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而且这里工资高奖金高待遇好,谁不愿意。中专毕业分配当老师进政府,可没有房子!更何况,这里面是包涵光明厂的,也就是说——他们不是燎原厂的正式工,但孩子可以!
这会儿已经是四月底了,正好是中考和高考的关键时期,许如意这一宣布,改变了不少家长想法。
这一年,燎原厂初二毕业的孩子有453位,按着往年的数据,其实能有一百多上高中就不错了,尤其是成绩好的学生,都会优先中专。
但这一年,燎原厂升入高中275位,至于高考生,则有123位,其中大半选择了机械电气等专业。
这些孩子们以及在此之后的很多年里,成为了燎原总厂的技术骨干,这当然是后话。
而在此刻,许如意注意到,小赵秘书很快回来了,只是郭培生没跟着回来,小赵秘书跟陆时章耳语几句,陆时章虽然没有皱起眉头,但是却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许如意就知道,八成有什么事了。
她略有加速地把后续规划讲完,又配合着结束报喜大会,一结束,就立刻去了陆时章那里,果不其然,陆时章冲她说:“跟我来。”
大家都以为陆厅长找她有事,倒是没多想的,纷纷让开了道,陆时章走的挺快,带着她出了礼堂,往前走走没人了,这才把事儿说了,许如意自己做没做过很清楚,一听就知道,跟耿明耀的事儿一样,刘福生不愿意合并,八成是被职工知道了,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谁不想吃上饭,这不惹众怒了吗?
所以她倒也不着急,立刻说:“我过去一趟,跟他们讲讲。”
陆时章点点头:“走吧我陪你过去。”
许如意到的时候,郭培生正在会议室外面等着,瞧见许如意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带着她离着远了才说:“耿明耀在里面。”
他有些着急:“这家伙本来就对咱们有意见,这会儿不知道怎么说?你说,怎么这么巧?”
其实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工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吃饱穿暖吗?这么久不发工资,若是一直这样,大家就习以为常了,但现在告诉他,有个特别好的路可以走,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过得富裕。
谁能不动心?
这时候不愿意合并,就跟杀人放火没什么区别,那就是要命呢。
光明厂两千多人,夹具厂三百多人,这么多人中,有人气性大,动了手,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虽然看起来形势很严峻,许如意还是很淡定,她没做过,她现在又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她背后站着燎原总厂四千号人,还有着一亿美元的成交额,什么脏水污水能泼到她身上?
更何况,陆时章就在身旁站着呢。
她背后还有甘部长。
她拍拍郭培生的肩膀,冲着旁边的张转男说:“给倒杯热水。”倒是没有让他回去歇着,毕竟,这会儿就算回去,他也不安心。
陆时章也没吭声,也没离去,就在旁边站着等着,约么有了二十分钟,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随后门打开,就听见那位年轻人说:“耿厂长,你提供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如果再想起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耿明耀应着出门,哪想到一抬头就瞧见了外面站着的几个人,郭培生愤怒,许如意淡定,尤其是陆时章居然还在,一脸冷淡。
他浑身直接打了个激灵,不过随后就想起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就坦然了,直接打招呼:“陆厅长,许厂长,郭厂长,都在这里呢。”
“刚刚检察院的同志问我上次挨打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这算是表态了。
都是聪明人,几个人一听就明白他的意图,反正他是挨打了,至于是谁打的,他不知道,得靠检察院来查。至于检察院会不会认为跟刘福生挨打的事情是一回事,那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找你事,还让你抓不到把柄。
郭培生没吭声,许如意也没说话,陆时章淡淡地说:“那是自然,检察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说的平常,奈何耿明耀心里有鬼——他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一个厂就那么大,他都当了这么多年厂长了,下面几个刺头他一清二楚,只不过,能给许如意上眼药,他干嘛不上呢,毕竟,他都这么惨了。
但是,陆时章可太护着许如意了,他只觉得脖子凉风习习,哪里呆得住,立刻告辞了。
倒是这一幕,落在了检察院同志眼里,他们跟陆时章打了招呼,陆时章就问:“不是说刘福生被打吗?怎么会又调查耿明耀?”
岁数大点的同志姓井,仔细地说:“是这样,刘福生举报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认为这是燎原厂的惯用手段,我们刚刚对当事人进行了核实,后续还会接着调查。不过,希望许如意同志,跟着我们去院里一趟,配合调查?”
