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做现在我在西平做的一切,”赵含章道:“宽兄不也说过,民生都是琐碎事?但那毕竟都是纸上谈兵,我想让兄长们真实感受一下何为民生,县令要怎样做才算称得上父母官。”
赵宽半张着嘴巴,半晌才纠结的问道:“你……你要取柴县令而代之?”
赵含章:“……宽兄想多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道:“现在上蔡和西平是兄弟县,我和柴县令是兄弟!哦,不,是兄妹!”
赵宽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最后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沉思许久,没有立即给出答案,“我得想一想。”
赵含章:“想吧,给你两天的时间,若不愿意也没什么,我另外找人。”
她叹息道:“西平这边也很需要兄长啊,夏侯仁的图稿和文稿还需要你,学堂也离不开你……”
赵宽的心中的天平就倾向了上蔡县。
倒不是他就讨厌西平县的这两个工作,只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一件工作做久了,总会想要换一份工作的。
说是考虑,赵宽却没有独自思考,而是直接去找赵程,将此事告诉他。
赵程怔了一下后问道:“你有想过将来出仕为官吗?”
赵宽敛手道:“是,我想做一番功绩。”
他道:“不求能和大爷爷一样位列三公,封侯拜相,但至少也要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做下一番事业才好。”
赵程就点头道:“那就去吧。”
他道:“既然决定要出仕,那就脚踏实地的从头做起,莫要学朝中王衍之流,既占官位,却又瞧不起实务。”
赵程沉着脸道:“你将来若做此误国之事,不仅我,赵氏也绝不容你。”
赵宽郑重应下。
赵程就叹气道:“你多听含章的,你这三妹妹虽然油嘴滑舌,嘴里没几句实话,但论做民生上的实事,我看朝中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赵宽一一应下。
得了赵程的同意后,赵宽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赵铭。
赵铭没有思索便道:“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程叔父多年的教导。”
赵宽忍不住和这位家族的实际掌舵人道:“铭叔父就不怕三娘在外树敌太多吗?”
赵铭就叹气道:“你以为她意在上蔡吗?”
赵宽疑惑,“难道不是吗?”
赵铭摇头道:“上蔡的柴县令虽然不太聪明,耳根子还软,如墙头草一样左摇右摆,毫无担当,但他有两个优点。”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优点?
“一个是,他还有怜民之心;”赵铭道:“宁愿冒着县衙暴动的危险把官吏们的俸禄全拿来买粮种,他不是坏,只是不聪明。”
赵宽自动换算成赵铭内心深处想说的话——蠢!
“另一个则是,他愿意听人劝,”赵铭笑了笑道:“这也就是耳根子软了,这样一来,他身边是什么样的人,那他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身边有常宁时,上蔡虽然艰难,却平平和和的过了许多年;
而他现在身边是汲渊,想也知道将来这上蔡县会是赵含章的一支臂膀,只听她号令。
“所以含章为何要换掉听话又有怜民之心的柴县令,换上你这个没有多少管理经验,又不太听话的族兄呢?”
赵宽呆住了,瞪大眼睛,半天才问道:“那,那我去上蔡做什么?”
赵铭转了转手中的棋子,突然在两颗相邻黑棋的偏南正中位置落下一颗白棋子。
赵宽看去,那棋子并不在点上,而是歪歪扭扭的落在一个格子的边上,不像是落错了,那个位置是……
他的目光在两颗黑棋间来回移动,等再落到那颗白棋子上时,赵宽瞬间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灈阳……”
赵铭听到了他的低语,嘴角微微一挑,和他道:“去了上蔡好好干,多用心,你没有经验,可以多听一听汲渊的意见。”
“他是大谋士,既能与你大爷爷一起纵横朝堂,也能随含章蜗居在乡间,不管是见识还是心胸,都远在你等之上。”
赵宽认真应下。
赵铭这才挥了挥手道:“走吧,去与你父母告别,棋子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事情未成之前莫要宣扬。”
赵宽应下,恭敬的退了下去。
但他心里很疑惑,灈阳是上县,赵含章到底要怎样才能为他取得灈阳的县令之职?
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县令吧?
哦,还是没有公开承认的县令,只是得到了豫州刺史的私下认同而已。
赵宽答应了,日常跟着赵宽混的几个族兄弟一看,便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于是赵含章把他们打包送到了上蔡庄园里,让他们跟着汲渊干活儿。
赵含章出钱,柴县令主动联系了他知道的粮商和一些大士绅,和他们买了不少粮食。
当第一批运到上蔡,一直如死水般安静的上蔡县突然活了起来,各里里正下村通知,各家各户都拿上粮袋去县衙里领今春赈济的粮食和下发的粮种。
赈济的粮食并不是很多,可毕竟是有,省着点儿吃,能够在家中存粮的基础上延续个十来天左右。
还没等他们把粮食安排好,县衙突然又公告役令,这一次役令却不是和从前一样无偿,而是有偿的。
听说是以工代赈,秉持着自愿原则,去修建水渠,开荒除草的人每天都有钱拿,而拿着钱可以和县衙买到低粮价的粮食。
说是低粮价,其实也就比粮铺里少个两三文。
但这两三文对他们来说也很大了。
第268章 安民
冰雪消融,小麦回青,春暖花开之际,诸传带着他剩余的商品离开西平,回蜀地去。
赵含章亲自去送人,还非常大方的送给他两箱子琉璃制品,一箱是琉璃瓶,一箱则是小巧的琉璃镜子。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希望诸公子路途顺利,”赵含章笑道:“我西平缺粮食布匹,下次公子再来,一定要多带这些商品啊。”
诸传看了眼道路两旁正在劳作的农人,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西平县县君还是赵女郎,我一定来!”
