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这种闲适又快乐的生活也只持续了四天而已,初五一大早赵含章就骑上马,带上赵二郎和曾越等人一起出城打猎去。
傅庭涵不想骑在马上吹风,自觉箭术达不到冬天猎杀动物的程度,所以虽然跟着出了城,转身却带着自己的护卫队去了琉璃坊做镜片去了。
第1104章 狩猎
秋冬是狩猎的好时候,但现在不是。
因为刚下过几场雪,山里冷得很,不论是马还是人踩在雪上都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山里的动物都机敏得很,一点点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那小脑袋瓜子就蹬的一下抬起来,戒备的看向四周。
一连碰到的几个猎物都这样敏锐,赵含章就勒住了马,很干脆的拿下箭筒背在背上,然后和赵二郎曾越等人打手势,大家把马安顿好,当即按照指示散开,呈包围之势向前。
赵正几个少年也跟着蹑手蹑脚往前走,小声问赵二郎:“为何要下马?”
赵二郎:“不知道,阿姐让的。”
赵正:……
往前走了一段,亲卫耳朵一动,小声道:“有水声,前面是水源,说不定会有猎物。”
少年们一听,精神一振,更加放轻了脚步,穿过一片不太茂密的树林,便见前面天光明亮,一条小溪从上往下潺潺而流,溪边有四五只正低头喝水的麋鹿和三只狍子,彼此隔得很远,赵含章眼尖,还看到溪边草丛边动了动,有一个灰色的兔头探出来,又飞快的缩回去。
麋鹿和狍子时不时的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没有发现敌情才继续低头。
赵含章对大家指了几个方向,大家有默契的散开。
赵含章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棵树后面,轻轻地将箭搭在弓上,没有拉开,而是等待大家到指定地点后再动手。
来一上午了,河边的这些猎物她全都要!
各人都到了自己的位置,赵含章看到,嘴角一翘,拉开手中的弓,走出树身,溪边的麋鹿和狍子看见人,惊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跑,赵含章的拉满弓的箭犹如流星般射出,直直射入一只奔跑中的麋鹿脖子……
赵正还在努力瞄准呢,看到不由“哇”的一声,赵融等人更是眼睛发亮,一支箭再次射出,和另一支一起将一只奔跑撞入林中的麋鹿射杀,她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的曾越,转身去射惊慌失措,找不到方向横冲直撞的狍子。
正因为它连逃跑都没有规律,所以更难射,赵含章一支箭擦着它的脖子钉在地上,一般来说,动物受到这样的景象不应该转头选择另一个方向跑吗?
狍子也想这么干,但就是好像分不清方向,受惊后原地狂跳两下,一脚踩着箭就又往前跑了,然后被赵二郎一支箭从后追上,咻的一下射到了地上。
赵含章带着一群人围射,动物们自然跑不过,连躲在草丛里的灰兔子都被抓了四只。
赵含章走上前拎起一只灰色大肥兔,回身冲他们乐,正要说话,看到赵正和赵融屁颠屁颠的冲一只鹿去,目光扫过一棵树,顿时脸色大变,叫道:“有陷井,避开——”
话音才落,赵正已经一脚踩了上去,咔嚓一声,他眼睛瞪大,啊的一声就往下落。
赵融只来得及抓他一下,然后也被扯得往下落。
赵含章飞身而上,啪的一声摔在坑边,伸手一把拽住往下掉的赵融,整个身体被扯得往前一滑,但她很快就用脚蹬出泥坑来缓住了。
赵二郎离得近,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前来拽住赵融的胳膊,曾越和亲卫们也跑了过来,搭把手把赵融,和紧拽住赵融胳膊的赵正给拉起来。
俩人瘫坐在地上看着坑里的木刺,小脸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含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走到陷阱边往下一看,“嗬”的一声,就见这陷阱还不浅,且坑底扎了不少木刺,幸亏赵融拉住了赵正,不然刚才真这么摔下去,估计得穿肠破腹。
