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 第147章

作者:南风不尽 标签: 清穿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哈日瑙海举着他父汗策妄阿拉布坦的旗帜,双线作战,一边应付清廷的围剿,一边还派叔父攻进拉萨,杀了拉藏汗,掌控了藏地,稳住了西面的大后方,从此可以专心调转枪头,立马黄沙与清廷决战。

  可惜,那时候的大清仍旧是很强大的,康熙五十八年后,准葛尔部与清廷的战争就胜少负多,终究难以抵抗,一度被清军攻入乌鲁木齐,后来连藏地也丢了,但哈日瑙海从未屈服过,这或许是康熙没有想到的,他撑得可比葛尔丹要久得多!甚至熬死了自己。

  康熙六十年,乌一尔一衮战死沙场,康熙六十一年,康熙帝去世,京城换了新天,雍正帝是从九个兄弟里厮杀出来的继任者,他迫切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让他稳固统治,因此他撤回了所有深入漠北的大军,在登基后亲笔给哈日瑙海带去了一封信,并发誓将善待已故理亲王所有子女,将废太子的女儿全接入宫中由皇后乌拉那拉氏抚养,又让弘晳继承理亲王爵位、加恩弘晳的子女,准葛尔部派人去京城确认过消息真伪,这才愿与清廷议和,重新划分了边界,互通商贸。

  上辈子的哈日瑙海,又怎会不明白此举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但即便明知事不可为,他仍旧为之,不过是想为准葛尔部拼出一个未来,也不过是……即便东宫的所有烟消云散,他仍旧想报偿东宫那几年如梦一般的养育之恩吧。

  而今,不知哈日瑙海结局的胤礽也想着,那孩子虽然要抢走他的额林珠实在可恶,但这样打一顿也就罢了,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落到这样的地步,年纪轻轻就要撑起部族的重担了,实在可怜,他也要尽力护他才是。

  等康熙骂完桑结嘉措,胤礽趁机进言:“哈日瑙海精通藏语、藏文、亦习读各类经文,可命其入理藩院,帮着翻译和硕特蒙古汗王传来的各类牒报奏折,也算尽一分心力。”额林珠没那么快婚嫁,哈日瑙海在京城逗留的日子想必也会很长,胤礽早就想给他找个差事,让他少在额林珠面前晃悠了。

  “准了。”康熙点了点头,又道:“正好,让他也写一封信给他阿玛,传朕的口谕,告诉策妄阿拉布坦尽快回到准葛尔部,并派人监视拉萨一切动静!大清需尽快安定藏地,扶持新的六世答赖,策妄阿拉布坦会明白怎么做。”

  胤礽立刻应是。

  于是等哈日瑙海睡醒起来就接到了来自太子爷的旨意,说男儿不应总在内围厮混,因此给他寻了个差事,从今日开始就去理藩院坐班……

  哈日瑙海:“……”本来约好了和额林珠一块儿去湖边凿冰窟窿给咪咪钓鱼吃的。

  他不想去理藩院每天坐班啊!早出晚归,回来后殿二门都下钥了,十日才能休沐一日,那他岂不是十日才能见额林珠一次?可恶,原来太子爷的后招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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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外,东长安大街以南昭忠祠以西,便是紧挨着的四贝勒府和八贝子府了。这地方在崇文门内大街,再远一点还是裕亲王府和直郡王府,是极繁华的地段,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华丽的马车来来往往,赶车的马夫都衣着光鲜,街面上全是各色大饭庄、大酒馆,这样的地方,挑着扁担小贩反倒少了些。

  一些专门给饭庄帮闲的汉子坐在台阶上,正像每个后世男人爱谈论国家大事一般,他们也正议论着近来最时新的逸闻——几个月前,三等伯格尔芬大人带回来的外邦大白猪,就养在了京郊皇庄的猪圈了,结果才刚养没几天,那雪白雪白的母猪,就夜里天冷一时没看顾到,它就被大清本土的黑毛公猪大半夜拿獠牙顶翻了篱笆门,冲进去给拱了!

