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她冷笑道:“这儿可有不少晋国遗官,遗士,遗民,我想,他们一定也不想低人一等的活着吧?”
就算刘聪和石勒能达成一致,她也要他们焦头烂额,收不回被王弥掌控的所有地盘。
元立应下,当即就去安排人手。
选定了路线,众人便开始赶路,临近洛阳时,他们见到了等候在路边的乞活军。
赵家军在相隔十里的地方停下,曾越就要去宣陈午等人过来拜见,赵含章拦住他,让他点出十车粮草,她亲自给人送过去。
元立都觉得赵含章对乞活军太过优待。
和日子过得还行,一直军容整肃的赵家军不一样,乞活军是农民军,里面还跟着不少家眷。
赵含章过来时,就见路旁有不少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正瞪着大眼睛看他们,衣裳破烂,只勉强能裹体,光着脚丫子,头大身子小的盯着他们看,一脸的戒备。
待看到他们身后拉着的牛车,他们眼睛一亮,已经从麻袋的弧度猜出那里面是粮食。
当即有人高兴的冲营地跑去,兴奋的大叫道:“有仗打了,有仗打了!”
营地里的人听到孩子的声音,也高兴起来,纷纷看向营地大门。
他们只扫了一眼赵含章就看向她身后的牛车,见粮食只有十车,虽有些惋惜,但也高兴。
“总算有仗打了。”
“你家这次谁去啊,你两个儿子不都死了吗?”
“我去,我孙子十岁了,我再挣两年粮食,等他满十二就换他上。”
赵含章耳朵灵,将周围人的议论和兴奋都尽收耳中,目光扫过或坐或躺在地上的乞活军,她垂下眼眸,扯了一下马停住了。
正为去见赵含章准备礼物而头疼的陈午听说赵含章亲自带了粮草过来,立即带手下们跑出来。
看到营地门外马上的赵含章,陈午立即快步迎出去,路上还顺便踢了几脚挡路的士兵,暗骂道:“快起来,快起来,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
“不是您说的少动弹,多躺卧,省粮食吗?”
陈午暗暗瞪了一眼说话反驳他的老兵,再抬起头时一脸的笑容,抬手就一路抱拳出去,“赵将军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竟没能出去迎接将军,真是失礼,失礼啊。”
赵含章下马,也抬手回了一礼,笑道:“早听闻乞活军悍勇,所以含章想亲自来看一看。”
陈午脸上有些尴尬,他身后的李头和冯龙已经呼喝起来,让四周半死不活躺着,坐着的士兵起身列队。
赵含章抬手拦住,笑道:“我相信陈将军,也相信乞活军,我也知道,将士们这样是腹中饥饿,所以不必太过客气。”
陈午一听,恨不得拉着赵含章的手就诉衷肠,可惜她是女郎,不好拉手,所以陈午就扯了扯自己的窄袖子抹眼泪道:“是啊,他们这都是饿的,平时也是军容整肃的。”
他身后的冯龙和李头跟着睁眼说瞎话,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他们平时都是令行禁止,只要吃饱了,打仗那是没得说。”
赵含章就指了身后的十车军粮道:“这次带来的粮草不是很多,先给兄弟们垫垫。”
陈午也不管赵含章是要他们干嘛,反正她是晋臣,不是去打皇帝,打谁都行,所以陈午一边和冯龙使眼色,一边客气道:“那多不好意思,这些杂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吧,赵将军,我们里面去说。”
赵含章点头。
见她年轻,又是面善的女郎,陈午很高兴和热情,看到跟在她身后的赵二郎,还亲切的打招呼,“这位就是赵二郎君吧?”
赵含章笑着应是,让赵二郎和陈午打招呼。
陈午笑眯眯地道:“二郎君果然利害,听说现在都当郡守了,像二郎君这样年轻的郡守,天下可不多了。”
其实不少,全是各家自己封的,现在一个刺史或者郡守就可以割据一方,他们自然会给自家孩子封个官做,五六岁挂名当官的也不少,虽然官方不承认。
赵含章和陈午客套了一下,就开始问起他们的兵力来。
陈午在这方面倒是不隐瞒,他一直给人打工打仗,这方面太熟了,他道:“我如今有五千兵。”
赵含章:“那非兵员的家眷有多少?”
“这……”陈午道:“赵将军不必忧虑,他们吃的是士兵们挣的口粮,不会侵占将军的军粮的。”
赵含章笑了笑道:“陈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想更了解些,也好安排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陈午这才道:“家眷……约有六千余人吧。”
的确不少,难怪他们饿得这么惨,基本上是一人打工要养活另一人,其中肯定有不少是他们的兵源。
陈午也好奇的问道:“不知赵将军想请我们去打谁?南阳王?贾太守,还是苟将军?”
赵含章忍不住问:“这些人你都能打?”
