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84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第146章 144 活该你们没考上

  五月二十五,风和日丽。县邑南的官道上,人三五成群,比往日多了不少。

  王葛和另两个瓿知乡的女考生途中相遇,搭伴同行。对方一个姓聂,年龄十七;一个姓殷,年龄十四。从谈话中能听出,此二人在乡里住的很近,早就相识。

  没走多远,桓真、王恬一行人从后方路过,看到她后,就把毛驴上的行囊卸下,把毛驴借她使了。

  这毛驴以前寄养在自家一段日子,温顺的很。王葛背着空筐,让它驮着铺盖,一身轻的赶路,何其快哉!她笑眯眯一会儿望着前途,一会儿看毛驴一摇、一点的脑袋,心里好想大喊:要回家了,终于要回家了!

  她也终于明白谢据之前讲的考项规则,为何跟实际的规则有偏差了。谢据说的其实也没错,只不过每条都属于最初制定准匠师考时的内容,但每年主考官有权稍作改动。

  比如第三考项的“制规”,考核的还是匠工抛开规器后的掌握能力,但不是谢据说的制木觚,而是空手画圆,两两对决。既然每年的考核都有变化,传下来的就是重复考核最多的。

  这些都是桓县令告诉她的。再次近距离见到县令,王葛心里……不大好受。桓县令一看就不到三十,可这次见他,发现他竟然长白头发了,眉毛中间的“川”字纹像是烙上了一样,即使他笑,那三道纹也没舒展开。连大赛斗这样的比试,他都匆匆来、匆匆走,可见忙碌成啥样,可见他忙的事,远比大赛斗重要。

  再结合她前几天在官署匠肆制了好几天的草篓,又签了一次保密契……任何匠工皆不准将制器的任何消息泄露,否则废匠人等级,受刑责。

  所以,一定是哪个地方在打仗,而且战事急迫,战线长,需要不停的供应武器、大量后勤物资。

  对于战争,来自现代社会但长年只专注编织、雕刻的王葛,也仅能想到这些了。桓县令召她去县署也不为别的,是为询问狼牙刺的制作过程,前因后果他都要写进公文中递往郡署。最后,贺她被录取为头等准匠师,并言:“凡在大赛斗中凭制器赢乡兵的匠人,自耕农户提前更改为匠户;头等准匠师,亦如此奖励。”

  也就是说,王葛无论完成这两个条件中的哪一项,即使今年十月她考不上匠师,自家的力役也免了,粮租再减一成,跟真正的匠师享受的减税待遇一样,何况她两项皆达到了。更惊喜的是,她成为了会稽郡的“班输童子”,是头等匠工的特殊奖励,这个称号关系到匠师大道的终极目标!

  班输童子啊,班输是谁?鲁班啊!啧啧啧,这称号真带劲。

  这时聂女娘和殷女娘的谈话吸引了王葛注意力。

  聂女娘:“唉,这次考不上,以后再想来考就更难了。”

  殷女娘:“我也是啊,及笄后我就要嫁人了。对了,你从姊的病好些没?还那样闹腾吗?”

  “哼,更疯了。又变得整天不说话了,闷头绣……绣一个儿郎在手巾上,我伯母气的都烧了。我来县里前,她又跑出去,幸亏我伯母跟着寻她去了,不然又要闹出多少闲言。”

  “你从姊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糟蹋声名,连带着糟蹋自家姊妹的声名?”

  “哼,你呀,白长我三岁。你想想,她都二十了,再不嫁人,乡吏就会给她许人家。听说乡吏指配的郎君,不是鳏男就是有疾者,你从姊这样一闹,闹的人尽皆知,谁肯娶她?她不正好腾出时候,万一这半年里,真能再遇到她中意的那个郎君呢?”

