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悟空嚼糖
韩晃错愕,他知道肯定有不少勇夫队伍会选避战,但司马韬平时耀武扬威,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样,司马韬都避战,其余人呢?
按规则,武官不得干涉勇夫的决定。韩晃“啊”一声,用力一拍对方肩膀,大声道:“好样的!”
司马韬眨巴眨巴眼,吓坏了,重申:“避战,我队避战。”
“嗯!儿郎就该如此,好样的!第二队来报。”韩晃扬声。
有病啊!司马韬跟卞眈匆匆错身,后者来到韩晃处,凑近,蚊子般哼哼:“避战。”丢脸就丢脸吧,比丢命强。再说了,在荆棘坡这种练兵比试中受伤,以后会像司马冲一样臭名远扬的。
韩晃夸张感慨:“嗯,我没看错你!下一队。”
卞眈瞠目结舌,赶紧稍微抬高声音:“我队,选择,避战。”
没胆竖子!韩晃压低声回:“滚。”
“好咧。”
第三勇夫队的什长是傅峻……避战。
第四勇夫队……避战。
轮到桓真了,他步伐沉稳,眉宇坚毅,在韩晃的期盼中,他声调正常:“我队避战。”若倚仗跟阿荇的同门关系,逼王葛退步,那这准护军当上也蒙尘,必将成为他终生耻辱。
完了。韩晃心慌,祖刺史的计划要出现变故了。很不利的变故!
韩晃把希望寄托在第七勇夫队的刘清身上。
真完了!
刘清小队也避战。
第253章 243 王葛的惊讶
祖约为刺史,很清楚会稽郡这场武比的每项考核内容。最后一项考核,是让三百勇夫以罪徒为靶,角逐出最后的一百名“准护军”。想成为正规军卒,必须不畏真正的搏斗,不能只敢杀禽杀兽,不敢杀人。
按原计划,最后一场考核开始后,监管罪徒的乡兵将驱赶罪徒,令罪徒往南侧的缓坡方向逃窜。那片山壤生长着密林,到时,吴郡的商队趁机扰乱,让韩晃趁乱找到苏峻,将其接走。
同时,祖刺史埋伏的另批人手,将和吴郡商队会合,围击勇夫。
韩晃仅为祖约计划中的一颗棋,不知“另批人手”已经被山火尽诛。所以他担心勇夫全部避战后,就没有下一项考核了。更担心的是,五百勇夫都被遣去罪徒山谷怎么办?
多出来的二百勇夫,不能小觑,到时强弱颠倒,吴郡商队人人为己,谁还顾得上掩护他救苏峻?
凡事必须往最坏处打算。所以从司马韬选择避战,韩晃就急中生智,想给之后的勇夫队制造错觉,让他们以为前几队都选择“战”。那后头的勇夫队肯定想,填进去好几拨人,难道还耗不毁那两架狼钩刺么?待狼钩刺毁掉,攻上荆棘坡易如反掌。
可恨桓真和刘清脸皮厚,都没遮掩“避战”选择。他二人又是勇夫中武艺最强的,后面的各什长就更不愿拿己方填命了。
午正时刻,白光刺眼。
韩晃走向荆棘坡,看着第十三坡道的两架兵械,它们像两道天堑,完全阻住了通往坡顶的道路。其实以伤铺路,一队、一队的去消耗兵械,十队之内,必有勇夫胜。
坏就坏在避战的规则上!都怕自己成为前几拨填命卒。
更坏在……这终归只是一场比试,把命丢在这,不算赴难、不会被赞英勇,只会成就这组匠人。
“韩武官,你走错了。”主考官在坡上提醒,原来韩晃不知不觉间,走上了狼钩刺坡道。
未初。
游徼帮着匠人考生卸兵械,平整土壤。
匠人考,结束了。所有考生得各返考场,等待考官们核算成绩,定匠师等级。
郡武比考核也结束了。狼钩刺正在拆除,却永远扎在五百勇夫的心里。此兵械太凶,即使重给勇夫们选择机会,仍然无人愿意冲锋迎战。但他们真是输在狼钩刺上么?不如说,是输给了这组匠人因其势而利导之的防御计谋。
输了就是输了,至今仍无计可施的输!
真倒霉啊。有人自嘲:“会有郡地像会稽郡一样么?”
今年无准护军,就意味着明年州考,会稽郡无人参加,意味着往后每年本郡之人去州考时,都将因此事被挑衅、被嗤笑。
刘清苦笑:“我再也不会轻视匠人。尤其木匠师。”
“我只想敲断马匠郎的腿。”司马韬恼怒,把树当成马匠郎,拣泥块使劲砸。
王恬用兄长教过的大喘气法,把王葛才是主事者的秘密憋回肚子里。
未初二刻。
勇夫们发现韩武官不见了。
未正。
柀亭亭佐李羔带着二十名谢氏楼船部曲过来,接官署令,五百勇夫即刻跟随李亭佐赶往罪徒山谷,协助那里的乡兵,将所有罪徒押回山阴县狱。如遇阻挠者,杀!
