各大类别均跟往年天差地别,原因嘛,大家看破不说破:那就是以权谋私的江县令死了,往年各乡镇榜上有名者少,是因为名额都被江氏瓜分了!而新上任的桓县令铁面无私,各乡各镇才能平分秋色。
“大喜啊!”别乡的乡吏向木乡吏道贺。
“同喜同喜!”木乡吏嘴都笑歪了。“你乡录了几个?”
“九个。”
木乡吏的开心指数直线下滑,他赶紧指着第一名“王葛”的姓名,扬声道:“头名考生,是我瓿知乡的!哈哈哈哈……”
县衙后院。
温式之吹燃了火折子:“着啦、着啦!哈哈!”
桓县令把研究火绒的任务交给族侄和温家后辈,俩少年秉着将功补过的心态,做事很上心,将火绒按照材料组成不同,分类记载,并记录下每种火绒的使用差异。
王葛制作的那种,因为材料有限,肯定是最差的。
好用的,必须添加硫磺、松香等助燃物。为了掩盖火绒燃烧时的难闻气味,还可添加香料。
所以一个好用、燃起来无难闻气味的火折子,绝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起的。
俩少年在“火折子”的发明中,也算立了一功,待他们回洛阳后,肯定不用挨揍了。
“可怜恬弟了。”温式之摇摇头。
桓真:“这话,咱们路过山阴县时,到他床头说。”
桓县令隔着老远就听出俩少年的幸灾乐祸。“火绒制出来了?”
“族叔。”
“桓叔。”
桓真二人揖礼后,展示火折子已经研制成功。
桓县令忍着心中大喜,说道:“你二人有功!式之,你去前院吧,温府已经来人了。”
“是。”温式之揖礼告退,给桓真留下“你自己保重”的一瞥。
“族叔有话?”桓真一边问,一边把记录火折的简册卷起,系好。
“你父的信已到。”桓县令负在背后的手递出,是个粟色锦囊,绳结处粘有泥封。
桓真打开,内置的帛书上是阿父的笔迹,只是里面的内容……糟糕!阿父这回是动真格了!他也不用想着去山阴县笑话王恬了!
“族叔。”他若无其事状把帛书装回锦囊,掖进袖袋,拿起装置最好材料火绒的火折子,出主意:“火折子的外管可以换成铜制,灭火水枪的竹制外管是否也能更换?那样一来,喷水的高度或许还能再高一截!”
桓县令意味深长一笑,说道:“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我预备在踱衣县整顿乡兵,定下十个驿亭为屯营试点。这可是个绝好的历练机会,你既好兵略武艺,如此机会不要错过啊!”
桓真:“我还未成年。”
“未成年正好!明年起,朝廷要在各州增设少年护军营,要求年纪不超过十五、官级五品以上的子弟、至少一年乡兵履历,而后通过乡、县、郡、州层层考校后,才能录取!阿真正合适。”
桓真尴尬道:“族叔……已经知道了。”
“你父命人带来的……”桓县令得意的竖起二指,“是两封信!还有两名医者,一名金疮医、一名折伤医!给我的信里,多一条内容!”
桓真静默,知道族叔没憋好屁!
“就是你若再跑,被我逮着,可打折你一条腿。我管打,二位医者管治!阿真啊,护军是多少兵士梦寐以求的进阶之道,你从今后就收敛野性,在踱衣县好好呆着吧。何时考入郡护军,我才任你走。放心,这期间,我会视你为亲侄!”他拍下桓真的肩头,拿过火折子,悠哉而去。
“对了,”他回头道,“温家派来的总管,看上去挺生气,应是直接押送温贤侄出发。你不送上一送?”
桓真顾不上哀叹自己,风一样跑出去,可惜温家的马车已经驶离县衙。
小伙伴的这一别,竟长达两年多。
温家的马车驶出西城门时,王葛背负大筐,自东城门而入,终于来到了县城。她每隔一会儿,就不放心的摸摸腰带上系的钱袋子,沉甸甸的,真是又兴奋又忐忑。
二百七十个钱,应该够给大父抓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