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北宫纯点了点头,也不磨叽,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赵信这次去西凉,不仅带了定国剑,还有许多赵家作坊的土特产,除了给张轨的礼物外,剩下的则是给商队做交易用。
赵含章说要打开两地商路是认真的。
不仅因为她现在有一支西凉军,还因为西北方的鲜卑。
一旦鲜卑出兵,洛阳势必要和西凉联手,她怎么可能愿意让长安掐住她的脖子?
所以这条通道一定要开,不是为了经商,而是为了能和西凉畅通无阻的联络。
赵信此次出使,除了安抚西凉军军心外,就是联通两地了。
北宫纯此时还未想到这一点,不过使者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重要的,作为西凉人,西凉的将领,他自然希望西凉和赵含章关系亲密一些。
黄安大踏步朝赵信走去,请他上车。
赵信便遥遥冲北宫纯行了一礼,然后上车。
项玉上马,带着赵家军护卫在马车左右。
这一次,项玉既是赵家军的领事人,也是商队主事。
和伍二郎那支商队不一样的是,他们这一支商队全由士兵组成,而且全部是从赵家军里选出来的。
士兵们分开保护在拉运货物的骡子车和牛车旁,而黄安领着的西凉军还将他们护在队伍中间。
北宫纯站在十里长亭处目送他们,山上的赵含章则站在石头上注视着留下的北宫纯。
等队伍越走越远,而北宫纯还带着四个亲卫停在原地,她便不由翘了翘嘴角。
一大早就起来陪她爬山的汲渊立即恭喜道:“恭喜女郎得偿所愿。”
赵含章脸上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大方的一挥手,“走,我们下山找北宫将军喝酒去。”
汲渊笑着跟上。
而此时,洛阳的另一道城门也驶出了一支队伍,上面挂着旗帜,一个大大地赵字立在中间。
赵奕勒停马,回头看了一眼他出生,并在此生活了十多年的城池。
赵和婉姐妹三个也撩开帘子看,眼中尽是复杂,此一去,只怕终身都不能回来了。
赵和雯最干脆,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帘子,“走吧,别看了。”
赵奕没动,而是道:“再等一等吧。”
赵和姿抿了抿嘴道:“今天一早三姐姐就出门了,现在应该是正忙,所以不会来送我们了。”
赵奕苦笑一声,扭头和护卫他们回去的耿荣道:“耿从事,有劳你了。”
耿荣表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他这次送赵奕一行人回去,主要是为了接人,赵含章一连点了十二个人,其中有五个是去年招贤考入仕的才子,若是他所料不差,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豫州的事务都要报到洛阳来给赵含章处理。
他这次回去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还得遵照使君命令引诱西平内的客商来洛阳。
赵仲舆离京前给西平的赵淞和南乡郡钟家都去了信,他把赵奕兄妹四个都交给赵淞,让其代他主持和钟家的婚事。
给南乡郡钟家的信中则写到,洛阳此次战乱让他意识到人生苦短,还是不应该为一些俗名耽误孩子前程。
作为堂孙女,赵和婉的孝期早已过去,之前是他着相,想要她守到赵含章也出孝后才议婚期,可现在他希望两家能够尽早完婚。
而他要带着其父母去郓城,她的婚事就只能托付给族中……
在信中,赵仲舆表达出让两个孩子尽早成婚的紧迫感。
钟家一收到信,立即就让人去算日子。
钟太太心中还有些忧虑,“赵家怎么这么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钟老爷已经将信来回看了几遍,结合最近从洛阳传回来的消息,他道:“当然急,也不知道苟晞和赵含章什么时候闹掰。”
他道:“他们两个一旦闹掰,赵尚书凶多吉少。”
钟太太闻言吓了一跳,“此话怎讲?”
“你以为赵尚书为何要随皇帝去郓城?”钟老爷道:“他这是带着儿子去为赵氏和赵含章做人质呢,调和皇帝、苟晞和赵氏赵含章间的矛盾,他们三方好,他自然就好,一旦皇帝、苟晞和赵含章闹将起来,那赵尚书父子就是被人捏在手心的蚂蚱。”
钟太太脸色发白,“那这门亲事还结吗?”
“结,为何不结?”他道:“君子信诺,两家的亲事早已定下,岂能说反悔就反悔?”
“何况,你以为谁都能和苟晞一起并立吗?”他道:“之前的赵氏我们惹不起,现在的赵氏我们更惹不起!”
钟太太:“可我们结亲时他是族长,一旦赵含章和苟晞闹翻,他们这一支还是族长吗?”
“胡闹,”钟老爷道:“你管他是不是呢,赵仲舆和赵济要是死在郓城,赵含章能委屈了堂姊妹?”
