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谢鲲道:“如今的局势,除非赵含章和前面几位王爷大将军一样骄傲自满,自毁根基,不然,以北向南一统是迟早的事。”
“二弟,我们要早做打算。”
谢魮转身坐在席子上,把头扭到一旁道:“兄长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我是大王的参军,大王于我有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可以寻求他途报答,你是谢氏子,有振兴家族之责;你读圣贤书,该有匡扶社稷之务,你不能为报知遇之恩就置其他责任于不顾。”
谢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鲲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幼儒,我知你与大王感情深厚,那你更能看清现今的局势。大王能在建邺站稳脚跟,全倚仗王导为他斡旋。”
“若没有王导,江东和江南的士族怎会认他?若没有王导,王敦怎会带着青州和徐州大军南下护佑?可不过一年而已,大王便与王导多生嫌隙……”
“那也是王氏一族太过跋扈,大王想要任命一个官员都要看王导的脸色,被王氏一族挤兑得几无立足之地。”
“可王导举荐的人都是可用之人,能力尚在大王亲选的人才之上,”谢鲲道:“他既不能任人唯贤,又无威望可以任人唯亲,在江东士族未曾全部归心,朝廷大权旁落的时候和王导王敦斗气,你觉得他能走得多长远?”
谢魮张嘴要辩,却不知怎么辩。
谢鲲道:“明知他一定要掉进深坑之中,你又劝不住,难道就为了报知遇之恩,你就要跟着一起往下跳吗?”
“何不另谋前程,强大自身?”谢鲲道:“等到将来,他正落进坑里,你可以伸手拉他一把,即便不能保住他的性命,也当保住他的血脉。”
谢魮沉默下来,半晌才问道:“赵含章会答应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谢鲲道:“从她这些年的作为来看,她一旦用人便很是信任,并不吝啬权势,她若真能一统南北,不过多留一支晋室血统,没什么不可能的。”
第1120章 少猜疑
琅琊王现在坏就坏在,他的血脉距离晋室嫡支太远,是旁支的远支了,以至于他对上赵含章时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赵含章手上有小皇帝,正宗的晋室血脉;
但好也是这点好,赵含章真一统天下了,这一点可以加大保命的几率,只要他少做一些事。
谢鲲语重心长的和谢魮谈了一晚上,终于说动了他。
谢鲲叹息道:“我们谢家若有王氏、卢氏那样的家世,自然可以顺从你的心意,家中子弟便是不回北地,将来不论是战死,还是归顺,族中子弟都不必我们操心,自有他们的一番天地在。”
“但我们不是,谢家小族而已,我们南逃时便已损耗巨大,再来一场大战,于我们这样的小士族来说是灭族之祸,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
谢家子弟不丰,如今能拿得出手的没几个,旁支那几个堂弟和侄子,不仅才华远不及卢杨袁三族子弟,品性也不太行。
所以送他们去,杨氏几大士族肯定不愿意带他们,所以只能谢魮去。
此时的谢鲲还不知道,谢家的确人丁雕零,但谢魮将来能给谢家生出一串优秀子弟来,谢氏这一支最后只有谢魮的子孙流传下去,他将来还有个特别出名的儿子,叫谢安。
谢魮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上书请辞。
他这个参军做的也有些憋屈,因为琅琊王的兵权基本都在王敦手上,而王敦最近在和琅琊王闹别扭。
神仙打架,遭殃的基本上是他们这些池鱼,所以谢魮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此时辞官,琅琊王都没多想,他的心神正被几大世家减免赋税的折子牵制着,听到有人请辞,很烦躁的就答应了。
谢魮失落不已。
谢鲲就和他道:“可见大王身边不是非你不可,你若真想报答他,不如回北地去出人头地,将来或许能在赵含章面前为大王美言几句。”
谢魮应下了,收拾好行李就去找卢氏的子弟。
对于谢魮的加入他们很高兴,他年纪虽比他们大一些,却风流雅致,又文武兼备,不仅可以一起玩儿,路上也有照应。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从建邺玩到广陵,某个夜晚,他们乘船游江,一不小心就到了对岸。