赵正和赵融却是心有余悸的仰视赵含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
赵含章见了便安慰道:“没事,这是猎人留下的陷阱,看到树上的痕迹没有,还有地上那三块石头,都是陷阱的标记。”
赵融回头去看,赵正却被吓住了,他眼里只有赵含章,听见她轻柔的声音,都没听清楚话,就觉得心里委屈害怕不已,他一下抱住眼前的腿就哇哇大哭起来。
吓得正要爬着去看标记的赵融一激灵,回头看他。
就见向来早熟又聪慧的赵正抱着赵含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有少年人的样子。
赵辉几个也围上来,默默地看着。
赵二郎挠了挠脑袋,见赵正的眼泪鼻涕都落在他姐的裤子上,顿时不乐意了,上前就要拉开他,“你别哭了,不就是个陷阱吗,你贴着坑壁滑下去也不会有事的。”
见赵正还是紧抱着赵含章的腿哭,赵二郎更不高兴了,本来是拉他的,这会儿直接去撕他的手,“你别哭了,还是不是男子汉,这是我阿姐……”
赵含章没好气的拍了拍赵二郎的脑袋,蹲下去拍了拍赵正的后背。
赵正脸一下红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样怀抱着,哪怕只是虚抱,他停住了哭声,抬起头去看赵含章,还一抽一抽的吸鼻涕,哽咽道:“三姐姐,你像我娘。”
赵含章忍不住揉了一下他脑袋,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平复下来。
曾越让亲卫下陷阱,将插着的木刺全都拔了,
赵正也慢慢平复情绪,他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无视赵二郎的瞪视,扶着赵含章的手起来后就紧紧地跟着她。
曾越问赵含章:“这坑可要填起来?”
“不用,”赵含章摸了一下土壁的土,“这陷阱才挖没几日,就挖在水边,就是为了打猎的,把木刺拔了就行。”
她扭头和赵正赵融笑道:“虚惊一场,也算因祸得福,来,让曾越教一教你们怎么在山林里活下去,最先学的就是发现猎人的陷阱。”
赵融惊魂甫定,不开心的问道:“三姐姐,您就不该这时候开放山泽,冬天雪大会掩盖痕迹,本来就不易发现陷阱,这些人还如此恶毒,挖坑也就算了,还往里面插这么多木刺,若有人和我们一样不识得陷阱掉进去,却没人像三姐姐一样厉害及时拉住,岂不是白丢了性命?”
赵含章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她扭头和赵二郎赵正道:“县衙出一份公告,再把各里里长叫来,民可以入山泽捕猎,但不得在陷阱中插入木刺,陷阱旁边一定要做好标记,以免误伤人。”
第1105章 运气好
赵融:“这也太麻烦了,而且他们未必听话,要我说,不如直接封闭山泽,不让他们进来就好了。”
赵含章回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赵融,算起来你比赵正年长,还在太学读书,没入仕吗?”
赵融有些自得道:“先生说我适合读书,要继续深读,将来去考招贤考。”
赵正没有去考招贤考,而是因为和众太学学生一起帮助县衙做事,被朝廷看重,然后征辟的。
哦,举荐人就是赵宽。
赵含章冲赵融笑了笑,和他道:“正好今天猎到了不少猎物,一会儿你们几个与我一起山下的村庄里借火,我们烤些东西吃,至于你的问题,你们可以先自己想想,若是吃饭的时候还没想明白,我就告诉你答案。”
赵正亦步亦趋跟在赵含章身边,扭头和赵融道:“融堂兄,我们既是官员,那就该以百姓为主,他们日子难过得很,进入山泽或许才能求得一条生路。”
赵融不以为然,“真正饿肚子的人,会有力气挖这么大的陷井,布置如此险恶的木刺吗?正堂弟,你刚刚差点就死了。”
赵正:“这是两件事。我们遇险纵然有这陷阱布置险恶的原因,但陷阱本身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猛兽。布置之人做了标记,是我等见识浅薄,又没留意,这才不小心踩到的。”
“就算要论因果,我等也不无辜。”
赵融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吓坏脑子了?”