  “那雪花猪的原配丈夫,漂洋过海来的那白公猪,屁都不敢放一个,听说给吓得缩在猪圈角落里呢,”闲汉甲说得绘声绘色,“如今那雪花母猪已经揣上了黑猪的崽子。”

  “这不挺好的么?”闲汉乙伸着两条腿,打着哈欠,“连猪都知道要找白嫩的媳妇呢,不过那白公猪也忒没用了一点,自个媳妇都护不住。”

  闲汉甲笑道:“可不是,不过这事儿也算歪打正着,你们猜怎么着?那皇庄管事本来还怕挨罚,谁知前几日正好那母猪生了,生的有白猪有黑猪也有黑白花的,你猜下了多少只猪崽子?足足有十四只呢!这比咱们原本这黑毛母猪生得多多了!而且生下来的猪崽子个头又大,又壮实,以后那肉指定少不了。”

  “哎呦,这可是大好事,以后肉价可得便宜了吧?”闲汉丙一拍大腿,“就让那母猪多生些,回头繁衍开了,好卖些猪崽子给老百姓养啊,咱以后保不住能过上吃肉都塞牙的好日子呢!”

  “还有呢还有呢,那黑白花奶牛也厉害着呢,听说日日都下奶,一天能挤五、六十斤的奶呢!下得奶还好喝,醇厚鲜甜,听说皇庄里的牛马管事,得了那猪□□事的信儿,也已经起了念头,准备拿这奶牛跟咱本地的黄母牛关一块儿配种试试,说不定还能生更多的牛、产更多的奶!”闲汉甲知道的消息多,他又说,“如今那奶都贡进皇宫里给皇上、娘娘们、阿哥们都喝了,都说好喝。”

  这说得闲汉乙都吸溜了一下口水:“哎呀,咱们啥时候也能喝上这样的奶啊?我就喝过羊奶,膻得我直吐呢,听你说得这外邦牛奶好似那琼浆玉液似的。”

  “这外邦牛奶你就甭想了,听说这牛跟猪不一样,难伺候得很,草料不新鲜了、天气冷了、或是牛圈里湿了脏了,还闹病呢!这娇贵得很,也就皇上能养了。”

  “可惜了,可惜了。”闲汉们抚着膝盖感叹。

  胡乱又扯了会儿闲篇,闲汉甲眼尖见斜对面街上八爷府的角门开了,走出来个衣帽簇新干净的小厮,那闲汉立刻道:“都别说了别说了,来活了!”

  他们这些闲汉聚集在饭庄附近,都是清朝的“外卖员”,帮着跑腿买东西、送东西,收几块铜板,像码头上、城门口这样的人就更多了,那就是帮人扛包、扛行李的,那就是苦力中的苦力了。而这几个就是专门帮贵人们点菜送餐的,因此拾掇得格外干净,见着那小厮也是满脸堆笑,他们常在这附近厮混,每个大宅子的门房都混得精熟。

  眼前这个小厮就是八贝子府上的门房,常出来使唤他们。

  “哎你们几个!”小厮傲慢地仰着头,“过来!你们谁跑一趟新丰楼,要三道白菜烧紫鲍、油爆肚丝、杏仁元宵;再来个人去鸿兴楼……还有……”嚯,好家伙,将京城里最好的八大楼都点了个遍,从东到西,这腿都能跑细,不过这几人知道这一准是九爷九阿哥要吃的,九爷天天都在八爷府呆着,爱吃爱玩,出手也阔绰,这几个闲汉分别背下了菜色,果然那小厮就甩过来一吊钱:“等东西送到,再给一吊钱!腿脚麻利点儿,主子们都等着呢!钱你们自个分去!”