陈午自信的点头,“只要将军肯出粮草和钱财。”不过是赢是输他就不敢肯定了。
第545章 守土
赵含章问:“那鲜卑和匈奴呢?”
陈午顿了一下,最后咬咬牙道:“打他们也行,不过除了粮草,赵家军还需给我三十匹马。”
他们整个乞活军都没几匹马,倒是有几十头牛,专门拉伤员和老弱用的,再找不到雇佣他们的人,他们就得把牛杀了。
鲜卑和匈奴都勇猛,以骑兵闻名,用骑兵和他们打自然是打不过的,陈午也不觉得自己能练出比他们还利害的骑兵。
他自有他的打法,和赵含章要三十匹马是为了传递消息的。
骑兵速度快,他需要更多更快的斥候。
赵含章也不问他的打法,一口应了下来。
陈午心中一沉,还真打鲜卑和匈奴啊。
陈午扯了扯嘴角,打算多要点粮草,“那赵将军到底是想打鲜卑还是匈奴呢?”
要是匈奴,他可以略少要一些,鲜卑还得再加价才行,不过……鲜卑最近没干什么事吧?
为什么要去打鲜卑?
赵含章道:“我想雇你们为我守土。”
陈士瞪大眼睛,身子忍不住前倾,“那这粮草怎么算?”
或许是怕赵含章反悔,陈士道:“防守比出击每日耗费的粮草要少许多,我可以再减两成。”
赵含章道:“我要你们守谷城。”
谷城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再往洛阳的方向走上一天功夫就能到,但谷城很小,根本拦不住匈奴和鲜卑,而且洛阳本就有天险,谷城存在的意义更像是哨所。
能够提前发现敌人,提前示警。
如果只是为了示警,往这里放两队人马,两百士兵足够,何至于花大价钱来雇他们?
陈士暗示道:“赵将军,我这儿可有五千人,每日所需粮草可不少。”
赵含章道:“每个月我都会给你们一批粮草,今年,一卒一天我给一斤粮。”
陈士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赵将军明年还要雇我们?明年的价钱怎么算?”
“我会在谷城给你们划一块地,让你们耕种。”
陈士已有预料,不由咽了咽口水,问道:“那种子、农具,还有,若谷城遇到侵袭……”
赵含章道:“种子我提供,农具大家一起想办法,谷城若受到攻击,洛阳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陈士心中激动,却还是谨慎的思考起来。
难道乞活军没有停留之地安顿下来耕作吗?
他们有的,现在大晋四处是荒废的田地,甚至是房屋城池,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占下来就能种地。
可种下去却不一定能得收获,更不可能安居。
一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种子耕作;
二是,他们没有支撑从播种到收获的粮草;
三是,他们挡不住和他们抢收粮食的乱军。
此乱军包括但不限于匈奴、鲜卑、隔壁的城池的驻军、各邬堡主和四处流浪的流民军。
陈午没种过地吗?
种过的,就是因为辛苦一年,最后收上来的食物连士兵的粮草都不够,饿死的人比死在战场上的还要多,他们这才选择四处流浪乞讨,给人打仗赚钱买粮草。
虽然也会死人,但死的人数比呆在一处饿死要强。
不是没有势力想要收服他们,他们自己也愿意被收服的,却总是事与愿违。
东海王曾经想收下他们,但他兵马众多,乞活军虽然能打仗,却只有五六千人,东海王就不太能看得上眼。
而且他都能让其他军队捕捉良人售卖以补贴军费,又怎么可能给足乞活军粮草?
所以乞活军在东海王那里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出走了。
东海王都养不起他们,更不要说其他势力了。
陈午暗示赵含章道:“赵将军,就算只算五千兵卒的消耗,一天你也要给我五千斤粮,这可不少,您确定要雇我一年吗?”
赵含章点头道:“确定!”
陈午:“条件就只是守土?”
“不错,就只是守土,”赵含章道:“若有调令,使你们向外扩土,我另付价钱。”
这个条件太优厚了,以至于陈午一时不敢应下,他道:“我得和部下商议。”
赵含章表示理解,起身道:“日落之前给我回话,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回洛阳去了。”
陈午应下。
她一走,他立即把冯龙几个叫进来,沉凝道:“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冯龙也有此怀疑,“那赵含章就不是好相与的,之前收到的那些消息就是他们豫州军传过来的,也不知真假,要是假的,不知道洛阳现在是什么情形,要是真的,那她手段可太高明了,又狠辣,我们会不会被卖了还给她数钱啊。”
李头就没想那么多,问道:“我们除一条命外还有什么可算计的?”
冯龙:“万一算计的就是我们的命呢?”
陈午蹲在地上思考,半晌后摇头道:“不会,我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能耐,她不似坏人。”
对他,冯龙是相信的,当即道:“那就干了。”
“对,就干了,瞻前顾后可不是大男人所为,”李头声音一低,“而且再不赚粮食,军中就要饿死人了。”
陈午一听,便也下定了决心,“行,就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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