然后他们就上岸,施施然跑去找刘琨玩。
刘琨看到这么多士族子弟来找他玩,高兴得不得了,很大方的招待了他们,留他们在徐州玩了几天之后就替他们写了一封举荐信,还给他们出具路引,然后就可以拿着路引和信去洛阳找赵含章了。
事情顺利得不得了。
不过是一群孩子好玩,跑到了江对岸去玩,江南和江东还是大晋的国土,虽然赵含章不能直接管到这里,但每有政令还是会往这边送。
偶尔还会要求他们上贡,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们虽不是一个势力,却还是一国的。
孩子们只是到另一州去玩耍了,又不是出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家都默契的拦住了消息,没让消息传到琅琊王耳中。
但,琅琊王并不是真的聋子和瞎子,在夏收结束之后,他还是收到了消息,此时,谢魮他们也到了洛阳。
琅琊王气得砸了一套杯盏,正要派人去问罪几大士族,结果他们自己先来了。
内侍低声禀道:“杨氏几位族长都跪在外面,说他们族中子弟淘气,他们失于教养,特来请罪。”
琅琊王一肚子的怒气就跟扎漏的气球一样泄了,请罪?
他能罚他们吗?
能怎么罚?
本来他们逃到江东就要与本地的士族融合,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但时日尚短,江东自有风俗,与中原北方全都不一样。
江东的士族不能完全信任琅琊王,琅琊王也不能倚重他们,所以要依靠的还是一起从北方逃过来的士族。
如今他手下的官员,十个人里有七个是北方来的人。
其中,杨氏、卢氏和袁氏的子弟便占了不少,最多的是王氏,但这次跟随三大氏族子弟出游的世家子弟不少,真问起罪来,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何况,世家互为姻亲,同气连枝,罚一个,谁知道会得罪多少个?
琅琊王扯了扯嘴角,道:“将他们请到大厅,好生招待。”
琅琊王颓丧的坐下,心中抑郁,“茂宏现在何处?”
内侍小声道:“王刺史病了,正卧床养病。”
琅琊王一下握紧了拳头,他不信王导会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到现在都不曾上报,可见是诚心要看他难堪了。
十二三岁的司马绍轻声走进来,冲琅琊王行礼,道:“父王何必气恼,我们是大晋子民,而几家子弟不过是思念故土,思乡北归而已,他们不忘祖宗之本,父王应该高兴才是。”
琅琊王看到他,脸色稍缓,却也更泄气,“你知道什么?如今江东人心不齐,而中原北地已经安定,本来北地来的士族便思归,这几家子弟一走就是开了先例,之后我再留不住人才了。”
“反正都留不住了,气恼交加还失了气度,不如大大方方的赞许,容有心北归的士族回去,”司马绍道:“父王,他们若不能一心待您,留下他们,以二心三心做事,您安心用他们吗?”
琅琊王不说话。
司马绍道:“用人最忌猜疑,父王既要用王茂宏,您就不该猜疑他;您既要倚靠北地的士族,就不该过于防备他们。”
“您心生猜疑,他们怎敢安心为您所用呢?猜疑生猜忌,总有一天要出大事的。”
琅琊王心神大震,然后怀疑的看着司马绍,“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教你的?”
司马绍:“……是儿子自己想的。”
琅琊王将信将疑。
巧了,赵含章才收下几大世家的拜帖,正和汲渊等人商量怎么用这些人呢。
明预虽不喜欢世家子弟,却也和赵含章道:“大将军若想天下安定,便少不得用世家和士族,但既要用他们,就不能猜疑,否则,不如不用。”
第1121章 报纸
汲渊也道:“凡北归的世家和士族,女郎都厚待之,将他们一视同仁,假以时日,他们必定归心,回归北地,到那时,江东江南的困局可解。”
赵申道:“琅琊王在南方依靠的就是北地士族,若能让他们归心,的确可以兵不血刃。”
赵含章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一视同仁?汲先生说的不错,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不仅是流落在南方的北方士族和平民,还有南方本地的士绅、平民,只要他们有报国之心,皆有机会入朝;只要他们想把日子过好,皆有努力的途径;世家豪门的子弟能够不受偏见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贫民庶民也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大英雄,名留青史!”