  闲汉甲乙丙平分了银子,抄起扁担和炭底食盒就分头跑了。

  门房又鼻孔朝天地迈进了角门里,一屁股坐在倒座房最外头的门房里,从桌上抓了把炒得焦脆的豆子来吃,斜着眼瞥了眼还候在门房里那模样邋遢的道士,从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给人上茶,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吃着炒豆子。

  张明德昨日已经来过一回了,正是那会儿在水阁见了八爷、九爷和十爷一面,可惜他什么都还没说呢,八爷就晾了他,说是工部来了人,立刻就要出门去衙门,于是几位爷不得空了。

  张明德还在八爷府上等了大半日,他这样想来投八爷的人很多,门房也不赶他,就让他坐,而他这一坐就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八爷才匆匆回来,但听说后院里八福晋拿马鞭把皇上新赏赐给八爷的格格给打了,八爷忙着劝架,这下更不得空见他了,于是张明德只好又灰溜溜地回了道观,但他没气馁,今儿一早便又来了。

  他实际上心里也愁得慌——他小命被人攥在手心里了,人家说了,非得他想方设法把自个荐到八爷门下不可,否则取他的命就跟切瓜菜一般容易。而且他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再拖下去只怕要露宿街头了。

  张明德叹了口气,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背几个阿哥的生辰八字、性情模样,还有生了几个孩子、有几房妻妾,近来都遇着什么事……虽然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他还是每日都会背上好几遍——他并非京城人士,是打南边来的道士,进京城里不过几日功夫,见了什么人、在戏园子里怎么凑巧遇着十爷进而给他相面的,八爷若是要查都能查个清楚明白。他来历这样干净,结合他江湖骗子惯用的话术,打算凭着这份“神异”来取信八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明德在八爷府上等得直打瞌睡,那门房叫人去买的好酒好菜都送回来了,几个爷也没回来,他这才知道,这是底下奴才借着主子的名头买来自个享用的,只见那门房接过酒菜,颠颠地热了酒去孝敬住在里头值房的总管了。

  这当八爷的奴才过得倒比外头的官还舒服呢。他想。

  被张明德心心念的八爷正在良妃住的景阳宫里陪良妃说话。景阳宫是东六宫里最偏僻的院落,原来是康熙用来储藏图书的地方,后来良妃晋封为妃,便又略微修整给了她居住。良妃年轻时美貌惊人,如今也已色衰爱弛,皇上已不大宠爱她了,这宫里便显得更安静了,胤禩进来的时候就看着额娘披着素白绣梅的披风一个人站在檐廊下看雪,清清冷冷,好似跟这茫茫的雪色都要融在一起了。

  胤禩急忙走上前来,握住了良妃因常年做绣活而有些粗糙的手。

  “慢点,雪滑。”良妃见着儿子便喜笑颜开,她的家人早就在当年那风波中被处死干净了,如今唯有胤禩是她在这飘然的人间唯一的指望与牵挂,在等胤禩进宫看望她之余,她只有抄经、捡佛豆,倒不是装样子,而是想给胤禩积福。

  望着额娘,胤禩也知道良妃心中所想,不由在心中想,可惜八福晋多年都不开怀,即便得了个格格也好,送进宫来陪伴母妃,或许她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母子连心,八爷府上昨日的风波也传进了良妃耳朵里,良妃是个温和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人,对儿子也是如此,犹豫了会儿才道:“那格格如何?伤得可重?好歹是你皇阿玛赏的人,你要多劝解郭络罗氏,日后万不可这样肆意妄为。”

  胤禩叹气:“儿子明白。”

  想到八福晋因他临幸侍妾就大打出手,胤禩也有些头疼。他不过是想要子嗣罢了,那些妾室细论起来都不算人,回头生了孩子抱给八福晋不就是了,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如今兄弟里头只有他膝下空空,老十都有三个儿子、十三有了女儿、老十四都得了长子,不仅皇阿玛着急,他自个也着急。

  当初太子爷、老三、老五都将太子妃和三福晋、五福晋当摆设,且时常为了福晋头疼,胤禩心里还笑话他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是这样。

  这事儿既然传进了宫里,胤禩便想着还得去乾清宫给康熙替八福晋请罪才是,否则被其他人递了进去,就不一样了。在宫里陪了良妃一整日,给额娘画了一把扇子、陪她抄了一卷经,又一并吃过饭,这样与母亲相伴的恬然时光竟过得十分快,转眼就要出宫了,便辞了良妃,嘱咐她要勤添衣,过几日再进宫瞧她,便顺道拐去乾清宫。

  走到半道上,却遇见了梁九功,他领着一溜小太监,捧着许多礼器、贡物,声势浩大地往东而去,胤禩一见这东西就知道是册封妃嫔用的,如今宫里除了四妃、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平妃赫舍里氏,都是些小答应、小贵人,皇阿玛虽然宠爱,却不大挂在心上,便有几分哪个年轻妃子能让梁九功亲自传旨的好奇?

