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悟空嚼糖
而鬼工球按原本历史,是在宋代才出现。
九月十七,辰初。
所有考生将木块上交,均刻了字。
王葛雕刻的“规矩”,外方内圆,球可自如旋转,无法从矩洞中取出。虽说此物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说,其余三十九个考生雕的木块,都比王葛雕的精致。但以“巧绝”来说,这种雕琢法,前所未有,意义远胜于精致。
因为精致能通过勤练达到。
创雕琢法,得靠天赋、靠灵性。
巳正时刻,考官公布考生品级评定。
王葛,特等初级木匠师!
无人得上等品级。
两人为中等初级木匠师。
其余皆下等。
这一刻,众人心里终于踏实,他们不再是考生,是初级木匠师了。
匠师们为己喜悦的同时,纷纷向王葛道贺。往宽处想,其实跟王匠师同年很幸运,往后跟人讲述自己考匠师的经历,他们每讲一次定会句句激昂:那年啊,我在的考场,出了一名特等匠师。知道么?她在考之前,已经是船匠师。知道么?她才十一岁。知道么?她就是大晋唯一的特等匠工!知道么?她制的狼钩刺,令五百怂、那个……五百勇夫闻风丧胆,壮吾等匠人之威!!
她,就是踱衣县的木匠师王葛。
接下来,考官把匠师令对匠户的利处、以及匠师需履行之责公布。匠户免力役;田租的变动为,丁男、丁女每亩交三升谷粮(均指课田),次丁男每亩交二升谷粮,次丁女仍不课。
王葛暂时不必在意这些,她全家在苇亭开荒,三年内免田租。
初级匠师晋中匠师的条件为:必须获得百场郡级竞逐赛的首名;要有官署匠肆至少一年的经历;必须在匠童考核、匠工考核中担任至少一次考官。以上条件符合后,由籍贯地的县官长、县三老、郡内同等匠技的一名中匠师共同举荐至郡署即可。
还即可?众人都参加过郡竞逐赛,就算一年能争得两次首名,那也要参加五十年,坟头都长草了!
主考官是过来人,暗示道:“只要是郡竞逐赛,不论本郡、外郡,都计成绩。”话意落,他目光在王葛处略停,看出她听懂了。这小女娘啊,真是天资聪颖。
会稽郡是大郡、繁华之都,匠人肯定多,竞争压力就大。如果到边郡、穷郡去考呢?那里的匠师人数少、整体技能水平或许也不强……王葛越思量越激动!这个时代,女娘必须早早嫁人,她原本以为嫁人之前考取初级匠师就到头了,天不灭她志向,果断行动的话,她或许真能在嫁人之前,把中匠师也考出来!
巳正三刻,考官宣布匠师大比结束。
匠师们收拾好行囊,陆续踏上归程。只有威名即将远扬的王小娘子,还厚着脸皮留在考区。中午还管一顿饭呢,考区的材料、工具正在装车,不知道运往哪里。
她当然不是为了个麦饼滞留,是桓真交待过,让她等铁雷。
盼谁来谁,铁雷与石厚都来了,二人还牵着桓真、王恬的马。是司马冲受桓真嘱托,把他俩找来的,他把王葛可能被匪徒盯上的事情,提前刻在木片上(包括五百勇夫尽被王葛制的兵械吓住、淘汰),铁雷、石厚均识字,知道事情严重,立即一起过来。
司马冲是游徼,未正时,随材料车一起离开考区。
郡武比考场也撤去扎营,会稽山南的热闹终于慢慢消散。
石厚得留下等王恬,桓真的马也得留下。事不宜迟,铁雷把王葛行囊里的被褥、草席都放在马背上,二人立即追撵运材料的车,至少能同行一段路途。
“女郎真把桓郎他们淘汰了?”司马冲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可铁雷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是。桓郎君肯定不怕狼钩刺,他或许……”咋编呢?
“或许啥呀!那狼钩刺啥样的?”铁雷脸通红,正因为知晓少主人的性格,才替桓郎臊得慌。就是怂!没别的原因。
“就是……这样的。”王葛边比划边说。
铁雷越听眉头越皱,假使换成他,明知是比试,严格来讲连练兵都算不上,他还会带着战友第一拨冲锋么?不会!所以桓郎是怂,但这种情况,没插翅飞天的本事,谁都得怂。
可是王女郎赢得也磊落,不能说她耍诈,那么容易耍诈的话,其余匠人咋不使这招呢?