“何况,赵氏嫡支现今只存两支,赵含章只有个痴傻的弟弟,除此外就是赵大娘的弟弟赵奕了,我不信赵氏能让一个傻子当族长,或是将宗族交给女子,何况,赵含章可是和傅家定亲了。”
钟太太听了松了一口气。
钟老爷道:“尽快选出婚期,日子都要近一些的,送去西平给赵氏挑选,既然赵尚书想两家尽早完婚,那就尽早完婚吧。”
其中内幕赵淞是知道的,所以对于递过来的三个日期,他毫不犹豫的选了一个最近的。
对赵济夫妻丢弃棺椁和大房的事,他依旧耿耿于怀。
他选了日期,当即就写信去洛阳,让赵含章赶紧把人送回来成亲。
不过赵淞倒不至于和几个娃娃计较,并且因为吴氏死期将至,他还为赵和婉添了一份嫁妆。
第573章 歌谣
车队进入西平时,已经是一旬之后了,这里气候比洛阳要暖和些,因为去年冬天热火朝天的播种,这会儿道路两边的田野上全是高高撑着的小麦。
从进入豫州开始,赵奕就为这里的勃勃生机所震惊,这和洛阳的景象相差太大了。
路上走着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种带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赵奕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了。
记忆中,只有小时候偶尔会从一些人脸上看到。
但现在,豫州的绝大多数人都如此,从他们身上,他感受到似春天一样的勃勃生机。
两边田地还有许多荒着,但也耕种了许多,长着他认得出来的小麦、粟、高粱和豆,叫不出来的也有许多。
而进入西平,震惊成了震撼。
只见目之所及的田野,绝大多数都是绿油油的一片,高高低低长着小麦、粟、豆和高粱。
这时候,田里也站了人,正拿着木桶往里挑肥撒肥,看到有军队经过,他们不似洛阳的百姓那样慌张惊恐,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待看到他们队伍中的旗帜,更是露出笑容。
还有半大孩子从田里冲到路旁,光脚踩着草地跟着他们的车队跑,嘴里唱着歌谣,“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
赵奕正好奇,又听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唱道:“西平铁骑,横行天下。西平威凤,寇贼消。威凤煌煌,怖杀人!”
赵奕脸色微变,不由地看向耿荣,“这唱的是三妹妹?”
耿荣点头,“是女郎和西平赵家军。”
“直接将三妹妹比作凤凰,若传出去,岂不惹人非议?”
耿荣不在意的道:“这是民间孩童唱着玩儿的,谁会当真?何况,就是传出去了又如何,如今我们女郎还需害怕谁?”
西平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赵淞和赵氏让此童谣在西平流传,那就说明这事利大于弊。
这种事哪儿需要到他们担忧?
赵奕无言以对。
孩子们簇拥着车队一路唱着回西平城,等靠近县城了,见他们不去县城,而是要转弯去赵氏邬堡,胆子大的孩子就大声问道:“你们是赵家人吗?”
赵奕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眼跟着他们不愿散去的孩子,点了点头,“是。”
孩子们哇的一声,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问道:“公子也姓赵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就问道:“那公子可是跟着女郎做事?”
“公子可需要随从吗,我可以给你当随从。”
“我也可,我不要钱。”
“我也不要,只要以后能见到女郎就行。”
女郎,几乎已经快成了赵含章在西平的代名词。
耿荣见他们越说越兴奋,都快要扒拉马车了,便连忙挥手驱赶他们,“去去去,好好回学堂里念书去,做什么随从,要想见女郎,好好学本事,待女郎回西平,自能见到。”
“我们笨,识字艰难,实在是读不下去,倒是做随从还可能。”
这世上,有聪明的人,也有愚笨的人,而这个时代的文字实在是太难认了,一般聪明的人都需要很艰难的学习。
而一般不聪明的人,就很难学得下去,学堂便会建议他们只学一些常规用字,然后着重去学手艺。
比如种地。
没错,种地也是一项手艺,于是孩子们的家长便在他们上这堂课时把孩子领回家,挥着鞭子让他们在自家地里学习,所有的问题他们都可以回答。
和以前他们稀里糊涂跟着长辈种地,一直到成年,长辈离去才慢慢掌握种地的精髓不一样,如今西平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能背得出来二十四节气,并对着农时背出种地需要做的事。
有很多的东西,连他们的父母都不知道呢,可算让他们长了见识。
话题拉回来,被耿荣拒绝的孩子们停下脚步,只能在原地用力蹦着和赵奕挥手,“公子,你若要随从,一定记得要来选我呀,我很便宜的,也学了很多东西了。”
耿荣和赵奕道:“奕公子不要往心里去,您要选随从,可以去学堂里选,不过得准备多一些钱。”
“为什么?”
“因为要从学堂里要人,须得把他们这些年的束脩花销全都结算才行,”耿荣道:“这是去年女郎出的新规,就是为了让学堂里的学生有更多更好的出路,而且学堂出来的人绝对不能签死契为奴,只能签雇人的活契。”
虽然到洛阳后耿荣和赵奕没有交集,但他却隐约听到一些传闻,何况他是西平人,父亲曾是西平县主簿,对于赵氏嫡支两房的争斗,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他怕赵奕惹出祸端来,到时候给女郎添麻烦就不好了,因此叮嘱道:“在豫州,女郎的命令便是律法,凡是在此范围内,所有人都要听从女郎命令,就连坞堡里的五太爷和七太爷也不能例外。”
赵奕脊背一僵,他知道赵含章今非昔比,却不知她在豫州的影响力竟如此大。
连五叔祖都要听从于她,难怪祖父会一退再退,甚至绝口不再提族长继位之事。
赵奕还在想,他们一行人进入坞堡。
赵奕看着繁华的坞堡,一时有些恍惚。
他都多久没看到如此繁华的景象了?
坞堡内的道路不是很宽,只能容三辆马车并驾,所以路上只有两条车道,剩下的位置是给马和行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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