  梁九功也远远就见了胤禩,忙停下来见礼:“奴才见过八爷,八爷吉祥。”

  胤禩笑道:“宫里又有喜事了?梁谙达往哪儿去呢?”

  梁九功笑容更盛了:“八爷好眼力,叫您说着了,这旨意是传给毓庆宫程佳侧福晋的,她有个亲弟原任翰林院编修的,年前被张英大人举荐,任了江南道御史,正好立了个大功,消息刚传回来,皇上龙心大悦,念着程佳侧福晋多年为太子爷开枝散叶、育子有功,代掌宫务事事妥帖,太子妃又多病不能主持宫务,便要晋程佳侧福晋为太子嫔,好替太子爷分忧。”

  说完,梁九功便喜滋滋地行了礼,遇着毓庆宫的好事,他比谁都高兴,他有旨意在身不能耽搁,胤禩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清朝有十五道御史,大多都是满汉各一人,唯独江南道御史是满汉各三人,各道御史大多从翰林院、内阁、六部等衙门里平行调动,说起来不算升官,只是找个由头把人扔到地方上历练历练,回头再调回来才能晋升,与诸多王公朝臣相交深厚的胤禩深谙这其中的猫腻,这程怀章他也略有耳闻,是个有才之人,但因他是太子一系,胤禩并未有深交。

  只怕这是太子爷想用程怀章,才找了个空把人塞过去了,不过一步闲棋,回头预备让他回京任更重要的位置罢了。毕竟御史这位置不好当,也只有五品而已,若非有太子爷这样的靠山,这种“升迁”路是翰林院官员避之不及的。

  谁知,这程怀章还把御史这种得罪人的活干出了名堂?胤禩倒真的升起了一点好奇心,不知立下多大的功劳,才能让皇阿玛高兴得连他在宫里的姐姐都得了好?要知道,程佳氏哪怕抬了旗,根子里也是个汉人。

  皇阿玛的脾气谁不知道?那是多固执己见的“老满洲”脾性啊!能下这决心,这功劳是小不了的。果然,这家里的男儿建功立业比什么都管用,可惜八福晋的娘家安亲王府只剩了花架子,她也没什么得力的兄弟能替他争脸面,胤禩叹了口气。

  之前石家倒了、索额图死了、赫舍里氏当起了鹌鹑,胤禩背地里还高兴地喝了酒,谁知格尔芬还能回来?谁又能料到太子爷身边还能蹿起来一个程家?

  真是时也势也。胤禩有些嫉妒,他怎么没这样的好运道呢。

  胤禩加紧了脚步往乾清宫去。

  而宫外纳兰府也极为灵通的知晓了程怀章的事情。

  明珠本在花园里颇有闲情逸致地画雪中仕女图,听闻这消息,立刻甩了笔,把还在衙门里的儿子揆叙叫了回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着脸深思。

  揆叙骑马急匆匆地赶回来,进门时帽子都歪了,就见明珠背手站在堂屋里,似乎已经这样站了许久了,见儿子回来,他转身对儿子遗憾地摇了摇头:“事不可为了。”

  他还没弄明白明珠的意思,就听他又道:“揆方是额驸不能离京,过几日我就请皇上给你个外放的任,远远离了京城这一摊子浑水,或许我们纳兰家,日后还有活路。”

第141章 晋封

  纳兰府里,明珠拄着拐杖将揆叙领进了书房里,这间书房是他平日里静坐沉思之处,因此题了个“静思斋”的字,每每心绪杂乱时,他便会在屋子里写字、剪竹、煮茶、下棋,将朝局装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筛过去。

  这么多年了,明珠一直觉着自己有个隐隐的对手,这个对手好似一直站在云雾之中,让他窥探不透他的底细,而他又每每能够先他一步将他所有的谋划都逐一破解,让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通通付诸东流。