“铁阿叔,你护送我走,桓郎君怎么办?”
“石厚功夫好,而且勇夫是一起押送罪徒回都亭,他们的危险小。”
“铁阿叔,如果真遇到强敌,我肯定是跑不了的,阿叔别急,我是说如果。匪徒应该还不知我是那个小匠娘,如果真到那种地步,阿叔得把我们遇险的情况告诉我家人,也说给桓郎君,让他知道害我的匪是何人、来自何地。”
王葛苦中作乐在想:再死一次,还会穿越吗?灵魂能回到王南行的躯壳么?她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记忆里除了匠技,大部分都是病床前的点点滴滴,和那个人躲着她的样子。
第258章 请假
暂一天。
第259章 247 打不过
我独南行,于林之下。
相隔十一年,王葛终于能在内心正视他的姓名……林下。她是匠师了,双匠师!艰难的农户生活,被恶毒叔母欺凌,都没打倒她,她依旧顽强,是王南行,更是坚韧王葛!但愿往后记起的事情越来越多,破雾瘴,还王南行死亡的真相!
“好,如果真出事,我一定活着,找到桓郎。过后,我以死向女郎谢罪!”铁雷斩钉截铁的立誓,打断王葛跑远的思绪。
他闷着头加快脚步前行,心口越来越堵:这小女娘啊,心善的很,分明是担心连累他,把逃跑的理由都替他想好了。他憋屈的是,她讲的理由正当,一旦遇险,难道二人都死掉,任凶手逍遥么?所以还是怪他武艺不精,如果和袁彦叔一样,他就敢蔑视:谁有本事杀我?
罪徒山谷。
袁彦叔看着朝罪徒聚集区走过来的两个郡兵……右边那人?袁彦叔下眼睑微颤!
三年前,在邻近萧山的一处空亭,他无意中窥到此人跟另个人交谈,其实当时袁彦叔根本没听到对方交谈些啥,但那俩人心虚,一个不安,一个面露狠戾。之后就是他自负武功强,蔑视着二人过去,结果几招就被狠戾之人打伤。幸亏桓真带着大量部曲过路,袁彦叔才没被对方揍死,因此欠了桓真的恩,为其充当护卫三年。
没想到,狠戾歹人竟是郡兵?
大敌!袁彦叔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仍非此人对手。
其便是刚赶到山谷的韩晃,祖刺史的计划被打乱,韩晃要抢时间,利用郡兵身份提前把恩公接走。他与此地的胡武官相识,谎称独自前来的原由是……五百勇夫被淘汰、无最后考项了,他先一步过来告知,天黑后,五百勇夫必能赶到山谷,明天将罪徒全部押回都亭。
不得不说,韩晃有将领之才,猜中了官署的安排。
可惜胡武官嫌罪徒们臭,他停步,韩晃也得停下。放眼全是灰头土脸、散发浓须的戴枷罪徒,哪个是苏峻?恩公待他如父如兄,他竟认不出恩公!韩晃拳紧攥,眼泛酸。
“一百九十七人,都在这了。”胡武官说道。
韩晃压着心慌:“不是二百人么?”
“都是罪徒,一天只食一顿,死几个正常。”本就都该死,胡武官根本不在乎。
恩公有大智,不会死的!韩晃踱几步,顺带打量五十名郡兵扎堆的地方,那里有间简陋茅屋,犄角之地另有百名乡兵,扎着一圈荆棘篱。郡兵有弓箭,乡兵的武器都是矛。谷坡上全是密林,但此地距密林有近百丈距离,带上恩公不好跑,还有,罪徒各个虚弱,好多人坐都坐不稳。
怎么办?怎么才能尽快找到……就在韩晃即将发现有个罪徒独枷时,袁彦叔先一步疯叫:“让你再吵我、再吵!活该你死,报应,报应。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掉粪坑里,是你自己,是你自己,是你,是你……是你!!”他仰起脸,眼睛透过乱糟糟的银发直视韩晃。
恩、恩公?苍天不负!是恩公!我是阿晃,勿忧,我是阿晃。
韩晃不再看“苏峻”方向,奉承着胡武官道:“此地野兽不少吧,原先就比不得你,现在我更是好久没动弓了。”
“何意?练练?就怕来不及,那些勇夫……”
“哼,一群怂夫!”
“受气了?”
