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流
这句话逼出了宫川亮无尽的勇气:“嗨!我一定会做好!”
夜色中,从容不迫地古田铁工所终于忙碌了起来,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条新闻的播出,都是安排好的,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扭转乾坤呢?
这个特殊的求助报道一播放,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有人正在吃饭,有人正在打牌,有人正在串门,这会儿,都一个动作:“哎哎哎,瞧瞧这播的什么?可怜的厂长?这是怎么了?”
这年头的人都热心,更何况,电视机前的主力人群,就是工人。一听说是求助,还是个厂长,谁不多看两眼,可这一看就气坏了!
“这怎么可能?铣刀这种东西凭什么不卖啊?这日本人是不是使坏呢?”
“我觉得也是,这一看就是故意的,我们厂虽然没有数控设备,但也有其他设备啊,咱们国产的质量虽然一般,可什么时候也没说不卖给刀?”
“这本就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买的进口设备,这样弄,还提高个屁啊,我看着进口的就是不行!”
“你们怎么刚说这个,你们不觉得这日本人太坏了吗?你听听,在他们门口倒下的,你说,要是没什么事,怎么可能好端端一个人,在他们门口倒下去的。咱们前院赵大妈晕倒,不就是因为被人气得吗?我看这个厂长也是。就是电视上不好说。”
“可不是,而且你看人都这样了,厂子也停产了,他们还不提供,这人心真坏!不能处!”
当然,除了这些事不关己,只是看到议论的,更有相关的人,譬如说泽州齿轮厂的厂长郭晓军正吃着饭呢,就瞧见了这条新闻,都是一个行业的,他跟郭大伟开会的时候见过几面,印象里神采奕奕说话风趣,平江厂也是业内不错的曲轴厂。
哪里想到会在国家台见到他,他立刻看过去,不过没听几句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妻子小雪也跟着看呢,忍不住说:“这也太过分了吧。老郭,你们有没有这个铣刀啊,帮帮他吧。”
郭晓军这会儿是一身冷汗,哪里还顾得上帮忙,他们厂刚刚订好了要进口古田铁工所的四台数控设备,马上就要签合同,这……他直接放下了碗筷,冲了出去,妻子问:“你干什么去?”
他住的是干部楼,直接在楼道里喊:“看新闻了吗?开会!”
当然还有同行们,已经是个夏国通的贝尔每天雷打不动要看国家台的新闻,为的就是了解这个国家的政策。可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古田铁工所这则新闻,他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身边的女孩皱眉问他:“有什么好事情吗?”
贝尔笑着说:“是个非常好的消息,亲爱的许厂长有时候还是很有信用的,我们烦人的对手果然有麻烦了,而且是个大麻烦,我想,我们应该给他助助兴!”
更何况,即便是没有看到电视,在第二天的清晨,很多人会发现,今天的报纸居然在第一版登了一条求助信息《紧急求助:谁来帮帮这个可怜的厂长?》。有人在报刊上看到了,有人拿着上了公交车,大家还传阅了一番,有人则进了办公室看到了。
在这样一个传媒极其不发达,却又有着无比高的收视率,阅读率的年代,这条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瞬间就在全国各地同时传开了。在京市的田中昨晚上就去了大使馆报备,可他还没等到大使馆的回应,就先接到了电话,“你好,我们这里是商务部进出口贸易司,我司收到了举报,认为你方的合同存在大量不合理条款,请来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宫川亮到达平江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因为连夜坐的火车,他有些疲惫,可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敢懈怠,连忙冲着大门口去。
他不会说汉语,是翻译自报家门:“你好,我们是古田铁工所的,通过我们的努力,终于找到了你们要的铣刀,我们是来送货的,请打电话给你们的厂长,我们要见面。”
郭大伟出事的事儿,是瞒着平江厂的,停产是没有奖金的,连工资都不能全发,就怕工人们心情浮躁再生事。
可这样的反而让昨天的新闻更轰动了,没看完新闻,郭大伟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这一晚上,工人们络绎不绝地去看了他,即便他们家人太多待不下了,很多人还是去了楼下看看。
他们的厂长,说话敞亮,爱开玩笑,脾气不小,可是却最心疼工人。
那么多曲轴厂效益都一般,是郭大伟带着他们一路闯关,现在越办越好,工资奖金也越来越高。
工人们都认为郭大伟当厂长,是他们的福气。可谁能想到,居然被古田的人欺负成这样?他们是又心疼又愤怒,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办?
哪里想到,古田的人居然真的如何华说的一样,上门了!
赵老三往外看了一眼说:“我们厂长在医院呢,你去医院吧。在前面左拐不远就到了。”
宫川亮皱皱眉,他们为了早点到,是坐的火车,刚刚的三轮车已经走了,这会儿只能自己走,好在翻译说:“他们这边的医院都是厂子里的,应该不远。咱们过去吧。”
要是平时,宫川亮肯定不愿意,觉得太怠慢了,可现在,他可半句也不好多说,点头说:“那快点走。”
只是没想到,一拐进去,两个蒙头少年就跟风一样窜了出来,直接冲着宫川亮的鼻子就是一拳,宫川亮下意识地弯腰,对方却不恋战,一把抢走了宫川亮手里的箱子,等着翻译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宫川亮都疼蒙了,捂着鼻子一脸鲜血地问:“我鼻子断了!铣刀呢?箱子呢?”
