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赵长舆忍不住一笑,一仰头把药都喝了,叹息一声道:“以后不可再如此任性了,我时日无多,你这段时间修复一下与二房的关系。”
赵含章一口应下,面上有些迟疑的道:“祖父,上午我和傅大郎君去花园里剪月季,正碰见假山上的石头松动落下来,似乎砸到了谁。”
赵长舆一口气就堵在胸口,“砸到了谁?”
赵含章:“那会儿前面正在接旨,不知道大姐姐去了没有,如果没有,那可能就是她了,当时离得远,加上她不出声,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赵长舆略一想就明白了,只怕二房那边也不想声张,今日对于二房来说很重要,他们是最不想出现意外的。
但仇肯定是结下了。
赵长舆叹息一声,心累的挥了挥手,“罢了,随你高兴吧,你心中有数就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坚定了些,“既然亲事已定,那就把婚期也定下来吧,趁着我还在,将你的婚事完成,以后你母亲和弟弟就托付给你了。”
已经这样,不如在他死前把一切都分好,大房和二房之间还能留些香火情,将来也有一条退路。
赵含章想要说不用,但触及赵长舆的目光,她便沉默了下来。
算了,总不能让人走都走得不安心,成亲就成亲吧,这样还方便她和傅教授找路。
赵含章回到清怡阁,急得团团转的王氏立即迎上去,“你祖父怎么样了?他想不想见二郎?”
“祖父吃了药睡下了,大夫说没事,”赵含章安抚她,“明日我再带二郎去看祖父。”
王氏就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竟然让你祖父气得晕厥。”
赵含章道:“河间王死了。”
王氏不以为意,“这两年死的宗室没有两百也有一百,我不记得河间王和我们家有交情啊。”
赵含章道:“河间王轻财好士,名声还算不错,在宗室中,除了东海王,也就他还有些许名望了,之前他固守长安,还算得民心。他这一死,长安彻底无援,只怕支撑不下去了。”
“而且……”赵含章顿了顿后道:“名望这种东西,用得好,他可以振臂一挥,召集天下百姓勤王护国;用得不好,那就是民心涣散。”
“如今新帝才刚登基,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内有万民观望,外有强敌窥伺,这时候杀河间王,相当于自毁根基,”赵含章道:“东海王走了一招臭棋。”
王氏更关注的还是家产的事,“那也是国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现在你的亲事定下来了,你祖父有没有说何时给你定嫁妆?”
“关系可大了,”赵含章低声喃喃,“运气好,洛阳还能安稳一段,支撑到我找回去的路,运气不好……”
她叹息一声,“为了活命,只能暂时离开洛阳了。”
王氏一愣,“离开洛阳去哪儿?”
“汝南。”
“回乡?”王氏惊得声音都快要破了,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就回过一次汝南,当时你父亲还在,你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后道:“洛阳多好呀,陛下在这里,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赵含章:“就是因为皇帝在这儿,这儿才不安全。”
她见王氏都快要哭了,不由好奇,“汝南老家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王氏垮下肩膀,摇头道:“没有,若真的必须回去,那就回吧。”
入夜之后,赵家便安静了下来,似乎白天发生的两件大事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二房的下人进出间都非常的小心,虽然赵长舆病倒,但他们还是没忍住让厨房多准备一些美食,还拿出了美酒,打算悄悄的庆祝一番。
赵和婉靠在床上,额头绑了布条,正在听吴氏抱怨,“你不该去的,平白添了这一道伤,还不能说出来,今晚连你祖父跟前都到不了。”
赵和婉攥紧了帕子,低声问道:“所以今天来的那人是傅家的大郎君?他和三妹妹就这么定亲了?”
吴氏“嗯”了一声,继续念叨:“你最近别出门了,大房这会儿火气大,我们得了好处,暂且避一避他们,你伯祖父还在,别在他面前闹得太难看……”
赵和婉没怎么听进去,依旧纠结,“爵位都给了我们家,怎么傅大郎君还和她定亲?阿娘,这事儿会不会听错了?”
吴氏皱眉,“不会有错的,庚帖和定礼是当着你祖父的面交换的,哪还能有假?”
“可是……”赵和婉咬紧了嘴唇道:“不是说,伯祖父给三妹妹定亲是为了给二弟请封世子吗?现在亲事定了,却是请父亲为世子。”
吴氏有些尴尬的道:“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流言,你听过就算,怎么还信了?”
“不是母亲和柳儿说的吗,怎么是……”一语未毕,一巴掌呼来,直接把她的脸打歪,赵和婉捂着脸震惊的看着母亲。
吴氏沉着脸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母亲何时说过这些话?我看你是被石头砸坏了头,以后再胡言乱语,那就继续去祠堂里跪着。”
赵和婉脸色惨白。
吴氏起身,叫了下人进来道:“大娘刚从祠堂里出来,病了,最近你们不许她出门,再叫她出去受惊或者受伤,我拿你们是问。”
丫鬟们惊慌的应下,躬身送吴氏出门。
赵和婉眼泪簌簌落下,捂着脸哭出声来,“骗我,都骗我!”
