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所以,王导和琅琊王虽未曾见过那所谓的神器,却知道他们的确有快速通信的方法。
偶尔心里也会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怀疑是赵含章故布疑阵。
此时,琅琊王就忍不住又在心里怀疑了一下,但他很快压下这样的怀疑,认真思索起来,“此事是王敦所为,若我将王敦交出去……”
王导:“大王能拿下处仲吗?”
琅琊王一噎,顿了一下才道:“我愿与赵大将军一起拿下他。”
王导:“如此一来,赵家军就有借口进入扬州,到时候,您还能拦得住赵家军吗?拦不住,江南现在的局势就会变化,既然都是回归,您何不主动一些,脸面上也更好看。”
反正江南都保不住的。
可这也太失败了。
琅琊王内心难受不已
王导苦劝不行,只能起身告辞。
琅琊王叫住他道:“天色已晚,茂弘先在宫里住下吧。”
王导抬头看了眼亮灿灿的日光,嘴唇微抖,沉默着躬身应下。
王导被留在了宫中,王廙还被关在牢中,王彬才送走王敦的人马,见此情状,干脆带着有意的族人悄悄离开建康,投奔王敦而去。
但绝大部分王氏族人不愿离去,更不愿投效王敦。
王导的堂弟王璲便领着剩余的二十多个子侄跪在宫门外请罪,希望琅琊王能把王导放出,还找周顗帮忙求情。
周顗没有回答他,一脸冷漠的让他离开之后就赶忙进宫,和琅琊王道:“大王,王导素来忠贞,是绝对不会反叛的,他又不是王敦那样狂妄不自重的人。”
琅琊王叹息道:“我知道,我留他在宫中是为了告诉赵含章,我无意与江北为敌,元立一案我毫不知情。”
周顗道:“那您更不该疏远王导,元立在建康时就和王导来往密切,您这样做,赵含章难道不会怀疑吗?”
琅琊王幽怨的看着周顗,“所以,元立在建康城中活动伯仁也知道吗?”
周顗道:“城中除了刘隗几人外,谁不知道呢?”
琅琊王一听,心凉不已。
这是大势已去的意思吗?
没等他犹豫出一个结果来,刘琨到了。
他们就隔着一道江,要不是为了给琅琊王带礼物,他早就该到了。
卢御史等人比琅琊王的人更早一步接到刘琨,双方一会面,卢御史立即道:“元将军被王敦抓走,还请刘刺史督促琅琊王将人要回来,要活的,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人要回来。”
不逼一逼,琅琊王是下不定决心了。
至于逼迫过后元立会怎么样,卢御史暂时顾不得了,但此时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刘琨先是一惊,“元立怎会在此?”
然后一怒,“王敦这是要做什么,元立虽是小人,却也是朝廷命官,他已经肆意妄为一次,难道这次还要谋害官员吗?”
卢御史:“……琅琊王性优柔,还请刘刺史劝一劝琅琊王,若他兵力不足,拿不住王敦,大将军可助之。”
快同意他们派兵过来拿王敦。
刘琨一时没领悟到深一层次的意思,觉得他的提议没问题,点头应下,然后立即跟建康城的官员进宫,哦,不,是进王府去见琅琊王。
走到大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匾额,还和身边的官员说呢,“我听外面的人称此为宫,可见是谬传,匾额为王府,可见大王未曾忘记本分。”
接待的官员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第1196章 劝说(三)
刘琨和司马睿曾同在洛阳求学,他和司马睿、王导都是朋友,不过相比于俩人,他和豪爽开朗,萧洒不拘的王敦更聊得来,也更喝得来,在他看来,司马睿和王导都太过软绵了,不过他一直很佩服王导的智慧。
他没有把司马睿当做割据江南的大王,而是依旧当做晋室的远支王爷。
刘琨也有这个底气,所以一见到司马睿,他拱手一揖后便笑问,“大王要与茂弘绝交吗?”
琅琊王连忙问:“越石何出此言?”
“我一进城便听说你将茂弘强留在府中,故有此一问。”
琅琊王连忙解释道:“只是茂弘身体不适,故将他留在府中养病,并没有软禁的意思。”
“可以请大夫护送茂弘回家,最好让车架绕街而过,让建康城中的百姓看见,也可安民心,”刘琨道:“茂弘若知自己的安危牵动人心,能安稳局势,肯定也愿意为大王操劳这一回的。”
琅琊王强笑一声,道:“我怎能让茂弘冒此危险?他此时正该静养。”
刘琨摇头道:“我知道你与他情深,但不该以私忘公,若因此事生起更大的祸端,非茂弘所愿,他白担了此罪,难道对他的病情就好吗?”
琅琊王嘴角紧抿,只能扭头吩咐左右道:“去请王刺史来,就说刘刺史来访,请他一见。”
幕僚应声而去,正好刘隗进来,他听到了一言半语,连忙进来道:“大王,为何要放出王导?”
他道:“王敦无视您的召回令,又派人私入建康城,可见已有反叛之心,此时就该拿下王氏一族威胁王敦,命他回城,他若不从,就杀王氏一族以震慑,您怎么能在此时放了王导呢?”
说罢对刘琨怒目而视,觉得是他蛊惑了琅琊王,“王敦私自派兵劫掠荆州税粮,洛阳要问罪于他,我们大王一心为朝廷捉拿侵犯,使君为何反要为王敦说话呢?难道是顾念旧情,就不知这是使君自己的意思,还是赵大将军授意?”