  前头偷听到这的王葛,吓得眼珠儿恨不能各自瞥到眼尾了。天呀,她想起来了,以前和二叔去乡里时遇到个冲二叔抛手巾的,那女郎当时好像就说她姓“聂”。

  不行,回家后一定嘱咐二叔,这段时间别去乡里了。在古时代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值得歌颂。聂娘子虽然在背后数落自己从姊不对,但她从姊为了陌生郎君,闹腾到被乡邻尽知、嘲笑,为人更自私。

  聂娘子忍不住了,哭道:“若真是这样,我回去就跟她拼命。她是得意了,闹得我被退了亲。”

  王葛这回不能装听不见了,真是不劝显得冷漠,劝了还怕聂娘子更羞恼。

  殷小娘子:“我有个主意,你回去说给你伯母听。”

  王葛转过来的身体假装整理驴背上的铺盖,又转了回去。

  “你从姊擅绣就擅画,让她把那郎君的样子画出来,然后你家暗自打听,既然那郎君很俊,就总有见过他的。打听到以后,若那人没成亲,就找媒人去提。”

  “人家又不傻,即便没成亲,还不知道打听我从姊为人吗?”

  “他若不应,你们稍微……散点传言,说当日他拿了你从姊的手巾,才惹下这段孽缘,哪能惹了事不管事?只要把你从姊嫁出去,再传些佳话,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过两年,你又不到二十,还怕选不到中意的人家?”

  王葛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一个十四的女娘,也太毒了,活该没考上准匠师。

  “对呀,阿殷,幸亏有你,真是好主意。”

  你也活该没考上。

  且说桓真四人快马而行,他这次出来只带了铁风。铁雷留在苇亭。跟随王恬的部曲姓石,叫石厚,体型跟熊似的。

  王恬嘴角、右脸都是肿的,一说话就揪的肉疼,难得安静。他这伤是跟司马冲互殴所致,他毕竟年少,身板有差距,又一次没打赢。桓真当时没帮忙,还训他:“该。”

  俩人又起争斗的原因是司马冲来问桓真:“你是不是知道你那相……那王匠工能打赢我?”

  “不知。但我的确知道她擅制奇器,我何必犯险跟她为敌?”

  “所以就是我自找的喽?”

  “聪明。”

  司马冲要不是打不过桓真,此刻就能将他撕碎再跺进泥里了。他龇牙愤恨,呼气如牛。

  黏着粪的小竹棍随他的大喘气,又掉落几根。“我知她是头等匠工,但我不信那狼牙刺是她一个小女娘能想出来的!哼!”

  “你看。”桓真拿出火折子。

  司马冲:“显摆个屁,我也有!”

  “你再看。”他指不远处的灭火缸,那里头竖着几杆铜制的灭火水筒。

  “啥意思?”司马冲皱眉问。

  王恬窜过来,嘴快解释:“就是说你一身屎臭,可以当牛粪烧,一缸水都洗不……”

  砰、砰、砰!俩人就这样撕打起来,你揍我一拳、我捣你双眼。

  桓真回想到这,看到铁风骑马返回了,他去探一条小道,穿行小道能节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桓郎,王郎,前方林子里有死人,是个女娘。”铁风说话时,眉头稍微一挑。桓真明白,铁风定是发现某线索,且这线索和他、或他认识的人有关联。

第147章 145 第145绝对是他杀!

  再可爱的毛驴屙粪蛋时也不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俩耳还使劲的朝后撇哩。别小看古时代的环境法,王葛不知道历史上别的朝代怎样,但是在大晋,家畜在官道上屙了粪必须拣干净,不然能罚的普通农户倾家荡产。

  所以她的背筐没白腾出来,赶紧在路边拔野草垫筐,戴上手套把粪蛋拾筐里。这样一磨蹭,就落在了聂女娘俩人的后头。

  王葛正好不想再跟她俩搭伙,就不紧不慢的牵驴走,用草枝帮它撵蝇虫。

  殷女娘突然惊喜的朝前方挥手,一个穿着栗色衣裳、背藤篓的郎君朝她跑来。殷女娘俏脸羞红,问:“你咋还真来啊,路那么远。”

  “不算远,在这里等也不用办过所。”

  此处刚好出了县邑境。再往前走百丈远就到了瓿知、浔屻两乡和荷舫乡的岔路了。

  “阿安,她是……也是咱乡的考生。阿安,我没考好,没被留取。对了,我还新结识了个同乡考生,小娘子……小娘子你走快些啊!”

  躲都躲不开。王葛过来后更无语,殷女娘立即欢喜的道句“走”,也没再彼此多介绍句。

  “别动。”殷女娘从阿安的腰后侧位置、藤篓下方恰好遮不到的地方,拿下个不知啥物,往道边下坡的草窝里一掷。“沾了根草你都不知道,走吧。”

  嗯?啥草需要使劲往草窝里扔?殷女娘说这话的语气,可不似刚才那么欢喜啊。

  聂女娘不知为何也拉着脸,慢慢和王葛并行。“王小娘子没怎么和我二人说过话。”

  王葛停一下,指自己喉咙:“呃呃咳。”

  “我有水,你喝吗?”

