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440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赵仲舆深吸一口气,难得好脾气的与他推心置腹,“济之,就算是不站在宗族那方思考这个问题,而是以天下安定为要,你觉得三娘值不值得一帮呢?”

  他道:“天下乱成这样,显而易见,将来还会更乱,你既是上蔡伯,又在朝为官,可有想过以后天下归于何处,如何安定百姓?”

  赵济:“我赵氏以忠贞为旨……”

  “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叛国害君,”赵仲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叹息道:“罢了,你闲着无事就多想想吧,多读书,说不定就能想通了。”

  他忧伤的道:“怪我,把你生得蠢笨了些,不然不至于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要是换成三娘,只怕我还未开头,她就想透了。这一点,她倒是挺像你大伯的。”

  说到这里,赵仲舆还是没忍住叹息,“可惜二郎生来蠢笨,他要是有三娘一半的聪慧,也就没你和大郎什么事了。”

  言语间颇为惋惜。

  赵济:……

  这真是他爹吗?

  赵济气呼呼的走了。

  赵仲舆坐着没动弹,赵典上前给他倒茶,低声道:“太爷,我们一直看着老爷,不会让他出门的。”

  赵仲舆抬眼看向赵典,问道:“你也觉得我对他太过苛刻吗?”

  赵典连连摇头,他是赵家的部曲,和赵驹不一样,他是世代家奴,所以才被赐为赵姓。

  所以赵长舆一病逝,不管是为家人,还是为自己的前程,他都选择了跟赵仲舆。

  作为家奴,对于两位太爷间的事他自然很了解,所以见赵仲舆眉头紧皱,他便劝解道:“二太爷,大老爷和您不一样,您对老太爷的才德是从心里敬服的。”

  赵济不服赵含章,是从内到外都不服气她。

  而赵仲舆虽然和赵长舆关系不睦,总是不服气,但他只针对赵长舆小看他这一点。

  至于赵长舆的才德,他是心服且敬佩的。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和赵淞一样,以赵长舆的才华和品德自豪。

  他只是不服气赵长舆看不起他。

  赵长舆太耀眼了,与他同龄和同辈份的人中没几人能越过他,庾顗夸他为千丈松,是栋梁之材,贾充也十分看重他,武帝更是一见到他便重用他。

  赵仲舆与他岁数相差不多,但打小他就比不上兄长。

  一起出门,他哥长得比他好看,文章比他好,品德也总被夸赞,年轻人们都以他为首,谁能看得见他身后的赵仲舆?

  最可气的是,赵长舆自己都觉得赵仲舆很笨,年少时常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他,赵仲舆最不服气他的就是这一点。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兄长差很多,他只是反应慢而已。

  可是,看着赵济和赵含章的差距,赵仲舆越来越自我怀疑,或许,他在兄长眼中就是如此愚笨的人,好比现在他眼中的赵济?

  每每想到此处,赵仲舆便觉得心脏一钝一钝的痛,好似被万箭穿心一样,更加抑郁了。

  赵含章不知道赵仲舆正在怀疑自己的智商,此时她正趴在田里烘兔子。

第750章 肉肉

  傅庭涵看她半趴在田里,将干草卷了卷塞进洞里堵住,然后起身就朝另一边飞跑而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喊,“快去点火。”

  傅庭涵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另一个洞前,将田里收过来的干草点燃就往洞口放。

  见烟袅袅而起,他想了想,撩起袍子就往火堆扇,想将烟都扇进洞里,但因为人高,估算错误,风扇在烟上,却没进洞。

  傅庭涵只能跪下,拿袍子当扇子,对准洞口扇,总算把烟给扇进去了。

  傅安四处扯干草,扯了一把过来看见,连忙把着上的干草给塞洞里,“郎君,这火不比着,半着半步着最出烟,往洞里塞就行。”

  远远地,赵含章应了一声,“对,要半着半不着。”

  不多会儿,赵含章就高兴的叫道:“看见烟了。”

  话音才落,一只灰白的肥兔子从洞里蹭的一下窜出来,赵含章速度更快,灰白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的手比脑子还快,直接往前一伸按住……