“在这里调查不可以吗?”许如意这才第一次开口。
两位检察院的同志看向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许如意,虽然穿着工服,但不得不说,她年轻漂亮,面容稚嫩,唯有一双眼睛坦荡而又深沉,让人看不见底。
有点让人发憷。
年轻人有些觉得不太敢说话,还是井同志开口:“许厂长,我们认为在这里干扰太大,还是回院里更合适。”
这个干扰……所有人不自觉地看向了陆时章,显然检察院的同志看到了刚刚一幕,认为陆时章会偏袒许如意,妨碍调查。这种事,人家也是秉公办理,许如意点点头,就问了一句:“时间长吗?我明天有重要的活动要参加。”
井同志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调查。问完了就可以。”
这是正常的流程,许如意点点头,不过却说:“我跟副厂长交代一下。可以吗?”
井同志自然不会不同意,结果就瞧见许如意拉着郭培生进了会议室把门关了,年轻人想上前推开门,被井同志给拦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俩才出来,许如意直接说“走吧。”
井同志还以为她不好说话,听见她这么回答,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动了起来。
他俩是坐着检察院的车过来的,许如意下了楼,直接上了车,就这么一路开出了燎原厂。
倒是楼上,陆时章问:“许如意说的什么?”郭培生直接说:“如意说这事儿找到动手的就行了,要让光明厂和夹具厂的工人们都知道,刘福生的诬告还有如意被带走的事儿。”
陆时章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所有的职工都是想跟着燎原厂过好日子的,如果因为凶手不出来,许如意遭了殃,那这日子肯定没法过了,甭管为什么,只要他们知道了,这凶手就藏不住了。
陆时章直接说:“你负责燎原厂,我负责夹具厂。”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打个电话。
许如意到了检察院,直接就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人家也没为难她,屋子里有座位,还有个小桌子,就是坐着不太舒服,略等了等,才有工作人员过来,还是那位井同志和年轻人,他俩进来就坐下了,第一句话就说:“咱们聊聊吧。”
许如意都安排好了,没什么不好聊的,只是她一聊,对方就觉得怎么听都不对劲。
譬如想查明动机,问她为什么要合并光明厂。
许如意回答:因为秋交会挣了两千多万,需要个厂子落地生产,省机械厅,肃南市机械局,外加轻工厅和燎原县,拿了四套方案过来,随便选,光明厂是其中之一。
这……这简直不要太吹牛了好不好,可偏偏是真的。
问她为什么没选光明厂,许如意回答:耿明耀官瘾重,一趟就否决了,没看上,选了红星厂。
那可是两千多人的大工厂说不要就不要吗?
问她耿明耀挨打她知道吗?
许如意回答:“那是正常的,红星厂的工人一个月工资带奖金平均108块钱,他们一个年多不发工资,这工资原本可以是他们的,肯定有人受不了!”
两位检察院的同志纷纷喝水:早听说燎原厂待遇好,这可是第一次听到真的,108快!这是什么概念!
后面更狠,问她燎原厂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又要合并夹具厂,许如意回答:“锅炉厂,推车厂木艺厂现在都运转的不错,我们三分厂也要进行经济生产,不能比他们差!”
可那三家厂子今年的成交额是一个亿美元!
当然听到许如意认为刘福生挨打,跟耿明耀一个原因,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再听到他们问“那你说每次都跟你们没关系?为什么已合并就有人挨打?” 许如意回他:“这就叫怀璧其罪。”
要知道隔行如隔山,许如意在机械厅再红火,检察院的人不知道她,这又是刚开始调查,只能知道框架,内里细节却不知道,如今相当于将许如意这笑一年的事迹听了一遍,他们只有一个感受——莫名有理的感觉。
说真的,大家都是努力工作挣工资的人,如果他们可以一个月挣108块,被领导因为个人原因拒绝了,他们也要骂娘的。
不过听归听,干事情还是要以事实为依据的,所以问完了以后,他们也没说让许如意离开,许如意专门提了提:“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的专利运营中心要开始正式办公,我必须在,能不能让我先回去,我随时可以过来配合调查?”
但都来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走呢,井同志说:“你安心等一等,我们的调查结束后,自然会让你离开,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
许如意只能等着。
可是她在里面等着,外面却热闹起来,首先是燎原总厂——许如意坐着检察院的车走了,这事儿怎么可能瞒住?
首先是门卫放行肯定知道,其次是这会儿刚开完会,有人上班去了,可如红星厂这样专门过来的,是不需要上班的,都在厂区逛游呢,自然也瞧见了。
更何况,郭培生还专门大张旗鼓地找了光明厂的职工们问询,直接说:“有人认为许如意为了合并光明厂,找人打了耿明耀。如果找不到谁动手的,许如意麻烦就大了。”
要不是进了燎原厂,谁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前面还刚刚说了,要给学费给生活费,考上大学给奖金,回来还能分房,光明厂的人正向往着日后孩子们有个好前程,突然断了,谁受得了?!
