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不过她决定阳奉阴违,她得收着,等女郎馋了再给女郎吃。
赵含章将饼子叼在嘴里,低头看傅庭涵拿出来的地形图,她在图上标了两条行进路线,道:“斥候曾在这两地发现石军踪迹,应该是后撤途中领命去强征粮草的。”
“以这距离,他们若收到石勒的求援信,两日便能到达。”赵含章感叹道:“石勒干得不错,这样不仅分担了大军的粮草压力,几支石军还能互为援军,难怪他逃出山道后一直不慌不忙。”
傅庭涵心中一动,问道:“如果他不慌不忙,此刻会不会已经在军中设伏等你夜袭?”
赵含章垂眸思考,片刻后道:“还真有可能,来来来,我们来商量一下,要是他提前设伏,这一仗我们要怎么打。”
石勒一直静静地等着,等将士们的情绪重新被拉满,他这才下令设伏,悄悄抽了一队兵马在营地两面设伏。
只要赵含章或者赵二郎敢来,他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商量来商量去,赵含章和傅庭涵都觉得在有伏军的情况下,要么他们不出击,要么只能轻骑进入,快速贯穿石军大营……
营外还需要有人策应,以防万一。
这一仗,赵含章不能不打,她的士气需要维持,石军的士气需要打击,石勒想要重新鼓舞士气,她便不许!
第862章 选择
是夜,赵含章夜袭石军大营,遭反伏,幸外围有策应,傅庭涵指挥另外两军冲击分散敌军,使对方不能合围,且被赵家军分而攻之,至晨方停,赵家军险胜。
石勒带上一万八千多士兵逃离,剩下的一万来人也并不是被赵含章所杀或俘虏,一夜酣战,她战绩最多三千,剩下的人多半是趁机跑了,散于山野之间。
石勒对于自己的现状并不焦虑,哪怕他连败两场,。
士气低落,他就虐杀晋人以鼓舞士气;
士兵减少,他就召集分散在外的将士,或者直接抓人抢人。
他最惨的时候,曾经打剩下过只有三个人,只要他活着,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所以他不惧怕失败。
他只怕赵家军手上的雷震子,那真是神物啊,当它在他耳边炸响时,他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所以石勒一边逃,还一边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出去,“两军再交战,你们就故意被俘,赵家军不杀俘虏,你们留意一下那雷震子的来历。”
他道:“我不怕刘聪,她赵含章论武功打仗也比不上我,几次交手,她不是占了天时,就是占了物利,但我相信,天运不可能一直站她那边,所以我们只需对付物利。”
说到此处,石勒咬牙切齿,“赵家军虽精,但强悍远比不上我们石家军,不过因为他们有利器,新出现的雷震子,还有他们一直用的赵氏枪,赵氏刀,甚至他们的盔甲都比我们的坚韧,这才处处压我们一头。”
这些年,石勒不是没往豫州派过细作,但他手上能用的人有限,羯人过去,总是会被盯着,很难取得赵含章的信任,只能在底层打探消息。
底层知道的消息有限,只知道赵含章身边有能人,助她建造作坊,那些作坊便生产这些东西。
石勒身边也有汉人谋臣,他也派遣过汉人,但能干的,一开始还能传回来一些消息,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一打听,人不是因为泄露身份被抓了,就是投靠了赵含章,主动爆出自己的身份,和他这边断了往来;
不能干的,就一直在底层,不是在给赵含章种地,就是给赵含章拉运粮草之类的苦活。
别说那些作坊的机密了,有时候他们连拉运粮草去何方都不知道。
不然石勒何至于这么被动呢?
赵含章就不一样了,她的情报工作就做得特别好,石勒总隐约觉得身边就有她的细作,甚至这次皇室之变也有她的手笔。
奈何只是怀疑。
以前他总舍不得遣出太能干的心腹做细作,因为太危险了,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这次雷震子吓住他了,石勒决定冒险一番。
被委于重任的班伦、逯明和吴豫深深感受到了他们主君的艰难,三人泪眼汪汪的和石勒保证道:“主公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您的期望,一定打入赵家军内部,获取机密。”
石勒道:“找到她身边做出雷震子的能人,若能收伏他,或将他掳来最好,若不能,想尽办法杀了他。”
逯明三人一脸严肃的应下,“唯!”
赵含章将俘虏点好,除了部分被收编进来补充兵员外,其余的,她都把人剥干净后给他们手令,让他们自己转头回去找赵家军当战俘去。
五百多个俘虏,除了一件单衣和一条裤子外什么都没剩下,他们排成五队上前领取他们两日的口粮。
说是两日,但其实只能保证他们一天不饿,两天饿不死。
领了口粮,赵含章就把代表战俘的信交给选出来的五个队主,与他们道:“你们只要能把人带回赵家军,免去奴籍,以良人的身份重新招入军中。”
五个队主,其中有三个是羯人,他们都一脸严肃的应下了。
等赵含章带着大军一走,他们就把各自熟悉的人一起找过来商议,“是去赵家军,还是去找主公?”
“找主公怎么找?现在到处是赵家军,我们聚在一处,羯人多过汉人,被人看到就知有异常,到时候赵家军再来剿杀我们,我们一没有兵器,二没有盔甲,只能站着被人杀了。”
“是啊,而且主公现在不知跑到了何处,我们之间隔着赵含章,怎么能找到主公?”