  她手上才按住一只,洞里蹭的一下又跑出两只来,她趴卧在田里,脚一踢,将其中一只飞奔而过的兔子踢飞,然后拎上手里的兔子便扑上去一把按住,另一只则被听荷截住。

  那只兔子灵巧的从听荷脚边窜过去,突破了她的防线,听荷忍不住大叫起来,飞奔在后面追。

  傅安见了,连忙从另一边跑过去拦,俩人手忙脚乱的扑兔子时,赵含章已经一手拎着一只兔子站起来,笑得眼里全是星星,“我们晚上吃爆炒兔子肉。”

  傅庭涵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他连忙扯了两根麻绳上前帮她绑住兔子腿,绑着,绑着,他没忍住摸了一下其中一只胖兔子的肚子。

  赵含章也发现了不对,跟着摸了摸,“这是有孕了?”

  傅庭涵:“应该是。”

  赵含章惋惜不已,就要解开绳子放生,傅庭涵突然道:“现在我们这么缺肉,其实兔子肉也不错,而且兔子繁殖快,成长得也快,比鸡、猪、羊的繁殖速度都快。”

  “你又从刘乂那里得到了苜宿草,完全可以像养殖牛羊一样大规模养殖兔子。”

  赵含章惊讶,“兔子只吃牧草就可以?”

  傅庭涵笑道:“可以的,它是杂食动物,想要它长得更快,还可以喂它白菜、萝卜和其他菜叶。”

  赵含章思维扩散开来,“等天暖和,白菜、青菜和萝卜的生长速度都很快,五十天左右就能收获一茬,我们地多,就是光撒种子当牧草来种都够它吃的了。”

  就是可能会养的不是很好,但可以节省人力,而且有肉吃呀。

  赵含章开始张望起来,“要种菜,得找近水的地方才行。”

  她还没找到,王四娘跑来禀报道:“使君,赵郡守来了。”

  赵含章忙将栓好的兔子交给抓了兔子过来的听荷和傅安,才要拍一下身上的泥土,赵铭已经带着官员们从路上走到田里。

  看了看混身泥尘,连鼻尖都带着黑灰的赵含章,赵铭伤眼的挪开视线,打算看一下傅庭涵养养眼,却见他左脸上好黑的一块,一看就是烧火不小心蹭到的。

  赵铭叹息一声,提醒两人道:“还请刺史整理一下仪容。”

  赵含章扭头看一眼傅庭涵,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左脸,想到一会儿要下田,她干脆挥手道:“这是劳动的勋章,一会儿我们也要下田的。”

  见赵铭不悦,她就小声提议道:“铭伯父要是觉得伤眼,不如多看看远方?或者抬头看蓝天也可。”

  要不是有官员幕僚在,赵铭一定骂她,这会儿他压下了自己的脾气,淡定的问道:“使君一早出城说要下田耕种,不知今日犁了几亩地?”

  赵含章目光漂移,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我看田里的水很少,您看这几块田,一点积水也没有,百姓灌水艰难,所以这沟渠还是得修啊。”

  赵铭淡淡地问道:“我看刺史一身尘土,显然是认真琢磨了一下,可计划好了沟渠走向,要怎么建?”

  赵含章终于被噎住了,她扭头去看傅庭涵。

  傅庭涵道:“离这里二十多丈的地方有一条废渠,临近的田地势比较高,若废渠可以通水,那这一片的田都能浇灌上,我们早上骑马看了一下,废渠原本接的河道变了,又被淤泥所堵,所以不能取用河水,想要通渠,需要清理废渠中的淤泥杂草,还要再往前挖一段,重新接上河道。”

  傅庭涵顿了顿后道:“我看了一下河道附近的泥土,以沙土为主,看痕迹,每年夏天河水都会暴涨,那附近的地都会被淹没,但秋冬水退下得又非常快,这便不利于灌溉。”