赵含章目光落在眉头紧皱的赵正身上,“赵宽和我说,你年纪虽小,却见识颇长,书读的不比他们任何人差,最难得的是你有一颗菩萨心肠。我之前不怎么信的,你才几岁,怎么就长出菩萨心了?可现在我相信了。”
她和赵融道:“行了,你和正堂弟都受了惊吓,小心一会儿寒风吹起来生病,你们的分歧不必急在这时候分出个对错来。”
赵含章把自己的披风给赵正披上,又让赵二郎用自己的披风把赵融包好,收拾好猎物,亲卫们还帮着把陷阱给搭了回去,这才离开。
他们携带的猎物不少,加上有血,因为天冷,流出来血很快凝固,所以血腥味不重,但在山林里还是要小心,所以一行人都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亲卫们抬着鹿和狍子,赵二郎他们也三两个凑在一起抬一只大猎物。
赵含章手上就拎了两只兔子,马儿都欢快的跟在后面,一路上她都想好手上这两只肥兔子要怎么吃了,突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前面。
曾越发现了,手便按在刀鞘上,示意大家停下,他先带人悄悄上前。
不一会儿他就带了一人过来,那是个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人,身上堆着一堆破布条勉强遮住身体,脚上缠着布条,然后穿着草鞋,脚拇指顶开了布条,裸露在外的脚拇指冻得通红。
他被曾越带上来时,眼中尽是惶恐,但看到站在人群中间的赵含章,惶恐褪去,他扑腾一声跪在雪地上,五体投地道:“小的拜见大将军,我,我不是刺客,是进山打猎找吃的普通百姓。”
赵含章让他起来,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男子没有起身,只是跪起来,顿了顿才指着山外道:“就,就住山下的芦村,小的鲁四。”
赵含章看了看他的脸色和嘴唇,将腰间的荷包扯下来,从里面倒出两块米糕来,上前递给他。
男子看到米糕眼都直了,跪在雪地里抬头仰望赵含章。
赵含章将米糕往他面前又伸了伸,男子便接过,快速的往嘴里塞一块,另一块则不动声色的收到怀里。
赵含章只当没看见,和赵二郎拿了水囊递给他,问道:“你就空手上山?”
曾越禀道:“带了木棍,被卑职打下了。”
立即有亲卫转身去把掉在后面的木棍找来给赵含章看。
赵含章接过木棍颠了颠,点头,“倒还有些用处。”
等他喝了两口水,把米糕咽下去,赵含章才问他,“可看清楚人了?”
男子一听惊讶,“大将军怎么知道我刚刚看不清人?”
“你都要晕过去了,这是饿的,”赵含章伸手将他从雪地里拉起来,指向小溪的方向问,“那边有个大陷阱,是你挖的?”
才有了一些血色的脸立即变得煞白,男子啪叽一声又跪在了地上,害怕的道:“是,是伤到大将军的人了吗?”
“差一点,”赵含章道:“你那陷阱布置的位置极妙啊,就是坑里插的木刺太多了,若有人不懂陷阱的标志,很容易落到坑里受伤。”
男子头紧贴着雪地,吓得瑟瑟发抖。
赵含章问道:“这陷阱是你一个人布置的,还是有同伴?”
男子咬咬牙道:“是我一人布置的,差点误伤大将军的人,是小的罪过,请大将军重罚。”
赵含章便笑起来,伸手将他拉起来,“那就罚你负责这一片进山的人,叮嘱他们不许再往陷阱里插木刺了,以免误伤了人,我们是要打猎,但也不能断了人的生路不是?”
男子愣了一下后应下。
赵含章就对一个扛着狍子的亲卫招招手,亲卫屁颠屁颠的上前。
赵含章对男子道:“诺,这是不长眼奔你陷阱去的狍子,正好被木刺给扎死了,拿回去吧。”
男子一瞬间惊喜,但一看到狍子身上的伤就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他们削的木刺扎出来的伤口,而是箭伤。
男子嘴巴张了张,几次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眼含热泪看着赵含章。
赵含章见了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接过去呀,难道还要我们帮你扛下山不成?”
男子低着头跪下,哐哐给赵含章磕了两个头,这才起身抬手抹掉眼泪,上前接过狍子。
亲卫本来想替他扛下去的,但见他冷得瑟瑟发抖,想了想还是把狍子给放到他的肩膀上了。
扛上了猎物,男子兴奋之下,觉得扑在身上的寒风不那么冷了,走了一段后身体更是热起来,他脸上便不由带出了笑容,一边走一边夸赵含章:“大将军真厉害,一进山就能猎到这么多猎物。”
赵含章笑道:“运气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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