荆棘坡就这样人散林空,但这场练兵战,会被匠人一年年传颂,越传越恢宏。
等王葛返回考场时,天早黑透了。
巧绝技能的五十个木匠考生,明早先公布被淘汰的十人,然后再根据规矩、巧绝、品德三方面的成绩进行品级评定,评定繁琐,估计得需要两三天。
明明很疲惫,王葛却睡不着,仰望夜空,最亮的那颗星很快变化成阿弟撒娇的模样。好想家啊,好想虎头。
不行,不敢想,很快就能回家了,不着急想。她坐起身,目光投向计时鼓下的火盆,刚才涌出的泪慢慢干涩。还是想想自己的成绩,她肯定能被留取为匠师,初级船匠师是下等品级,她希望初级木匠师能是上等该多好。
司马冲端着釜来到鼓下,碗在左腋、箸在右腋下夹着,难怪王葛瞅他端釜的姿势怪异。
今晚是司马冲巡查休息区,晚食没顾上吃,让隶妾煮了索饼,刚坐好,就看到坐着个考生。
瞅那单薄的赖猴样,就知道是王葛。
算了,不记她仇了,司马冲朝她招手。
“司马游徼,何事?”王葛过来,视线避开他又肿又裂的大嘴。
“七(吃)。”他捞些索饼在碗里,往地上一搁,再抱起釜往碗里倒点汤,然后离的远些,蹲釜边吃,挑根索饼,先小心张开嘴缝,剩下的全靠吸溜。
王葛向他一揖,坐地,端起碗,夜很凉,汤很暖。
吸……
吸……
司马冲正通过牙洞费力的吸索饼,黑暗中过来一高大郎君,面色如玉,高鼻深目。“阿冲。”
大兄?司马冲惊讶起身。
司马道继又笑着看向旁侧,一蓬头垢面的小匠娘瞠目结舌望着他。“王葛?”
这小匠娘啊,不简单!打乱的不仅是叛贼计划,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王葛赶忙揖礼:“我是王葛。”
“踱衣县,司马绍。”
果然是司马绍!王葛端着碗,怔着神走回草席处。穿越十一年了,她终于确定了身处的具体时期。
刚才她乍见司马绍,不是被他风姿相貌惊住,她惊的是,在古代、在晋朝,第一次见到了混血长相的人!刚才真的,刚才她真的有种回到现代的荒谬感。前世王南行对西晋、东晋了解的不多,但她知道有位皇帝具有鲜卑人的相貌,那位皇帝是东晋的第二位皇帝,司马绍!
所以现在,按原有历史的话,应该是东晋时期,公元三二几年?不,也不能这样算,这个司马绍的阿父肯定不是皇帝,蝴蝶效应,此司马绍,或许不是原本历史中的那个人了。原本历史中的司马绍,文武双全,是好皇帝,可惜英年早逝。
王葛脑中乱糟糟的,跟司马绍同时期的、有名的历史人物有哪些?哪些人引发过叛乱、兵祸?这几天遭遇的事,绝非个别匪徒生乱那么简单,会不会也在历史长河中记载?
还有、还有,东晋有个很有名的权臣叫桓温,不知道桓郎君认不认识桓温?俩人说不定是亲戚哩。
天哪、天哪,王葛抓头,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就能和司马绍合个影了。
第254章 请假
不好意思,打工人再次,一直加班,等回家估计得十点以后了。
第255章 244 鬼工球
兄弟二人略说几句话后,司马道继离去。
王葛把碗还给司马冲,犹豫下,还是提醒:“刚才那位司马郎君,脸色略发乌。”这可不算撒谎,天黑,谁的脸都比平常乌。
是么?司马冲回想,好像……是不如原先脸白,不过大兄常在外奔波,休息不好很正常。
王葛继续扯:“以前我在药铺见过脸发乌的人,恰巧听到医者对那人讲……吃药无用。”只需洗净脸垢就行了。
这么严重!司马冲紧张了。
“此地有疾医,诊脉不费事。”她言尽于此,揖礼,返回休息区。
再说司马道继,刚回到考官区,阿弟就追过来了。
兄弟俩相差十余岁,司马冲对兄长的畏比敬多,跑到跟前,害怕了。坏事,王葛狡诈,是不是捉弄他?
“阿冲,怎么了?”司马道继大手抚到阿弟额头,别是又发热吧?他再试下自己额头,还好。
小时候大兄就这么关心他的!司马冲的莽撞劲又上来,推醒疾医,急道:“梗外!”把医者的手摁到兄长手腕上,这二人才明白司马冲喊的是“诊脉”。
疾医上了年纪,才睡下就被唤醒,气坏了。
司马道继也颇窘,刚要安抚疾医,后者就困意顿消,肃容:“勿动!”
次日,天明。
三个察验匠吏过来,其中就有李女吏。她跟另侧的匠吏均捧箧笥,中间年纪最长的匠吏先念留取名录。
没被念到者黯然离场,留下者喜极而泣。
共四十名初级匠师,算上王葛,匠娘仅有三名,还不到十分之一,少么?在这个时代来说,不少了。
李女吏欣慰的冲三名女匠师颔首,她眼中同样泛着泪花。
场外,不如鼓一声紧连一声。
场内,察验匠吏道:“诸位的品级评定,需要两天时间。大好时光啊,怎可浪费?”
随这句话,四十名考生都诧异看向两个箧笥:还有考项?
“都别紧张,呵呵。想必你等已知,匠师大比,是『规矩』掌控的最后一次考核。这些年,怎么把『规矩』一点点刻于心、握于手,诸位都各有辛苦与感慨。这两天,你等可将『规矩』的种种体会,刻于木模。”
箧笥全打开,里面各有二十个三寸长宽的正方体樟木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