“大娘,”丫鬟上前安抚,“您快别哭了,老太爷和世子他们在前头吃酒呢,要是听到哭声,一定会生气的。”
第23章 难过
赵长舆也不得停息,他沉吟许久,还是强撑着病体起身,“河间王殁,长安失控,洛阳西面失去屏障,只怕羌胡会趁机南下,到时候洛阳危矣。”
赵长舆决定上书,建议东海王陈兵京兆郡,以防备羌胡南下。
汲渊扶着他坐在书桌前,沉吟道:“但让东海王陈兵京兆却敌,岂不是把大晋所有命脉都交给了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当务之急是防备外敌,内乱……”赵长舆顿了顿后道:“再等等吧,希望陛下能明白,暂且忍耐一二。”
傅祗回到傅家,让傅庭涵去休息后,便也转身进了书房,把自己的幕僚给叫了来。
“河间王死了。”
幕僚忙道:“我等正要告知郎主呢,今日方传回的消息,听闻是路上遇到了劫匪,圣上和东海王震怒,已经下令剿匪,务必要为河间王一家报仇。”
傅祗撇了撇嘴,“真是匪徒所为吗?”
幕僚顿了顿后低声道:“私下里有人说,是东海王下的命令,执行的是南阳王麾下的梁臣。”
南阳王是东海王的弟弟,他从来都听命于东海王的。
傅祗叹息一声道:“人已经死了,此时再论是谁杀的意义不大,当务之急是防备羌胡和匈奴。”
傅祗道:“明日我便进宫,提议由王延接管京兆郡,务必要防住北边的羌胡。”
幕僚应下。
傅祗顿了顿后道:“派去长安接世宏和公主的人可有消息回来?”
“未曾。”
傅祗就叹息一声道:“希望他们平安吧,河间王这一死,从长安到洛阳的这一路只怕更难走了,你想办法派人去送信,回途艰难,不如先留在长安,或者南下去蜀地,由蜀地再转回洛阳。”
河间王一死,路上的盗贼、流民、异族只会更混乱,这时候除非带着大军,不然管他是王孙贵族还是流民乞儿,命都不值钱。
幕僚应下,小声道:“郎主,听说今日大郎君和赵家定了亲事?”
傅祗总算露出了一点儿笑容,颔首道:“已经交换庚帖和定礼了。”
幕僚就高兴道:“恭喜郎主,既然两家已经定亲,何不请赵公帮忙去长安接人呢?”
傅祗道:“长舆是个玲珑剔透人,此事不用我们提,他自会想到,只是我忧心局势未明,担心他们回途受苦。长容这次回来不就去了半条命吗?”
幕僚便不再说话。
“长舆身体不好了,以他的周全,他必定会事先安排好家小,你和管家近日整理一下家中资产,挑出合适的来给长容做聘礼,等忙过这一阵便要为两个孩子举行婚礼了。”
幕僚和管家都高兴的应下。
傅长容是傅祗的长子长孙,他一出生便拥有傅家的大笔财富,没有意外,将来傅家的七成都是他的,所以在聘礼上不能亏待了他。
而赵三娘是赵长舆的孙女,看样子,赵长舆是打算把孙子交给孙女来照顾了。
幕僚之所以那么高兴,便是想到以赵长舆精明吝啬的个性,他肯定会把一些资源交给赵三娘。
而赵三娘的,不就是傅长容的?
傅长容的,不就是傅家的吗?
幕僚喜滋滋,高高兴兴的下去安排了。
王氏也在高高兴兴的扒拉东西,她把自己的陪嫁全都翻了出来,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阿娘不偏心,你们姐弟一人一半。”
“这铺子和田庄我都分好了,剩下的,这些首饰宝石之类的,给三娘,这些金银就给二郎,字画和书籍……”王氏顿了顿,叹息一声后道:“给三娘吧。”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点心吃得欢快的儿子,心梗,“也不知道他将来生的孩子是像他,还是像你们父亲。”
赵含章安慰她,“隔代遗传也是有的。”
王氏更忧虑了。
她努力的不去想这事儿,继续给赵含章算她的陪嫁,“我的陪嫁不是很多,有一些还是你父亲后来给添的,要是现在一分为二,我只怕二郎守不住,将来二房当家,我们要是说不清楚,陪嫁也能变成赵家家产,所以我想全都放在你的嫁妆单子上,以后你记得分一半给你弟弟。”
赵含章便玩笑道:“阿娘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把着不给吗?”
王氏就怜惜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要是会这样,阿娘虽然会生气,但心里却是松一口气的,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也太重感情,总想为我和你弟弟思虑周全,但这世上的事啊,哪儿有周全的?”
她道:“这世道已经如此,我们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就过成什么样,你别总想着我们。”
赵含章愣住,“您……”
王氏含着泪看她,突然很伤心,“三娘,二郎是个蠢人,阿娘也不聪明,我们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不像你和你父亲,是聪明人,你们不仅要过得好,还要不遭欺辱,还要身边的人过得好,你们心里才能安定。”
“往常二房明里暗里欺负我们,你都叫我忍着,但我知道,你心里才是最不好受的。”
王氏知道自己,她忍不住脾气,有仇基本上当场就报了,就是自己不好过,看到对方也不好过,她心里就舒坦了。
在王氏看来,只要心里舒坦就好,她才不去算什么隐忍得失。
但三娘不是,她看着她小小年纪便努力读书习武,因为她和二郎受了委屈就布局反击,有时候她自己都要忘记曾经受的委屈了,她却能在时隔半年之后翻出旧账哐当一下给二房一下子。
虽然报仇的那一下是很开心的,但王氏也心疼,她女儿,那么小的一个,小小年纪便已经要学会这些算计了。
王氏总觉得这样太累,但这几日下来,她感觉女儿心思没以前沉了,比以前更加洒脱,对二房不再那么隐忍,有仇就算不能像她一样当场报回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留那么久。
王氏觉得她总算有那么一点儿像自己了,她既心疼又高兴,还很欣慰,抓着赵含章的手泪盈盈的道:“以后你就这样,别把委屈憋在心里,要是……”
她咬咬牙,“要是实在想和你弟弟争家产,你也要记得给他留一点儿。”
第24章 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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