经商,不是所有城池都安全,也不是所有城池都欢迎的。
有些县城为了不让外地来的商人挤占本地的商业空间,会想各种办法驱赶商旅。
诸传这几个月在西平过得很快乐,不仅赵含章对他欢迎,西平本地的士绅豪富们也对他很友好。
能不友好吗?
蜀地的绸缎和锦绫都是很受欢迎的。
诸传回蜀需要经过上蔡,他只在上蔡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离开时,看着路上热火朝天挖渠修水利的百姓,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长随见他光叹气不说话,不由问,“郎君,多好的景象啊,您叹什么气?”
“我叹中原的百姓总算有了一丝希望,”诸传道:“我们蜀地虽然也不平静,但和隔三差五就打一场的中原相比好太多了。”
“以前出来,所过之地饿殍遍地,百姓脸上尽是麻木,尤其是开春之际,”他道:“明明应该是一切伊始的时节,应该生机勃勃才对,但人眼中尽是绝望,只有这一次,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希望。”
诸传道:“她或许有野心,但谁又能否认她对百姓的益处呢?”
很显然,诸传是知道上蔡的改变是因为赵含章。
其实不仅诸传知道,西平县和上蔡县的百姓们都知道。
汲渊从不吝于夸赞宣扬自己的主公,何况上蔡这边还用了这么多赵氏的人。
于是上蔡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之前的赈济粮,现在以工代赈的钱粮都出自赵含章,当然,是他们县令和赵含章求的。
据说两县现在结成了兄弟县,以后上蔡要帮助西平,西平也要帮助上蔡,两县共同进步。
因此,上角村和下角村关系更好了,在地里劳作时碰见,明明是两个县的人,但大家就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因为年前争抢工时的嫌隙淡了许多,大家还攀起亲戚来。
“我们两村本就通姻,现在两县更是结成了兄弟县,我们关系更好了。”
“是啊,是啊。”
赵含章不仅在西平,在上蔡也开始大量收拢难民,有她的钱粮支持,柴县令虽然心浮无着,但还是听从汲渊的建议,拿出大量官田和荒地安置流民。
上蔡的砖块开始自销,卖出去给难民们建房子,嗯,钱是赵含章出的,但赚到的钱又流回了她手中……
县内的士绅豪富们也趁机收拢了一些流民,可惜柴县令突然强势了许多,检查得尤为严格,不许他们再隐匿隐户,凡雇佣长工都要经过县衙,不仅要上报名字,来处,还要明确他们给长工的待遇。
他们怀疑这是赵含章的意思,因为心软好说话的柴县令脸皮是不会这么厚的,但他们没有证据。
看着赵氏庄园和整个上蔡县都如此热闹红火,他们便是不满也只能憋着,不然别说汤,他们连刷锅水都喝不上。
因为,赵含章以身作则,慢慢的将庄园里的收留的隐户全都登记造册。
柴县令:……
柴县令惊呆了,他知道赵含章庄园里有隐户,却没想到竟然隐了这么多人。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她虽然登记造册了,但账本却做了两本,一本是要放在县衙公房里,可供上官阅览的,用汲渊的话说是,这是上蔡县需要上交赋税的名单;
另一套却是存在了他的县衙和赵氏庄园里,用汲渊的话说是,这是上蔡县应该收到的赋税。
柴县令一时不能理解。
汲渊便直接点明,“朝廷不能体恤下县,每每征收赋税都是按最高额计,然而地方遭遇灾祸,朝廷又不能赈济,若县君不在县中截留一些财物以供来年,难道每每遭遇灾祸都要求助我们女郎吗?”
柴县令怔了半晌才问道:“西平也如此吗?”
汲渊没有说话,直接默认。
其实不仅赵含章如此,西平县之前的范县令也有截取财政的行为,甚至,他可以保证,其他县或多或少也有此惯例。
和柴县令这样老实的人不多了。
不过……汲渊笑道:“这也就是朝廷不作为时才如此,若是朝廷能正常运作,我等的行为于国于民皆无益处,自然不可取。”
“县君如今是自己人了,所以我们赵氏庄园才将所有隐户放出。”看,我们家女郎对你多信任呀,所以你也不要辜负了她的信任呀。
柴县令果然感动,想了想后默认了汲渊的操作。
连赵氏庄园都不隐户了,汲渊自然不允许其他家浑水摸鱼,之前的且不说,当下不宜动作更大,但现在开始收拢的难民,谁家也不许隐匿了去。
汲渊与人斗,与天斗,快乐无比,就在这种快乐中,上蔡县一日比一日好。
而西平更不必说,在傅庭涵的努力下,造纸坊终于确定了五种不同的造纸方子,其中三种纸张很适合书写,造价和其品质被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一篇:云梦的魔性之旅(bear熊宝贝)
下一篇:我靠狗血小说创飞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