  他道:“要是可以,可以在沟渠的起点扩充一下河道,最好能做成一个大的容水池,这样夏天可以吸纳漫到河岸上的水,也可以保证秋冬用水浇灌的问题。当然,要是能再清理一下河道就更好了,这样淤堵情况缓解,河道附近的田地都可以用上,也方便用水。”

  赵铭脸色和缓,再看一脸得意的赵含章也不那么生气了。

  他转身,请赵含章先行,“刺史请,我等去看看废渠。”

  赵含章就走在了最前头。

  傅庭涵跟上,其他人都识趣的落在后面,而且越离越远,只隐约听到他们的郡守正低声训刺史,“你身为两州刺史,当以稳重为要,跟个蛮小子似的到处乱窜逮兔子算怎么回事?”

  赵含章道:“我稳重的,但我也灵活,逮兔子可以锻炼身手。”

  赵铭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馋肉。”

  顿了顿,赵铭语气和缓了一些,道:“新钱推行得很顺利,大家都知道你穷,又不会滥制新钱,所以都愿把商品往豫州运,尤其是你出兵占了司州其他郡县之后,只这两月,路上往洛阳去的客商便增加了三倍不止,就算你收的商税低,库房中也宽裕了不少,肉,还是可以多吃一些的。”

  赵含章摇头,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治下百姓连饱饭都不曾,我怎能想着饱餐大肉呢?”

  赵铭:“那你把抓的三只兔子放了。”

  赵含章一脸严肃,“偶尔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

第751章 打君

  赵铭闻言冷哼了一声,说起郓城的情报,“青州一事苟晞等朝臣看似相信你的解释了,但还是起了疑心,郓城内的探子回信说,苟晞连着五日去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大有恢复往日精干的趋势。”

  赵铭道:“苟晞本性虽暴露,但他要是下定决心浪子回头,励精图治,天下选他投效的人还是会很多,所以你少玩闹,有时间多去悠然居这些地方转转,那里既有文士武人,也有其他的人材。”

  他偏身指了指听荷手里的兔子道:“真馋肉,大大方方地拿钱去买就是,折腾那么半天就为了这三只兔子?”

  赵含章:“铭伯父,这是情趣。”

  赵铭再次哼了一声。

  赵含章觉得他总是这样生气不好,于是多解释了几句,“就比如您喜酒,但喝醉了总会醒,你吃酒并不是为了醉,也不是为了醒,而是喜欢这喝酒的过程。我也一样的,我抓兔子可不是为了吃肉,是为了享受过程。”

  赵铭:“你既已抓到兔子,那就是享受到了过程,你把兔子放了吧。”

  “……”怎么总是提这茬?

  赵含章道:“当然要享受到结果,这过程才有意义。”

  赵铭停下脚步,“所以你就生了野心,要享受你打下来的……天下?”

  最后两字,赵铭声音压得低低地,连赵含章身侧的傅庭涵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赵含章却听得很清楚,她听力好的秘密,跟她亲近的几个人都有所察觉。

  她没有否认,对上赵铭看过来的目光,她轻轻笑了笑。

  赵铭:……

  这不亚于直接承认,赵铭半晌不言。

  赵含章道:“我以为铭伯父早与我心有灵犀。”

  沉默的赵铭忍不住爆发,“谁跟你心有灵犀,我是忠臣!”

  赵含章不以为意,回身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官员随从们立即停住脚步,还往后和两边退了退。

  等他们走远了,赵含章才和赵铭道:“可您从前并不仕晋室,铭伯父,是我做了西平县的主后您才肯出山做西平县县令的,您的俸禄一直是我发的,您几年奔波劳顿为的也都是我。”

  赵铭:“我为的不是你。”

  “不止是我,”赵含章纠正了他的话,道:“我知道,最主要是为了赵氏嘛,既然是为了赵氏,那您更得支持我了,只有我更近一步,赵氏才能更进一步。”

  赵铭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自信,我只怕你会带着赵氏跌入深渊。”

  赵含章道:“您放心,当今天下,除非真的走到最高的位置,否则没有因一人便灭一族的道理。而我真的到了那个位置,我自信我能管好天下,不会让赵氏落入那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