第95章 三章合一
箱子自然找不到了。
这会儿是上班日,又是最热的夏天,已经快十一点了,路上根本没人,他们扭过头去,看到只是空荡荡的巷子。
宫川亮立时急了起来,也顾不上鼻子疼了,这铣刀是来道歉压下评论的,如果找不到,事儿就真大了。他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疼的热的还是急的,这会儿只顾着说:“赶紧找,哦不,报警,找警察啊!”
翻译都愣了,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而且为了找路,他一直走到前面,如果不是宫川亮惨叫一声,他都没注意旁边有两个人跑过去了。
他是夏国人,他能不知道吗?夏国的治安可没有这样差,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就突然有人冲出来抢东西?更何况,郭大伟刚被气坏了,他们来道歉就遭了殃,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他是挣翻译这笔钱的,可不是挣卖国钱的,自然是宫川亮说什么他听什么。
要报警的话,他立刻说道:“我去问问,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你鼻子没事吧。”他还关心一句。
宫川亮其实很不好受,鼻子这块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而且不但呼吸困难,有种阻塞感,他的视力似乎也受阻了,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最应该去的就是医院,他想他的鼻子已经出了大问题。
可是,他哪里敢啊。
如果处理不好,古田铁工所在夏国的事业就很难继续了,而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所以这会儿他忍着剧痛,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先报警!”
翻译就是例行问问,他说报警那他就去找。这会儿街上没人,翻译又跑到了刚刚的大街上,拦了个人问:“请问派出所往哪边走?”
宫川亮就跟在他后面,被拦下的大姐特别热情,一瞧他这样立刻惊呼:“你这是被人揍了吗?怎么这么厉害?在那边,往那边走!直着走第二个路口再右拐然后……”
古田疼的受不了斯哈一声,大姐立刻说:“太麻烦了,走走走,我带着你们抄近道。这是哪个天杀的,怎么能打人呢。”
说着扯着就往小道走,古田说不出话来,大姐一边走一边问翻译怎么回事,翻译又不能说瞎话,就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准备去平江厂的医院,一进小道就被抢了。”
“怎么可能?我们平江这两年管得严,治安可好呢。”大姐扭头看宫川亮,“打的这么厉害,你坚持的了吗?我看看。”
说着,就上手想去看看,但实在是太疼了,一碰古田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别动!”
他说的可是日文,大姐一下子就愣了,“日本人?!”
翻译连忙说:“我们是去平江厂谈事情的,赶紧带我们去报警吧。”
大姐却站着不动了,上下打量他们,“现在能去平江厂谈事情的,不就是那个买了设备还不卖菜刀的日本公司吗?好家伙,你们可太缺德了,平江厂上千口子人等着吃饭呢,这都停工一个星期了。你知道基本工资才十几块钱,日子怎么过啊。打你,这是老天开眼了,怎么没打死你!”
“呸!什么玩意!那个打人也是笨蛋,这种人不打狠点!呸!晦气!”
边说边骂,还吐了一口,吓得他俩连忙退了一步,就瞧见大姐扭头就走了,翻译喊了一声:“大姐,你不是带路吗?”
大姐头也没回:“呸,带你个头!”
可刚刚为了快,走的是小路,如今这不知道是进了哪个街道,路窄人少,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翻译只能说:“要不我们再退回大道?”
宫川亮这会儿都快疼蒙了,可又有什么办法,不敢动头,也不想说话,用手甩甩:意思是赶紧走。
因着这个打岔,等着他们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事情都发生了一个小时了,民警皱着眉头说:“这么点路你们怎么才来?这都这么久了,人早跑了?”
他俩欲哭无泪,宫川亮忍着痛斥责:“你们夏国人实在是过分,有个女的明明说要带路,半路就把我们扔下了,你们不是说夏日友好吗?你们就这么友好的?”
结果民警也不愿意了,直接站了起来,对方一米八的大高个,吓得宫川亮都缩了一下,以为他要打人呢,结果人家从旁边书报架拿了张报纸来,直接拍在他面前了,“他不懂人话,你来给他翻译,这上面写的什么。友好吗?谁不友好?”
翻译一看,就他们那点事儿,怪不得大家都不待见他们,平江的报纸居然报道了。
宫川亮能说什么,只能闭嘴了,录完口供后,民警就说:“我们会去查证的,不过你们确定吗?丢了三把铣刀?”
