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而且,我就算是要偷,也不会偷原件呀,咳咳,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正道得来的,你放心。”赵含章道:“您把东西都取出来吧,派人去蜀地和江陵一地买粮,我带人去会一会石勒。”
汲渊也点头,“若女郎不能从石勒手里抢到财物,不如往上党去走一走,并州突然失去王弥,守备不足。”
赵含章心领神会,当即就起身,“我这就去点兵。”
汲渊跟着奔出去,叮嘱道:“您带上大公子和二郎吧。”
赵含章道:“庭涵就不去了,洛阳比我更需要他,我带上二郎,谢时也留下。”
汲渊一听,有些忧虑,忙去找傅庭涵,“女郎身边还是需要一个军师。”
“您是担心她不够稳重吗?”
汲渊冲他笑了笑,傅庭涵就道:“您放心,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懂得权衡利弊,虽然我是想跟着去,但现在是春耕时候,洛阳的确事杂,北宫将军和米策奉命去项城把那十万人带回洛阳,算一算时间,过不了几日也到了,这么多人需要安排,汲先生一人怕是顾及不来,我还是留下吧。”
两天前,赵含章跟着夏侯晏上山拜访了张景阳。
张景阳同样不肯下山,尤其是在知道皇帝竟然跟着苟晞迁都走以后,更是心灰意懒,当天就身体不太好了。
赵含章只能派人下山找了好大夫给他送上来,并奉上不少好药,惋惜的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请教了一下,如果她把逃出去的洛阳百姓迁移回来,应该要怎么安排这些百姓,使他们心甘情愿的留在洛阳呢?
张景阳道:“先严而后松,他们已经逃出洛阳,此一途,损失惨重,所以哪怕洛阳是故乡,他们也不会愿意回来。”
“何况,洛阳饥荒两年,现在皇帝又迁都离开,他们更不会想回来了,赵将军想把人迁回来,那就不能怀柔,而是要严令,直接要求他们回洛阳,以严格的政令要求他们耕作,”张景阳缓了缓道:“待到时局平稳,再怀柔以收买人心。”
赵含章就明白了,于是下山后便让北宫纯和米策带着大军去把剩下的人给驱赶回来。
流民迁徙和大军行军速度是不一样的,十万人拖拖拉拉的,两天的路程能走出七八天来,所以再过五六天人也该到了。
他们被强逼而回,到时洛阳肯定混乱,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所以赵含章特意留下了傅庭涵和谢时。
同时让汲渊再派人沿途去找赵宽和赵程,“看看他们都到哪儿了,可别路上被人劫了去。”
汲渊应下。
赵含章带着赵二郎便领大军朝河东郡去。
汲渊和傅庭涵送走他们,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不由的叹息,“幸亏老郎主留下了些东西,不然女郎步子迈得这么大……”
见他不往下说,李天和就问:“扯着蛋?”
傅庭涵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汲渊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发现女郎近来总是口无遮拦,别是跟你们学的。”
他道:“她是女郎,你们平日里就该注意一些,别什么话都当着她的面说。”
李天和低头认错,“是。”
汲渊就哼了一声,然后道:“找两队亲兵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这宝藏,一份藏在洛阳,还有一份却是在长安,所以他们还得悄悄地去长安取。
就在汲渊悄咪咪的派人去挖宝藏买粮食时,石勒也正在清点这次搜刮来的宝物。
本来这批东西和王衍等人是要一起送回去的,但他被陈午拦在河东郡,怎么也过不去,一怒之下,他就让人把王衍等人押送到这里来,本是想用晋臣逼迫乞活军后退。
毕竟洛阳半数朝臣和士大夫在他手上呢,可惜,对面是一群泥腿子,仅有的几个晋臣也早在年复一年的战争和乞讨中被流民同化,他们根本不在意石勒手里的晋臣。
想杀就杀吧,只要他们手上不是晋帝,随便杀。
推出皇室子孙他们还会犹豫一下,不姓司马的晋臣,乞活军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看着石勒砍人脑袋玩儿。
石勒见威胁不住他们,场面就僵持住了。
昨日收到洛阳的消息,石勒花了一天的时间确认消息的真假,便知道他去不了洛阳了。
这次出兵的成果也就是这一批批晋臣和士大夫,以及搜刮来的钱财了。
他清点着这些金银财宝,心里好受了点儿,“也不是全无收获。”
再看到被圈养起来的晋臣和士大夫,心里更好受了,“也算有功。”
想了想,他让人把王衍请上来一起喝酒,想要听一听他谈天下局势。
王衍也不辜负他的期望,道:“当今天下,蜀地独安,江南一带还未被波及,能与将军一战者,除王弥和兖州苟晞外,便只有豫州赵含章。”
他道:“此人来势汹汹,极擅收买人心,又依附其祖留下的威望,就算是女子之身,在这乱世中也当有一席之地。”
“但最该戒备者还是刘渊,”王衍道:“刘渊野心勃勃,必看不得将军坐大,将军何不独立出来,称帝招兵,逐鹿天下?”
第540章 后悔
本来还认真听着的石勒脸色一变,放下酒杯,忍着怒气道:“王公此言是要搅得汉国混乱,让天下大乱起来吗?”
王衍道:“将军何出此言呢?”
他道:“我是真心为了将军,从前我年轻,不喜欢参与政事,只想求自身避免祸患,但现在却是真心想要为将军筹谋,不然何至于建议这么多呢?”