刘琨并不怕他,反而问道:“王敦犯罪,与王导何干?劫掠税粮是罪大恶极,但还不至于牵连宗族,据我所知,王导一直规劝王敦,阻止他谋叛,大王不该夸奖安抚王导吗?怎么反而要杀他?”
琅琊王:“……我并无杀他之心,我留他在府中是为了养病。”
刘隗失望不已,琅琊王夺权的心并不坚定,本来他们就处于弱势,他再不坚定,此战更打不过了。
不管是面对王敦还是赵含章,琅琊王都会输。
那还斗什么?
趁早投降算了。
投降王敦是不可能了,以王敦的为人,他一定会杀了他,他只有赵含章一条路可选了。
念头一起,他伤心不已。
刘琨不管心思各异的君臣二人,他有自己的节奏,“大王,我此来江南是为赵大将军做说客,想请大王一家入京,一来面见陛下,二是为了迎你回琅琊封地的事。”
琅琊王没想到他这么直球,脸色几度变化后忙找理由拒绝。
刘琨就叹息问道:“大王坚持留在江南,是认为可以占据江南和朝廷隔江而治吗?”
琅琊王讪讪:“孤并无此意。”
“没有最好,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自汉之后,天下四分五裂,战事不断,世祖统一天下之后才短暂的安定了一段时间,”刘琨道:“我乃大汉后裔,但为天下大安,从未想过要染指这江山,也请大王以天下百姓为重。”
刘琨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他很害怕别人提起他是大汉后裔的事,生怕晋室觉得他有不臣之心。
但他这么在意此事,何尝不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天下安定?
不然在这个随便一人就可以高呼称帝的时代,他只要想更进一步,以他的血统和威望,一定能够一呼百应。
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做,甚至主动杜绝身边的人也这么想。
他希望琅琊王能够放下执念,为天下的百姓多考虑考虑,放弃分裂国家的想法。
商周之后,只有汉朝有超过百年的统一政权,秦朝只有短暂的两代,而魏就没有完全统一,而晋,至今不过四十五年而已。
刘琨是喊着效忠晋室,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天下的归属皆在赵含章的一念之间。
她要想做曹公,那就扶持小皇帝,让晋延绵国祚;
她要想做曹丕,那就找个机会取而代之;
若为百姓计,其实刘琨更倾向于第二种。
直接更替政权,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斗争也会小很多,而第一种,曹公已经用切身的经历告诉后人,小皇帝终会长大,到时候为了亲政,双方争斗必定不会小,刘琨实在厌倦了隔三差五换个皇帝的日子。
而且,司马家虽然能生,但死得都差不多了,小皇帝再死,除非他留下后代,不然就还有一个直系的堂弟可以继承皇位,再轮下去,就真到琅琊王这一脉了。
但这些话他都不能说,谁让他一直披着一个忠贞不二的皮子呢?
不过不要紧,把赵含章替换成小皇帝就好了。
刘琨对小皇帝大夸特夸,告诉琅琊王,皇帝很聪慧,非常聪慧,极其聪慧,现在跟着朝中几位大儒和大法家学习治国之道,赵大将军还时不时的为他从山野中请隐士教授他;
除此外,他还每天都参与国政,赵大将军对他很尊重,每有国事都让他旁听,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积累经验到及冠,他一定能够从赵含章手上接过政权亲政,所以,就算是为了大晋,您也该回洛阳辅佐新帝,而不是割据江南,让新帝为难。
琅琊王整个人都恍惚了。
一旁的刘隗几次欲言又止,很想附和,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把话咽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好在王导到了。
刘琨扭头去打量王导,见他气色还好,大松一口气,问道:“我听说茂弘和元立有私交?可知他现在何处?”
王导看了一眼琅琊王后道:“他被王敦捉走了。”
刘琨皱眉,和琅琊王道:“大王,那元立虽是个粗蛮将军,小人而已,但大将军对他颇为倚重,若她知道元立被王敦捉去,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您和王敦还未正式决裂,他做的所有事,落在洛阳的眼中,便是您指使的。”
“所以还请琅琊王列出王敦的罪名,正式捉拿他。”
第1197章 劝说
琅琊王沉吟片刻后表示他可以下令,但洛阳要答应帮他一起捉拿王敦,还要将他的兵力限定在庐江内,赵家军也不能越过庐江。
刘琨精神一振,他不怕谈条件呀,他就怕琅琊王不谈,只要他敢开始谈,那就是有被说服的可能。
而且大军进了庐江,再想赵家军退出去就难了。
而打仗嘛,总免不了追击敌人,转换阵地,打着打着就要换地方是常见的事。
饶是王导和刘隗已起了心思,此时也不由出口帮忙拒绝。
绝对不能让赵家军下来,兵临城下被迫投降,和主动回归洛阳后援兵南下平叛王敦是不一样的结果和待遇。
即便另一个对手是堂兄王敦,王导也希望琅琊王和江南的士族门阀能够体面的回江北,拥有一个好的开端。
此事一时争论不下,而且琅琊王话出口后又隐隐有些后悔,此时又一言不发了。
刘琨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由在心中摇头,干脆给时间和空间让琅琊王思考,他则邀请王导一起离开,“我第一次来建康,不知驿站在何处,茂弘可愿为我带个路?”
王导看向琅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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