  这个人不是索额图,索额图若是这样聪明,明珠早就不会有施展的机会了。

  是太子爷吗?明珠心底里又觉着不大相似,他觉着这个人是站在太子爷的背后,每逢关键时刻,才肯提点他,平日里见太子爷的做派,虽比年轻时更稳重、更自如了,却应当不是他。明珠为此背地里查了许久,却都没查到什么。

  这是他最遗憾的事,也是他自认如今功亏一篑的根源所在。

  他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他看向揆叙,揆叙虽然成才,和他长兄纳兰容若一般,是个文辞斐然的才子,在论心计,却也不是个顶聪明的人,他看不透局势的。明珠叹了口气,若是他走了,这个孩子迟早要被太子党一派坑得骨头渣滓都不剩,别说太子,就连心眼,他只怕连太子爷身边的四爷都玩不过。

  如今太子爷大势已成,外有格尔芬、阿尔吉善二人开拓之功,内有民心所向,手里还握着准葛尔部这蒙古最大的部族。明珠想到准葛尔部也眉头微微一皱,准葛尔部所控弦的疆域面积在葛尓丹时就已逼近整个大清的疆域面积,更别提策妄阿拉布坦虽臣服归顺大清,但却一直想占领藏地,此番藏地动荡算正中他下怀。

  若真叫策妄阿拉布坦连藏地也占了,那太子爷握住了准葛尔部便也等于同时握住了藏地与北疆、漠北、漠西,照着他竭力开拓海贸的性子,只怕将来他将女儿嫁过去,便要借准葛尔部打通西域各国的贸易之路了……

  内阁里他通过程家拉拢张英,以程家女的姻亲又将皇上看重的赵申乔拢入羽翼之下。太子爷看似身边围拢的汉臣不多,但却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这就是他跟八爷“来者不拒”的高下之分了。

  要知道,朝堂、兵权是康熙握得最紧的两个,上头还有只年迈的老虎盯着,八爷就敢这样拉拢群臣、王公大族,就是明珠和索额图当年权势最盛的时候都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干,而太子爷却深谙皇上的脾气,小心谨慎悄然培植势力,既不会引起皇上反感,又筛掉了一些滥竽充数的蠢材。

  这也是明珠想要把儿子从八爷身边捞出来的原因之一。

  在明珠看来,八爷如今势头太盛、蹦得太高了一些,皇上想用他压制太子爷,却没想到他这样不客气,顺杆爬得这样高,他因为曾经什么都没有,因此什么都想抓住,如今他笼络了佟佳氏、钮祜禄氏、郭络罗氏,再加上想抽身而退的纳兰氏,各个都是满洲大姓、大族,却不知这样日后跌下来,定然很重很重。

  直到此刻,明珠才看清了太子爷这么十多年的布局,他看似无为、看似一直在躲、在避,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骗过了皇上,也骗过了他,实则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他该做的一点也没落下啊!

  明珠不懂伟人的智慧,若叫程婉蕴来形容,这什么围魏救赵啊一点都不贴切,这叫农村包围城市!这不叫十多年的布局,这叫论持久战!这不叫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这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

  太子爷唯一没插手的就是勋贵。

  明珠先前也不知太子爷为何不往里头插手,后来康熙四十二年里,裕亲王与索额图先后都病逝了,他才在一丝伤感与兔死狐悲中想明白了。

  “揆叙,你以后也要记得,小满即万全这五个字。”明珠感叹道,“不是样样都好就是好了,在这样的局势下,太子爷要做得好,却不能真的挑不出一点错,若真成了完人,皇上只怕夜里更睡不着觉了。”

  勋贵里头裕亲王薨了,不说保泰,就连其他亲王的子嗣也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已经被皇上养废了,明珠这么多年可算看明白了,皇上恨不得把这些勋贵连根拔起,好报当年太皇太后不得不向多尔衮低头周旋的耻辱,亦要报他当年被鳌拜把持朝政多年、欺辱之仇,这份仇恨让太子爷在勋贵中无人的短处,好似又歪打正着合了皇上的意。

  而且,太子爷本就是天下正统,他何须再拉拢勋贵啊!他已经占住了祖宗家法、占住了嫡长,这宗法制就是他身上最坚硬的盔甲,他只要活着、站着,哪怕庸碌无为,只要皇上没有开口废了他,那些王公大臣谁也不敢废了他。