石勒却更加忿怒,他曾经也是晋国人,虽是羯胡,却生在上党,家中从祖父到父亲皆是部落的小头目,就是他,曾经也是部落的未来继承人,乡人们一起耕作,日子虽清贫,却也过得其乐融融。
因他健壮而有胆量,从小就被乡亲倚重,就是附近的汉人地主也多礼待于他,后来并州饥荒,他和家人走散,不得不外出投靠亲友,可在路上被官兵捕捉贩卖,从良民变成奴隶!
要不是王衍之流不作为,他何至于成为奴隶艰难求生?
官不官,以至于民不民。
石勒越想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接砸了桌子上的酒杯道:“你名声传遍天下,身居要职,年轻时即被朝廷重用,一直到现在头生白发,却说不参与朝廷政事!可见,破坏天下,正是你的罪过!”
石勒酒也不喝了,直接让人把王衍押下去。
王衍脸色一变,他素来聪慧,且眼光狠辣,不然也不会当年见过少年时的石勒一眼,便能断定他能成国家大患;
也不会在见过赵含章后便认为她将来有大成;
更不会提早在国家彻底大乱前想出狡兔三窟的法子为他和王氏续命护航。
此一刻,他也看出了石勒的杀机,虽然心寒胆惧,可他却知道求之无用,只能叹息一声跟着士兵离开。
回到被关押的屋子,他悠悠叹息一声道:“唉,这一生想着避祸,却没想到最后却是避祸之举引来的最大的祸患。”
和他被关在一起的晋臣默默不语。
他感叹道:“即使我们不如古人,但如果平时不一味的崇尚浮华虚诞,而是勉力匡扶天下,或许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终于忍不住有晋臣开口道:“此风气不是从太尉开始的吗?”
王衍便沉默了下来,叹息着等死。
有人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由皱眉,“以太尉之才,应该不难说服石勒保住性命才是,王公为何心生死志?”
王衍:“非是我想死,而是已经不得不死。”
他顿了一下,还是微微皱眉,“我的死是因我惹了口祸,一朝不慎所致,但你们,不知可能逃过一劫。”
石勒曾经想过放过他们,把人都拉来为自己所用,但刚才王衍的一番言论,让石勒觉得用他弊大于利,此人只怕会搅得自己和天下都不安宁。
但王衍的确眼光独到,又有大才,所以他虽起了杀心,却还是有些犹豫,于是他问他的谋士孙苌,“此人该活吗?”
他道:“我行走天下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孙苌道:“他是晋国朝廷三公,主公就是留下他,他也一定不会为我们尽力,他对晋国尚且如此,何况对主公呢?”
他道:“杀他并不可惜。”
石勒沉默片刻后悠悠一叹,“但不可刀剑相加,罢了,留他一个全尸吧。”
于是把和王衍同屋的晋臣都提出来,然后把墙壁推倒,直接把他和襄阳王给埋在里面,活生生压死了。
而其他晋臣和晋室子弟就没这么“好运”了,想到赵含章的大军不日就要过来,石勒实在懒得和她打仗。
打仗也得有好处才打。
他们现在打有什么意义呢?
为这些晋臣还不值得,但他既不愿放了他们,也不愿为此和赵含章打仗,干脆就都杀了吧,等赵含章到了,看到尸体,她自然就会退兵了。
于是石勒一声令下,一直被石勒关押着的晋室子弟、官吏和世家大夫们被屠杀殆尽,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拔营离开,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一直观望的荀修察觉不对,立即带着人追上去一看,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怎么全杀了?”
不是应该只杀王衍吗?
赵含章和赵二郎赶到,荀修已经把尸体都收殓好,没有棺材,只能先找几间空屋子摆放好,地上铺了席子,王衍和襄阳王的尸首也被找出来,单独陈放。
赵含章早有预料,甚至这还是她推了一手的结果,但看到这么多尸体,她也忍不住沉默。
她一一看过,最后叹息一声道:“就地掩埋了吧,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是。”
荀修问:“将军,我们这就回去吗?”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道:“回去干嘛?你去追石勒。”
荀修瞪大眼,“此时还追他做什么?”
他道:“石勒军中已经没有晋臣,而且我们此时和他交战,会两败俱伤吧?”
“让你跟着,没让你就和他打,”赵含章道:“远远的跟着,既让他知道,却又不能攻击到你,沿途小心些,别中了埋伏就行。”
“将军的意思是?”
“洛阳太穷了,我想去并州南部转一转,王弥这些年所得财物不少,石勒的钱不好抢,王弥死了,还是可以试着抢一抢的。”
不止如此,赵含章还派人去找已经退去的乞活军,把他们叫回来做她的后盾,以免被鲜卑趁虚而入。
荀修知道后有些心虚,“他们能答应?”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道:“我承诺付钱了。”
荀修尴尬一笑,应下,于是清点士兵和粮草就出发去追石勒。
只是他毕竟晚了一天多,即便他急行军去追也要追许久才能追到呢,谁知第二天就追上了。
原来石勒在半路遇到了回转的晋军,这一支晋军是何伦带着逃出洛阳的军队,他是东海王留在洛阳的部将,他们在王弥包围洛阳时就突围而出,跟着的还有东海王的王妃,还有皇族四十八个王爷呢。
只可惜荀修晚来一步,石勒把他们都杀了,抢掠了所有财物后继续往上党去。
石勒想要抢下上党,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王弥死了,他还是很想抢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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