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181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众县令躬身应下。

  赵含章就一踢马肚子,一马当先走了。

  傅庭涵跟上,秋武和高县令便跟在了后面,随从们也纷纷跟上。

  见赵含章出行竟然带着二十多骑,众县令对视一眼,想法各异。

  二十多骑看着不多,但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便是郡守也很难带上二十多骑,大多是几匹马,后面跑着一堆随从。

  前郡丞死了,赵含章直接把郡治移到西平,就带了两个郡守府的吏员,其他官吏全都留在了灈阳。

  而她普通出行竟然能带出这么多兵马来,可见她手底下的马不少。

  马,在这个世道里才是最重要的,比人还要重要。

  人没了,到路口随便喊一嗓子,只要拿得出吃的粮食,想招多少人便能招多少人,但马不一样。

  谁能在大街上喊来一匹马呢?

  到此刻,众县令对赵含章的军事力量和豪横有了初步的认识。

  没有人敢不听从一个有兵有马的顶头上司的话。

  县令们对视一眼,默默地上车离开了。

  赵含章带着人一路往遂平急行而去,在进入遂平县后,她便感觉到了差别。

  她压下马速,傅庭涵他们便也跟着慢了下来。

  赵含章让马慢慢往前走,两边的田野里,青色的黄豆在野草堆里若隐若现,田里的水稻也长得一般,最要紧的是,有些稻田里被东一刀西一刀的割了一片。

  此时正是除草施肥的关键时候,但田野里就没几个人。

  刚才还在西平县内,路边的田野里可有不少人在干活儿。

  赵含章看到不远处田野里有人,她便打转马头往那边去,高县令忙跟上。

  他们的马还没到,田里的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这么多人骑着马过来,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何况对方速度还不快,才跑出十几步便啪叽一声摔在了田里,直接糊了一身泥。

  赵含章跳下马,也不在意田里有水,忙跳下去扶人,“老丈,您没事吧?”

  她拽住人的胳膊拉起来,拉起来才发现刚才动作迟缓踉跄,看着瘦削佝偻的人并不是老人,而是个青年。

  赵含章便连忙改口,“兄台可摔伤了?”

  对方惊疑不定的瞪眼看赵含章,胳膊在她的手底下微微发抖,他的目光越过赵含章落在她身后的随从身上,脸色更白,“你,你们是谁?”

  傅庭涵也下马了,见那人还坐倒在田里,赵含章似乎拉不起人来,便微微皱眉,也踩进田里,蹚着水过去帮着把人拉起来,“没事吧?”

  赵含章冲他微微摇头,和青年笑道:“我们是路过的,想和兄台打听一下去遂平县城的路。”

  高县令想说他知道路啊,但还未开口就被秋武拉住了。

  高县令激动的心冷切,慢慢反应过来,赵含章这是要调查民情呢。

  他便不说话了,老实的站在田边。

  青年听说他们是问路的,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含章和傅庭涵,尤其是赵含章,因为她是个女郎,他戒备心稍淡,站好以后便指着他们刚才过来的大道说:“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走路的话,大概到傍晚的时候左转,再一直一直走就到了。”

  高县令:……骗人,分明还要转好几次弯才能到,怎么可能只转一次弯就能到达?

  赵含章和傅庭涵把人扶到田埂上,见他浑身湿透了,便笑着颔首道:“多谢兄台,你身上湿了,快回去换衣服吧。”

  青年却毫不在意,直接抓了抓衣服,把水拧出来,拍了拍后继续穿着,“我们不讲究这个。”

  他木木地看着赵含章和傅庭涵,等着他们走。

  但赵含章就是不走,反而好奇的看向他刚才跑过来的方向,笑问:“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刚才那块田是你家的吗?我看庄稼长得还不错。”

  青年蹙眉看向他们,隐隐有些戒备,赵含章已经冲身后的听荷招手,听荷立即拎了一个小包袱上前。

  赵含章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烧饼来,递给青年,“我看你气色有些不好,肚子又一直在叫,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个饼?”

  青年盯着赵含章手里的饼眼睛都直了,再也移不开目光。

第304章 打听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思考赵含章他们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饼就往嘴里塞。

  赵含章见他吃得凶残,生怕他噎住,忙取下马上的水囊递给他。

  青年眼睛看都不看,一心只啃烧饼。

  他吃了好几口,这才慢下来一点儿。

  赵含章把水囊又往前送了一点儿,他这才接过灌了自己好几口水。

  喝完水,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饼沉思了一下,然后便沿着自己咬过的地方撕下一圈来,剩下大半个饼塞进怀里,然后把那一圈撕下来的饼塞嘴里。

  他抬起眼来盯着赵含章看,含糊的问道:“贵人们还想要问什么?问吧。”

  赵含章挑眉,指着他的胸口问,“这饼要留到晚上吃吗?”

