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象白
她说:“我先眯一会,一会喊我起来,我守夜。”
她说着,就往后一靠,居然就很快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下意识就挨到了相公的肩膀,睡的更沉了。
江枫和江瑜反而有点小兴奋。
大概是和江棉棉一样的感觉吧。
对小孩来说不像逃难像郊游。
江长天怀里躺着一个娃,身边妻子靠着他。
他一只手轻轻的揉着霞妹的头,另一只手拍打怀里的婴孩。
见两个大的孩儿眼睛睁大大的,没有睡意的样子,他开口道:“阿爹教你们一些为人处世之道吧。”
江棉棉赖在阿爹的怀里,她也想听听。
不过她有点困了,张嘴打了个小呵欠,眼睛微眯。
江枫和江瑜都很认真的点头。
平日阿爹都很辛苦,早出晚归,他们即使喜欢跟阿爹相处,也不好缠着阿爹,担心阿爹太累了。
今日在山洞里,一家人都在一块,这种感觉又不一样。
江瑜和江枫两人都像乖宝宝,乖乖学着阿爹盘腿坐正。
山洞里的风很小,火堆很稳。
每个人的影子都被火堆照到了山洞的洞壁上,高高大大。
江棉棉是靠在阿爹怀里的,看着此刻,莫名有一种庄严感,她想孔子讲学是不是这样?
带着一群学生周游天下,路过一个山洞避寒过夜,兴致来了,对着火堆开始讲课。
因为路途遥远,路上东西不齐全,有努力的学生只好在墙壁上记录,于是有了壁画???
江棉棉想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阿爹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如果你痛恨一个人,要如何铲除他。”
江瑜眼睛瞪大了。
江枫也有些愣住了。
江棉棉有点醒了,这是干货啊?她阿爹有点东西啊,不对,阿爹教的啥啊。
为人处世啊,不是让人去世啊!!!
江瑜开口道:“下毒吧,神不知鬼不觉。”
江枫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给安罪名,再弄死他。”
江棉棉也想发言……奈何想半天,这题她真的不会,法治社会,不让。
长发青年面容平静,表情温和。
一手把妻子的脑袋扶的更舒服一些,一手把怀里的孩子搂的更紧一些。
他缓缓开口道:“枫儿说的对,第一,先定罪,告诉世人,此人脾气暴躁,此人善于说谎,此人反复无常,此人心恶,不论世人如何想,他自己就慢慢会受这个说法影响,慢慢就变成这样的人。”
江棉棉不困了,这,这不就是给贴标签么。
“其次,栽赃陷害。给他挖坑设套,不停的挖坑设套,一环连着一环,引诱他入局,让他没有退路。”
“最后,研究其弱点,待时机成熟,攻其最弱,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无人信他,听他,让他自己去死。”
山洞里,阿爹的声音娓娓道来。
温柔平静。
江棉棉却听的莫名有些难过。
感觉阿爹说话声好像有点哀伤。
抬头一看火堆对面,阿姐居然睡着了~~
阿姐怎么能睡着啊,这课程很重要的,江棉棉恨不得喊她起来继续听,这是专业课,你以后万一要宅斗,用得上的。
不过她担心喊叫影响阿爹授课,也担心把阿娘吵醒,只能打个呵欠继续听。
江瑜靠着兄长的腿,跟阿娘一样,打起了小呼噜。
江枫还坐着,继续问道:“然后呢,阿爹,如果不够怎么办,如果对手很强怎么办?还不死怎么办?”
“他很强,你可捧杀他,到处吹捧他,让他狂妄自大,让他得罪人。”
“他很强,你不得不听他的,你可以阳奉阴违,表面对他言听计从,忠诚无比,取得信任,之后再背刺他。”
江枫认真点头。
他一手抱着剑,一手摸着江瑜的脑袋。
“阿爹,你睡一会,我看着,我可以。”
江长天看着少年,长发,长剑,忽然发现,他儿长大了,比过去踏实,高大了。
“好。我睡一会,一会换你。”
江长天抱着婴孩靠着妻子闭上了眼。
江棉棉早就困得不行了,在阿爹的怀抱里,也睡了。
脑袋挨着阿爹,脚丫子踹着阿娘的头。
睡前,看了看,江小树在火堆跟前爬来爬去,白马在洞口不远处甩着尾巴,火堆对面是兄长,阿姐。
一家人都在,她也入睡了,很快打起了轻轻的小呼噜。
第80章 黄雀
山洞。
火堆。
少年像是保护公主的骑士。
他看着一家人都睡了。
他把妹妹江小瑜轻轻抱开,脱下了自己的袄子,盖在她身上。
脱下袄子就有些微凉。
他站起来,开始练剑。
还是那几个招式,一挥,一劈,一砍,完全没有什么玄妙。
江枫一丝不苟的继续练着。
火堆照的山洞里练剑少年,少年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有如穿越时空,像是看到了远古仙侠前辈在舞剑一般。
他越练越连贯,越练越得心应手,一开始他觉得手里的剑有点沉,后来他觉得刚好,再后来他就忘了他手中有剑。
因为眼前都是他家人,他成了守护者,他很安心。
秦落霞迅速入睡,睡了一会,就又醒了,她看到枫儿练剑,看自己挨着相公,她调整了一下姿态,把相公和棉棉一块揽入怀,继续睡。
没管江瑜,江瑜睡着了,腿靠到了洞壁上,整个人四仰八叉,谁都抱不住,只要不滚进火堆就好。
秦落霞又睡着了,睡前想,她老二能嫁出去么,会不会新婚第一夜,把相公踹飞,这性子,以后不会是要招婿吧,不然去谁家,她都愁。
江长天睡眠浅,换个地方也睡的不踏实,他以为他睡了,实际只是一瞬间,枫儿起身他就醒了,他看枫儿练剑,看了一会就闭上眼。
他在回溯自己今日所作所为。
告诉本地鸣县的山匪,让他们不要攻打县衙,县衙有埋伏,引他们去打刘老爷。
告诉村子里人,那边吉山县的盗匪会过来,让他们去躲。
刘老爷有他的消息,肯定不信,因为吉山县的盗匪没有往这边来。
他行事很糙,且经不起推敲。
就如当初他无意间给那行商透露吴六是他妻子姘头一般,不经意的告诉他哪里可以买到毒药,什么药相和最毒。
可以即刻毙命。
他做的很糙。
但凡有人认真查案,或许就查到他头上了。
可是当他看见吴六腐烂的尸首的时候,他感觉很开心。
由衷的开心。
甚至觉得那日吃肉也都不是恶心的事情了。
平日难以下咽的肉,在他想着吴六的尸首的时候,居然觉得异常的香,似乎能品尝到肉味了,而不是涌起的恶心。
他想,母亲是对的,他心底如恶鬼,面若桃花,心若恶鬼,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要把恶鬼的一面藏起来,他不想霞妹知道,他贪恋霞妹的怀抱,贪念她的照顾,她的爱慕。
他虚伪至极。
看。
娘说的都对。
要一个人死,就给他冠以罪名。
他就会怀疑自我,觉得自己就是那样一个人,慢慢的,他就成为那样的人了。
不孝不悌,无父无母,无情无义,心恶虚伪,满口谎言。
他不仅成为了,他还超越了。
他还学会了杀人。
他第一个杀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