“习惯了。”
二人说着话去郡兵地,胡武官交待几句后,跟韩晃钻入山林。
赌对了,袁彦叔重又垂头。歹郡兵能跟胡武官谈笑风生,一定也是伍长或什长。郡兵、乡兵扎营地都无异动,说明来这的,就歹郡兵一人。这不正常,肯定出状况了。歹郡兵也不会无原由过来看罪徒,刚才的神情尽管在掩饰,袁彦叔还是很清楚对方在找人。
能找谁?
要么找苏峻,要么找江魋。
江魋这种人,不至于再遣一名武官来接应,那就是找苏峻!歹郡兵冒着暴露风险、失去武官身份的危险来接苏峻,罪徒内应到现在也没对其出现有解释,证明歹郡兵知道接应苏峻的计划,但跟罪徒内应不是一伙的。
所有罪徒,仅袁彦叔一人一枷,歹郡兵很快就能发现端倪,因此刚才他豁出去一试,连道三句“是你”,歹郡兵和他视线对上的霎那悲伤之情,袁彦叔庆幸,赌对了。
确实是来接他的。
唉,要糟啊。此人,他打不过。
会稽山并入官道的地方,司马冲“呜喔”带比划,王葛和铁雷听懂了,对方才想透彻,桓真这厚脸皮的,之所以叫他找铁雷护王葛返乡,其实就是觉得他司马冲心善,肯定不放心铁雷的武力,真遭遇恶匪肯定打不过。所以他跟陆贼曹扯谎,过所竹牌遗失,他得赶紧回考区找。
运输材料的车队不会等司马冲,这算逃兵吗?已经这样了,事关性命,王葛见铁雷不说啥,只得揖礼道谢。
下雨了。
三人回望还在冒着黑烟的山头,希望这场及时雨再下大些,不让其余山林受灾。
“躲雨!”
离罪徒山谷不远了,柀亭亭佐李羔下令后,勇夫们各躲蓬勃树下。林深处,秋雨更凉,王恬捧点雨水洗脸。路上,他招惹马蜂,颧骨被蜇了一下,又疼又痒。
当时挨王恬近的勇夫都被连累了,现在也就桓真、刘清、庾羲跟其走近。
刘清与桓真低语:“你觉得韩晃还在会稽山吗?”
“一定在。他敢无故失踪,就是早斟酌过,不在意武官身份了。既然不在意,何必折腾一趟,来会稽山?”
庾羲是从来不动心眼,只长耳朵,他脑袋往桓真肩头一担,等刘清怎么说。刘清道:“他早不行动,我等尽败,连理由都不找仓促而跑。”说到这,王恬笑咧着嘴过来,脸上舒服多了。
刘清把王恬肩背上的落叶拿在手,继续分析:“可见他要干的事,去的地方,跟我们最后一项考核相重。”
桓真:“我去找亭佐,这雨避不住,不如加速赶路。阿恬。”
王恬笑嘻嘻:“明白!”他是郡守之子,站在桓阿兄身边,李羔就不能不重视桓阿兄的建议。
第260章 248 劫走“苏峻”
申正,雨停。
躲藏在罪徒山谷南坡密林中的祖涣得到消息,谷底好像出事了,有少许兵卒结队往密林中跑。
被发现了?祖涣接着否定自己的猜测,如果被发现,对方不敢只派少许官兵探查。匆匆往密林中跑?难道有猛兽?
祖涣下令:“再探!”
申正二刻。
一个满脸血烂的乡兵奔出密林,最近的郡兵们迎上他,可怜此人下颌断裂,什么话都说不出,拼尽力气嚎叫几声,指指身后密林、再悲愤摇头,气绝时眼球瞪着罪徒聚集的方向。
紧接着,韩晃满身是血,右脸有道被利器划过的长口子,他踉踉跄跄倒地,昏迷前喷出鲜血,糊满他另半边脸。郡兵将其抬到茅屋前,韩晃醒了,抓住秦武官急道:“小心!不是虎,是人、很多人!对方人多,有弓箭,衣着似外郡商队,胡武官他、他……都怪我,不该去射猎!”韩晃虎目飙泪,哽咽,使劲捶自己。
申正三刻。
祖涣再得消息,郡兵合乡兵数十人进入密林,离得远,仍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祖涣哪知,韩晃为了救苏峻,把有可疑商队欲袭击山谷的事情,当诱饵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