大家自然挂心:“厂长可千万别有事。万一有事了,咱们光明厂这好日子就到头了。”
有人自然就听进了心里。
至于夹具厂同样道理,副厂长葛旗亮也不用大喇叭,直接找了厂里最八卦的几个人,把事儿一说,这风声忽悠悠地就传遍了整个厂——刘福生挨打了头破了住了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为是燎原厂为了合并夹具厂找人打的他。如今将燎原厂的厂长告了,要想跟人家燎原厂合并,就得找到动手的人。
这风声可比光明厂传得快又猛,毕竟多数人还不知道燎原厂看上他们的事儿了,大家只有两个反应,一是燎原厂要合并咱,好事啊。二是他妈的谁干的?赶紧找出来!
厂子里几乎立刻热闹起来,纷纷问询:“谁干的,赶紧承认,燎原厂现在什么样,要是真能合并了,你家里也跟着吃香喝辣,要是合并不了,可就是厂里的罪人,到时候,没好处。”
张老三眨眨眼。
倒是耿明耀和刘福生这会儿,美的不得了。
耿明耀的想法特简单,我就是恶心你,反正我也没说啥,你能拿我如何?
所以回去,专门买了瓶酒,还切了半斤猪头肉,自己喝酒去了。
至于刘福生,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呢,因为是厂领导,所以有着单独的病房,房间里还摆满了下属们送来的礼品,他老婆方琴一脸担忧,“你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
刘福生却不觉得如何,“我说的有错吗?我刘福生既然能第一次让夹具厂起死回生,就有第二次起死回生的本事。我这边才半年不发工资,就要合并或者分流,她张维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看燎原厂现在红火了,想要尽量留住燎原厂,生怕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将肃南市这几个厂子能划拉的都送给许如意。呸,马屁精!我说她为了政绩,半点没错。”
方琴皱眉:“她人不错,而且你说这个也就说了,你攀扯许如意干什么,你这头怎么可能是她找人打的。”
刘福生一听这个就笑了:“你不懂了吧,没有刑事,怎么可能查的快。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她找人,毕竟耿明耀也挨了,我这是合理怀疑。要怪就怪她树大招风,我怎么不说别人啊,这不还是她做的不够好?”
方琴将苹果一放,“你就不怕查着不是她,你怎么办?”
刘福生才不在意呢:“首先不好查,耿明耀挨打都多久了,哪里还有线索,至于我这个,摸黑打的,只要不傻,就不会出来。让她先被调查吧,够她难受了。”“更何况,查出来也没什么,我一个受伤的同志,心里害怕诸多怀疑,有什么问题吗?再说,翻脸更好,省的她惦记我的夹具厂。”
许如意是中午被带到检察院的,问完了还管了她一顿饭,饭后因为没有问询,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别说,桌子高度有点低,坐着不舒服,趴着倒是很合适。
倒是井同志他们还挺讶异的,“真是了不得,别人吓死了,她倒是睡得着。”
年轻人忍不住说:“一点不急,我觉得她胸有成竹呢!”
井同志点点头:“的确心态挺好,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淡定。”
“她那个专利运营中心,我查了查,的确是明天正式办公。而且这可是部委直属的,还真不能多留。”
“再等等。”他们现在兵分三路,公安两路,一路查耿明耀,一路查刘福生,还有一路是检察院,正在调查张维。所以才不能立刻放许如意离开。
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许如意那边都没睡醒,先是公安那边打了电话来:“凶手找到了。”井同志还以为是打刘福生的人,这也太快了:“你们这次不错啊,够效率,怎么这么快?谁打的刘福生?”
人家对面说:“哪里是我们找到的,自首的,打刘福生的,打耿明耀的都自首来了,现在就在局里呢。我们核对了一下,的确是他们,跟许如意没关系,就是因为眼红燎原厂的待遇,恨他俩挡路,出手教训他们的。”
那自然就不能再关着许如意了,井同志随后就去将许如意叫了醒,跟她说:“已经有人自首了,你可以走了。”
岂料许如意一听,反倒是不急着走了,还问呢:“就是说他挨揍跟我没关系了。”
这是自然的。
谁料她还接着说:“那我就是被诬告了?”
这倒也是,不过井同志感觉到了不对,“你什么意思?”
许如意的意思很简单,肯定不是她啊,但这种事,都第二次了,她要是忍着,以后燎原厂发扬壮大,是不是每次都得来一次?
凭什么被污蔑,凭什么被这么带过来,凭什么忍着啊。
此时不发疯什么时候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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