赵含章肃然道:“我等当为他们铺好台子,等着他们从四面八方走过来。没有路,旷野之中皆是荆棘,需要他们开出一条又一条路来,我愿在旁看护,助他们一臂之力。”
经过朝堂的研究,朝廷再度下令,更加完善了目前的教育、考试制度,从今年开始,县有县试,郡有郡试,州有州试,国有国试。
凡县衙取吏,除举荐、家传等朝廷律法规定可以进仕的人外,都要经过考试,先经过县试,后经郡试,通过后方可选入县衙。
从今年开始,凡要参加国试招贤考的,都要先通过州试的招贤考,拿到通关文书之后才可到洛阳参加国试。
洛阳也会设州试,因现在民多迁徙,少有人能在故土,所以州试不限籍贯,士子们可以就近报名,就近考试。
今年的州试设在八月,学子们现在就可以到县衙报名,由县衙将名单报给刺史府,报名时间在开考前十天截止,刺史府根据人数安排考场和卷子。
至于国试,赵含章为了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决定定在第二年的春天的。
赵云欣在写这个公文时,还顺手写了一篇文章发在邸报上,相当于重现了他们在朝堂上的议论,当然,她不会把什么南北之争写上去。
她写的是,“江河两岸同属大晋,本就为一国之民,她皆一视同仁,不论是中原北地的士族、庶民,还是流落在南方的北地士族和庶民,或是江东江南两地的士绅平民,于她来说皆为晋民,理应一视同仁。”
“她愿为他们的守护之人,与百官一起铺就高台,看护他们披荆斩棘从各方而来,同立高台,为国效力。”
洛阳的邸报一直是最受欢迎的邸报,因为朝廷的官员们很喜欢将自己的政见发表在上面,这些人总能接触到第一手消息,有时候很隐晦,有时候又很直白,外人能领悟到多少全看自己的领悟力了。
可以说,洛阳的邸报一直是朝廷的风向标。
赵云欣作为赵含章目前身边最得力的秘书,她的文章最受人关注。
因此邸报一出,当即被人抢空。
卖报的小孩儿才跑到酒楼门前就卖光了,抬起手来还没来得及招手的杨逸见那小孩手上最后一份邸报也卖了出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魮反应迅速,立即招手将那小孩叫来,拿出一串钱给他,“能不能帮我们买一份邸报来?这是给你的报酬。”
小孩连忙推辞,“郎君,一份邸报只要两文钱,书局还有呢,我再去买,您且稍等。”
谢魮坚持给他,“我们急用,还请你买了以后径直送来,我们人多,可多给他们几份,就……要十八份吧,剩下的钱赏你。”
小孩眼睛大亮,迟疑了一下便接过钱,“贵客稍候,我很快就来。”
他接了钱,朝书局飞奔而去。
洛阳书局很大,当初赵含章直接将两栋废弃的房屋和铺面给打通了,前面摆放着书局印出来的书的样本,以及负责每天报纸售卖也都在此处,后面则是仓库,工匠们印刷书籍,住宿的地方。
铺面的二楼则是前来校正报纸、书籍的先生们的办公场所,也热闹得很。
这本是一条幽深的巷子,这里的宅子和铺面因为巷道太深,生意很不好做。
此时,这一片却热闹得很,放眼望去,全是排队来领报纸的半大孩子。
这是赵含章给孩子们的一份礼物,能来书局领报纸售卖的全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只最开始的时候拿着自己的籍书来做登记,他们就会拿到一张证明,上面有编号。
之后每天他们可以拿着编号来取报纸,等卖完了,再回来交报费,若有卖不完的报纸也可退回,这样卖出去多少份报纸便能拿到多少工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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