  这天下唯有一人能废他。

  明珠苦笑摇头,太子爷看得太透了,他不如矣。

  “舍得舍得,揆叙,有舍才有得,太子爷很明白这个道理,咱们纳兰家也是要如此,不要觉着可惜,也不要颓唐,要知道什么是世家大族——”明珠拍了拍儿子的肩,温和道,“世家大族的运道当以百年计,一时输了不要紧,夹紧尾巴几十年,你不能起复,你的儿子、孙子总有起复的一天,千万不要学石家!出了个太子妃还能混成这样,要引以为戒,这就是太贪心的缘故。”

  揆叙点点头:“那八爷那边?”

  明珠笑道:“你外放了,就对八爷没用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咱们也不算背主,想来日后八爷也没机会再质问你了。而我们纳兰家与直郡王关系紧密,这是脱不开的,所以往后几十年,等我死了,你就在外好好当官、教子,若真是太子爷继位,他是不会再让你回京了。不过也不要紧,你要耐心,不要心急,记着阿玛跟你说的话,世家大族以百年计,一时落下去不要紧……咳咳……”

  望着明珠苍老疲惫的面容,揆叙跪在地上俯首泣道。

  “儿子明白,儿子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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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好容易不下雪了,程婉蕴又想起来捣腾太子爷的图章和藏石。

  会刻章的人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石头的,更别说太子爷这样千尊玉贵、钱多烧手的人,他的石头恨不得拿一整面墙的柜子来装也不定装得下,还有几个大箱子,里头堆放的都是些他看不大上的石头,普普通通的、颜色杂的,就这样白收着。

  太子爷最喜爱寿山芙蓉,再次一些,便是田黄,再次些,便是青田冻石。之前不知哪个外放闽地的官员投其所好,给他送来一方洁白无瑕、温润如玉的芙蓉石,顶上又有一点鸡血红俏色,上头专门请的江南雕玉的师傅给雕了幅薄意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山水图,那一点红,特意被留成了一轮云雾间喷薄而出的红日,这块石头从此那就成了太子爷的心头好,藏了几年也没舍得拿出来刻,前阵子他拿出来抹油保养,被程婉蕴瞧见了,真不愧是太子爷喜欢的东西,不仅料子好,雕得意境更好,她也好喜欢。

  于是做了回伸手党,磨了太子爷给刻了个名章,太子爷还与她玩笑道:“阿婉,你可知君子不夺人所好?”,程婉蕴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君子。”

  惹得太子爷大笑,最后亲自操刀,用的汉白印体,给她刻了“婉蕴”二字。刻完还放在手里揣摩了好一会儿,才给了她。

  程婉蕴还不大满意呢:“我原想着处理那些宫务杂事的时候能用呢,你不正经刻个名字,这样盖上去多不严肃呀?”

  当时太子爷便意有所指地微微笑着说:“你管家时自会有能用的印,这个小印你便留着自个书画、写家信时用就是了。”

  程婉蕴当时不知道他说的管家时能用的印是什么,只当他以后还会给自己刻上一方,因此也就撩开不提了。

  后来,程婉蕴便日日爱去太子爷藏石的小库房淘金了,顺道替他给石头抹些老茶油,往往这时候孩子们都自个出去玩了,这就是属于她的安闲日子,自打进宫来她就这样,外头的风啊雨啊,她从来不管,就算太子爷要被废了,她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但她常对自己说,那日子总得一日日过,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先把脚下的日子过好再说其他。

  对孩子也是,主打佛性养娃,弘晋和佛尔果春长到三四岁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点自我意识以后,程婉蕴就懒得去干涉他们了,把他们当做大人一般交流,随便他们去做什么,她只照顾他们的起居,她虽也关心他们的大小事、课业,但大多都不强求。

  即便弘晳如今朝着科学狂人的方向狂奔,程婉蕴虽也期许,但却不会在他面前说你一定要做出什么成就来,要改变整个时代,程婉蕴不舍得将这样的事情压在他一个孩子身上,就连喜欢算学、喜欢科学,也是弘晳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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