“那就去投靠赵家军?”
“去就去呗,我们跟着主公是为了吃饭,赵含章不杀我们,要我们去做战俘也会给我们饭吃,听闻赵家军上下待遇好着呢,士兵不仅有粮草,还有军饷,就连战奴也能立功自赎,而后立功抢爵。”
“你是羯人,还妄想当官爵不成?”
“有何不可?那赵使君身边的程达和魏右两位将军不就是羯人?”
“他奶奶个熊,上次在巨野泽跟魏右遇上,他领头假装是我们的人,骗我们跟着他跑了许久,那一战我们损失了九百多人,幸亏爷爷我跑得快,不然也得交代在那里。”
“到底是去找主公,还是去赵家军?”
最后决定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他们就没考虑过第三种、第四种情况,比如自回自家,比如直接上山落草为寇。
因为他们在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衣,两日口粮的情况下,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此时又在打仗,又有旱灾,到处缺吃少喝,到处在人吃人,自由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死亡。
所以只有两个选择,众人举手表决,最后赵含章方以巨大的优势获胜。
大家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放下了手。
他们并不是有意背叛主公的,只是赵含章所掌的豫州地大物博,粮食很多,在这里,被饿死的概率更小一点,而且,赵含章对百姓是真的好。
就算他们去赵家军中是做俘虏,也不会被饿死,被无故打死的。
他们不是支雄、桃豹、王阳等人,变态的喜欢吃人肉。
他们是正常人,就算是羯胡,他们想吃的也是羊肉,米面等正常的食物,如果不是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怎敢对同类下手呢?
他们自己有认知,他们想做的是人,而非牲畜。
投票表决后,五个队主就领着大家回头朝赵家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在大营里的赵铭看过信后就让人把他们带下去登记造册,记好名字后就拉出去干活了。
现在他们缺人,极度缺人。
第863章 借条
接下来,赵含章和石勒上演了一出,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逃的戏码,她从濮阳国乘氏县郊一路将人追到了广平郡武安县郊。
在此过程中,他们多次交手,赵含章都小赢对方。
就算石勒自信自己不会败于赵含章之手,且他在不断和石军援兵汇合,但接连几次败仗,还是让他心中烦躁,并对天命产生了怀疑。
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手下的士兵了。
赵含章在豫州和兖州受欢迎也就算了,没想到进了司州,刘渊和石勒都统治过好几年的地方,当地百姓也很欢迎她。
往往石勒的大军刚离开,便有人去找赵含章的队伍,主动与她告密大军的去向,甚至还有算术特别利害的人估算出他们的人数和所携粮草与赵含章投诚。
这也让石勒明明故布疑阵好几次,却依旧甩不脱赵含章。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避开有人烟的城池,一路野外回到安平国。
可他粮草不足啊,他需要一边跑,一边补充粮草。
怎么补充呢?
自然不可能慢慢征收,所以抢掠是最好的办法。
这几乎是一种恶性循环,他抢当地百姓的财物,百姓们便投向赵含章,上至士族豪绅,下至奴仆庶民,皆成了赵含章的眼线。
但他又不能放弃,否则手下士兵会立即弃他而去,在抢掠粮草的情况下,他还需要不断杀俘威慑手下,以恐吓他们不得擅离大军。
这就是一种慢性毒药。
石勒看出来了,赵含章比他更快领悟,所以即便战线拉长,赵含章的后勤跟不上,他们也开始缺粮,她依旧约束好手下,不许他们劫掠百姓。
她将各队队主聚在一起道:“百姓为水,而我等为舟。司州亦是我晋国之地,此战过后,我们必收复,重新统治,若在此时伤害百姓,后患无穷。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看石勒现在的困境便可知民心有多重要。”
众队主自然也明白,但是,“使君,事有轻重缓急,我们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与我们拼杀。”
赵含章严肃道:“我会想办法,你们的任务就是约束好手下士兵,不许他们冒犯百姓,此是死令,若有违反,不论尊卑,以军法处置。”
众人一凛,低头应下。
赵含章的办法就是拿着自己的印章到处借粮食。
和当地县衙借,和当地的士绅豪族借。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乐意,虽然她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亲卫上门,可在赵含章凛凛的目光下,他们还是感受到了威胁。
晋国现今第一权臣借粮,谁敢真的一粒米也不借给她?
大家憋屈的给出了粮食,收获了一份赵含章盖着私印的欠条。
虽然她说拿着这份欠条可以去找赵家军,或者西平、陈县和洛阳的衙门讨债,却没几个人真的敢去。
但总有遇上较真的人。
共县一个被借的士人就很较真的拿着欠条去找赵家军大营了。
赵铭拿到欠条,咬咬牙,让人从本就不富裕的军库中拿出钱来还他。
士人拿到钱后就带着护卫们回家了,这可真是一朝还钱天下知,消息比人,比物流通得更快。
何况,赵铭和汲渊还有意推动了一下。
于是,消息比时不时打一场仗,休整一下的赵含章还要快的飞到北方,甚至越过了石勒,提前一步到达他要经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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