  青年道:“我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这是留给他们的。”

  他脸色有些哀伤,叹息道:“我父母年迈,孩子又还幼小,他们也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

  赵含章想了想,从包袱里又拿了两个饼递给他,“拿回去给他们吃吧。”

  青年立即接过,收进怀里,眼睛含泪,恨不得给赵含章磕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小的叫伍生,家中排行老二,您叫我伍二郎就好。”

  “你刚才为何见了我们就跑?”

  伍二郎不好意思的道:“你们骑着高头大马直冲我而来,我还以为你们又是打哪儿来的乱军呢。”

  这话别说赵含章不信,高县令也不相信啊,哪里来的乱军不是后面带着呼啦啦的人,而是整齐的二十多骑?

  他们一看就是贵人出场好不好?还是正规的贵人!

  赵含章怀疑的盯着伍二郎看,“真的?”

  伍二郎认真的点头,“真的!”

  赵含章笑了笑,并不深究,问道:“如今才七月月中,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日呢,现在便开始缺粮了,那之后怎么办?”

  青年道:“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先啃野草了。”

  赵含章便问起来,“家中种了几亩地,等到秋收的时候可以保证饮食吗?”

  这种问题又不是啥机密,青年也乐得回答,所以赵含章很快就知道青年家中种了几亩豆子,几亩水稻,以及之前种了几亩的麦子,收成多少。

  其实遂平的情况不太好。

  去年溃逃的匈奴乱入,村里的人人心惶惶,不是被抢,就是在躲避被抢的路上,所以就耽误了农时,种的小麦不是很多,也不是那么上心。

  风雨来说,今年亩产还算可以的,但奈不住他们种的不多啊,而何刺史又给了那么重的赋税。

  于是大家收割后发现,赋税一交,家里基本不剩下什么粮食了。

  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一年,交完赋税后粮缸还是空的。

  青年也是有些怨气的,他隐隐察觉出赵含章他们是身份很高的人,因此言语间不免带了些出来,“于贵人们来说不过是一句言语,对我们来说,却是需要倾尽家财的。”

  赵含章赞同的颔首,微微叹了一口气。

  见她竟然一副赞同的模样,而她身边的郎君也没有表示反对,伍二郎不由惊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女郎和郎君是什么人?”

  赵含章笑了笑道:“就是普通人,不过我们刚从西平过来,那边田地里有许多人在劳作,到了这边却看不到一个人,一时心中好奇,看到兄台就忍不住想要询问一二。”

  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就先把人给吓得够呛。

  伍二郎也想到刚才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的一笑。

  他看时间不早了,直接起身,“我得回家了,家中父母和妻儿还等着我带吃的回去呢。”

  赵含章便放他走。

  等他走了,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头和高县令等人道:“走吧,我们去遂平县城。”

  但是他们速度还是慢了下来,赵含章不仅开始留意起路上的人,还在留意两边田野里的庄稼情况。

  目之所及的田野里,有近一半杂草丛生,其中还有不少直接是荒地,没有播种。

  赵含章看到这种情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境况,便是秋收,情况也不会好很多的。”

  高县令连连点头,“今年因为夏税之事,很多百姓都离家出走了,所以这田地便丢荒,唉,他们也害怕呐,若是秋税也和夏税一样,那他们几无活路,到时候县内怕是剩不下多少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小眼睛去瞄赵含章。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给出承诺,而是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在附近找个村子落脚吧。”

  高县令并不气馁,赵含章没有立即拒绝,那就是说明有希望的。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西平县,上面给的赋税额度,她说减就减。

  郡守和郡丞是干什么的?

  不仅仅是为了管理辖下各县,让各县纳税交赋而已,他们也有保护各县百姓的义务。

  所以高县令多希望先郡丞拒绝何刺史指派的赋税额度,他不止一次的上书过此事,然而没有用。

  郡丞不仅没有减轻额度,在西平和上蔡缴税不足额的情况下,还给他们加税了。

  现在郡丞换成了赵含章,高县令觉得秋税的事可以渴望一下。

  赵含章自然知道高县令的意思,如果只是养一个县,她或许可以考虑,但她现在手底下有十个县呢,免了遂平的,其他县的秋税免不免?

  她本以为灈阳和西平之外,其他县的情况要好很多,但现在看来,她还是过于乐观了。

  满目疮痍!

  赵含章勒住马,看向前面低矮破败的房子,她偏头看向秋武。

  秋武便带着人进村,不多会儿就带了个人出来,“女郎,村长家在那上头,是他们村的富户,家里房子好些,应该可以借宿。”

  “是是是,我们村长家的房子是最好的了。”那人很热情的领着他们去村长家,手里还紧紧攥着五文钱。

  为了这五文钱,他不仅把他们带到村长家外头,还热情的去帮他们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