宫川亮立刻说:“是,一把铣刀1200美元,这是巨额财产,抓住他,按着你们的法律要枪毙的。”
民警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留个联系方式,有结果了通知你们。”
宫川亮都没有辩驳的机会,就被结束了,后面还有两人打架,本来恨不得当场再打一架呢,这会儿在后面都看懂了,也不打架了,哥俩唠起来了:“这就那欺负咱的日本人,好家伙,这哥们办了件好事啊。”
“我觉得也是,那鼻子打的挺厉害的,以我的经验,肯定断了。”
“我也觉得,而且恐怕接回来也不好看,我也有经验。”
说完两个人还握了握手,民警问:“你俩为啥打架?”两人看了一眼说,“没事,没事了。哥们咱喝一顿,我咋觉得咱俩不打不相识呢。”
倒是宫川亮气得不得了也没办法,想了想说:“先打个电话然后去医院吧。”无论如何他得道歉,让对方知道他的诚意,至于铣刀……如果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他也可以承诺最快速度送到,毕竟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翻译看着他说:“也行,而且,你整个脸都肿起来了,得看看吧。”
宫川亮扭头对着玻璃窗户照了照,里面出现了个看不出样子的家伙,脸上的血已经结成硬块了,外加上挨揍的青紫,那真是五颜六色。不过他此时倒是觉得这样道歉挺满意,“走!”
他的想法是,拿着这副模样让郭大伟看看,他们不是不办事,而且很有诚心的,只是被人抢劫了,他们也是冤枉的,当然,宫川亮打完了电话后,还动了个脑筋,如果让注意力从他们不给铣刀变成了搜捕抢劫铣刀的人,那就好多了。
哪里想到,医院倒是进了,可是一说他们是古田铁工所的,来看望郭大伟,那个他见过的何主任,这会儿可不是当时一脸笑意,说话温柔的样子,冷淡地说:“对不起,我们厂长身体还在休养中,谁也不见。”
宫川亮就跟翻译说:“跟他说,我们是怀着巨大的诚意来看望和道歉的。我们作为供货商,虽然合同上表明了18个月的供货期,但绝不是看着你方停产而无动于衷的,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四处寻找铣刀,刚刚找到就连忙送了过来。”
何华听了后果然脸色好看多了,宫川亮还以为让他们见面了呢,就听见何华说:“几把?”
宫川亮本来想带三把,但是田中认为太显眼了,就让带了一把,说是让他们配合将这事过去后,再开始慢慢供货,“一把。”
何华皱着眉头,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你们这么大的工厂,半天就找了一把,合着你们只管生产设备,不管配件是不是?行啊,一把也行,在哪里?”
宫川亮一提这个就生气,“刚刚路上被人抢了,你看我这样,就被人打了。我们已经报了警,你们赶紧也报警,务必尽快拿回来。”
他和以为何华会跟他一样着急,却听见何华说:“你不是骗人吧。你们一年半都没货,昨晚上电视今天你们就带着刀来了,上报纸就变出来了,你们不是一开始就有,不给我们吧。”
宫川亮都愣了,“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干,我们是怀着巨大的诚意,想办法调来的铣刀,为的就是解决平江厂的开工问题,我们……”
谁料何华却说:“我们为了一把刀,先是给你们打电话,随后又跑到了京市,在你们的公司苦求了三天,当时你可是说,你们公司都是按着申请时间来的,我们没有提前准备,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货的。如果是个人说是自己没有货了,都要提前取货,你们岂不是乱套了。请问,这把刀哪里来的?从国内厂子里调来的?哪家厂子?从国外调来的,手续呢?”
宫川亮自然知道肯定有这样的疑问,他认为这都好解决,有刀能开工,肯定不会再问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刀被抢了。
何华根本不信:“说不出一二三,我只能这么猜,要不,这铣刀就在你们仓库里,你们是不想给我们,要不,挨打是假,丢刀也是假,你们忽悠人的吧。宫川先生,您说是哪个?”
宫川亮不能承认前者,也不能承认后者,明明自信满满地来,这会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按着本性,他肯定是要发飙的,告诫何华别这么嚣张,毕竟以后还有合作,可现在,那片子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他半句不敢多说。
——刚刚打电话,田中的口气是气急败坏的,他在公司里一向是以绅士自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口气,不停地叮嘱他,一定要稳住郭大伟,无论什么条件都要说动郭大伟合作。
而且,田中还说了一件事,根本不是仅仅在电视台播放,这条新闻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现在,恐怕看电视报纸的夏国人都知道了。
这跟他一路的遭遇完全相符,他都能想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面临什么后果。
所以,宫川亮只能深深地低头鞠了一躬:“请不要这样揣测我们,我们真的是有着巨大的诚意。请让我和郭厂长面谈,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条件。”
这意思可是太明显了,就是你们可以提要求了。
他就不信,平江厂能不动心?
结果他听见了什么,病房里传来了郭大伟熟悉的声音:“滚!”
日本人一向是以道歉闻名的,姿势标准,言语诚恳,哪里想到,居然真的不管用?宫川亮离开的时候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们居然连见一次谈一谈的机会都不给吗?那……他不敢相信后续会是什么样?
后续自然不会好。
谁能想到,以万为单位的美元都花了,却因为一把铣刀停工。大家引进设备,不就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吗?过去用普通车床,的确是慢而且质量差一些,精度不够,但是那可不用被人卡脖子啊。那是有多大力气就使大多力气,而这种情况是,花了钱,还使不上劲,不少人都觉得还不如不花呢。
更何况,郭大伟还因此残疾了!
谁不觉得难以置信,谁不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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