  王葛摇头。

  殷女娘回头催促她们:“快点啊,总磨磨蹭蹭的。”

  “烦死!小时候没觉得她这样烦。”聂女娘不满,连带刚才的抱怨一起嘟囔出来,声音挺小,有种我没特意说别人坏话,你王葛爱听不听的意思:“刚才数落我从姊,显得她多有主见似的,一见着郎君,还不是跟我从姊一样。那郎君没来时,我是她邻家旧友,人来了,啧……我成了某考生。”

  王葛停下,太好了,驴又屙粪了。

  聂女娘跟着停下来。“呵,安郎君刚才就瞧了我一眼,可把她酸着了。哼,谁的眼珠是种在当中吗?只能瞧一个人、不能转悠?那不是傻货吗?啧啧啧,只要瞧旁人一眼就是有歪心?她这针眼大的心思,还不如我从姊哩。哼,别说,这殷小娘子啊,真跟驴粪一样,乍看挺灵透,一肚子灰!”

  “啧?你俩快点!”殷女娘又一次催促。

  王葛举手示意正在拾粪。

  聂女娘已经抱怨完,先冲远处喊句“来了”,然后跟王葛说:“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

  “嗯。”

  再说桓真几人随铁风来到槭树林中,林中比道边凉快多了,巴掌形的落叶到处都是,野草不长,稀稀落落的从缝隙里挤出。

  死者的绿衣裳从远处看,跟草叶融为一体,石厚打量铁风,暗赞对方眼力真强。

  这女尸的衣衫稍有不整,仅是稍有。死因初步看,是颅后正好磕在一块半埋泥土的石头上,眼睛还微睁着,嘴巴也微张。

  王恬一边脸肿、另边脸更肿,蹲下来观察尸体时,显得睁只眼闭只眼,表情更好笑,仿佛在跟尸体较劲。他口齿不清道:“他仨!嚼对是他仨!”

  石厚:“王郎在怀疑……他杀,绝对是他杀。”

  王恬抬起较劲眼神。“嗯!”

  桓真也“嗯”,接着道:“现在起,一人只梳理一次案情。铁风你说。”

  “此人……”

  “尺娘纸。”王恬更正。

  铁风:“此娘子骤然倒地时后退了一步。这里树叶堆的略厚,留不下印迹,但你们看她右边的脚跟处,鞋底粘着差点踩成两截、还没断的树叶。这树叶是新落的,湿且有韧性,突遭碾,才能将断未断的粘在她鞋底。如果她是正常滑倒、仰下去,来不及退这一步。而且按距离算,她该在这个位置被滑、被绊。此处没有石头也没碎枝。”他脚尖勾个圈。

  “所以她是被人推搡,退了一步没撑住,倒地后磕伤、或当即死亡。再加上最大的疑点,她的襦、衫领口都扯的有些松,总不能是她自己扯的。”

  王恬站起来,看着铁风,把自己领口扯开。

  铁风:“我只瞧出这么多。”

  桓真:“石厚说。”

  “尸体被人动过,在腰下一点的位置,一定是有某物压在这里,被扯走了,扯出来时带动死者的裙,不明显,但……”

  桓真拣个棍,把女尸腚后的布料拨拉一下,问:“这样还能瞧出来吗?”

  石厚……

  王恬说不上惊悚,还是兴奋,脸彻底畸形。

  桓真先看铁风一眼,铁风知道犯了大错,垂头。然后他拿出一方手巾,手巾一角绣着个掌心长度的郎君。此绣像只有上半身形,着重五官的绣描,王恬越看越觉得眼熟。

  想起来了!

  桓真看着王恬:“对,很像王二郎君,王葛二叔。其实王二每天在贾舍村,只要一查就知死者肯定不是他害的。铁风之所以取走手巾,是怕王二逃不开被此事拖累,被村邻说短论长。”

  “属下知错。”

  “以后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

  “是!”

  石厚蹲下,拾起桓真用过的草棍再拨拉下死者裳裙,以此表示“同流合污”。

  王恬也拣起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