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130章

　　紧接着发表“感言”的是赤九曲、玄千两和朱祁，最后轮到了罗米妮。

　　眼见着C级以上的这六个人都这么滴水不漏，迪雅觉得很没意思，他想了想，决定将矛头转向了这里面最单纯的那个人——

　　“罗米妮，你的成绩怎么样呢？”这时，迪雅问。

　　“我吗？”鞠躬完毕正打算离开的罗米妮停了下来，看向迪雅。

　　玄千两闻声下意识扭头去看还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个叫罗米妮的女生，发现是一个长得像叶罗丽娃娃一般可爱的女生。

　　她认得这个女生，小白说过，此人是所有女生中唯一一个在第二周时间就抱上了老师的粗大腿那位，据说此人擅长油画，老师是专业油画画家，两人因画生情，当时羡煞了不少人，还以她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小团体。

　　虽然这个女生在大运动会期间因为作弊被剔除考试名额，但是之前的考试已经有了两个“极”，所以依旧稳坐在C级以上的位置。

　　“哦，还好吧……”罗米妮有些拘谨地回答。

　　“听说你是在场最早和新人类缔结“婚约”的女生吧？”迪雅又问，他刻意没有说“繁殖契约关系”，而是说的“婚约”。

　　听到“婚约”两个字，罗米妮顿时羞涩地低下了头。

　　“说说呗？我听同事聊起过你和罗斯的故事，真得很感人。”迪雅试图诱导罗米妮多说些内容。

　　反正罗斯就是个爱好和平的大画家，虽然等级高待遇好，但是没什么政治权力，人又温和，他稍微得罪得罪罗米妮，罗斯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罗米妮看了眼台下的女生，又看了眼迪雅，她有点怕。

　　“说说呗？”迪雅道，“把你的故事分享给大家，说不定对大家也会有所帮助，不是吗？”

　　罗米妮还是有些紧张，她道：“就是普普通的在一起了而已，没……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迪雅却不肯放过罗米妮，而是直接替她爆出惊天大料：“我听说罗斯特别心疼你的身体，甚至不舍得让你怀孕！决定动用特权帮你，是吗？”

　　此言一出，不少女生顿时惊讶地看向了罗米妮。

　　罗米妮见到人群骚动了起来，顿时更紧张了，她如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只得道：“就是说……好像是这样的……”

　　罗米妮话音刚落，一直安静的大礼堂终于不再安静，全场一片哗然。

　　对于大部分普通的女生而言，大家之所以想要爬到C级以上，其实并不是为了攀附什么高等新人类或者和新人类为敌什么的，大家对自己的能力都很有自知之明，只是在一边期盼着回家的机会、一边期盼着一个可能一生都不会到来的爱情奇迹，一边期盼着能少生几个孩子。

　　不，甚至对于有些悲观的女生来说，她们想要爬到C级以上的目的，只是为了少生几个孩子。

　　按照今年最新颁布的《生育法》规定，圣女怀孕满25周（六个半月）就可以进行催产，C级（包含C级）以上圣女每3年只用生育共6个孩子，而C级以下的圣女不但每3年要生育满10~15个孩子，在空档期还要捐/卵。

　　罗米妮的这些话，无异于直接冲击了在场所有女生——尤其是那些C级以下女生的精神底线。

　　只要和新人类相爱，就可以不用生孩子？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都生活在《使女的故事》里，就她一个人活在《罗马假日》里？

　　现场的女生表情各异，大家心中各有各的盘算。

　　有的人选择对此一笑而过，已经坠入虚无的心态表示其他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的人选择悲叹一声自己命运的可悲，来了异世界也还是那么可悲；有的人不由得心生羡慕，感慨人和人的命运真是比人和狗的命运差距都大；还有人在心里默默地许愿着……许愿着罗米妮什么时候被新人类抛弃，和她们一样认清现实。

　　但这一次的集会，没有人再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宣泄不满，没有人再高举反抗的大旗和要求迪雅革自己公道，在场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在这三周的历练中，学会了服软和适当地控制个人情绪。

　　又或者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被新人类驯服的路上，更进了一步。

　　察觉到现场的女生们情绪的变差，罗米妮悄悄地躲在一边去，她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六人组里面长得最友善的玄千两，有些可怜兮兮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玄千两忙小声道：“不怪你，你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罢了……”

　　罗米妮委屈巴巴地低头：“对不起……”

　　玄千两抱了抱罗米妮，表示安慰。

　　罗米妮现在的处境，大家眼红是肯定的，但罗米妮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她就是幸运而已。

　　小白说过，她和罗米妮聊过天，罗米妮家里非常有钱，上面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大姐继承家业，于是作为小妹的罗米妮从小过得就像是玛格丽特公主一般要什么有什么，父母对她没有任何要求。

　　来到异世界之后，罗米妮很快就被罗斯看中，罗斯确实待罗米妮不薄，什么资源都给罗米妮送上，以至于罗米妮一直都活在和别人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

　　这三周时间，大部分人都收获了残酷的成长，但罗米妮……大概只收获了爱情。

　　玄千两心想，既然罗米妮比别人幸运一些，那就希望她永远幸运下去吧，生活中总要有那么几个被上帝眷顾的人，才会让大家相信美好和爱情的存在。

　　C级以上的名单宣读完毕后，迪雅让这六名女生单独站了一队，接着宣读D级到G级的所有人。

　　在这份名单中，玄千两等到了D级的青梅占和E级的碧贡熙。

　　青梅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从始至终都耷拉着脸，玄千两好几次想对她打招呼，但因为她不肯抬头，玄千两一直没找到问候的机会。

　　倒是碧贡熙，从玄千两身边路过的时候主动打了招呼，寒暄了最近的状态，还说了句：“我以为我是G级呢，E级还挺高的。”

　　可是，直到F级的名单宣读结束，玄千两都没有等到白寿眉的名字。

　　玄千两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小白是G级？怎么可能呢？小白这么漂亮优秀，怎么会是G级呢？

　　玄千两不由地侧头看向白寿眉所在的方向。

　　台下的大多数女生都已经被点了名，根据等级站在了不同的队列，只有极少数的女生还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一言不发地等候发落。

　　白寿眉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既不看她，也不看主席台，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地板。

　　“她该不会是……”这时，朱祁凑了过来，懒洋洋地趴在玄千两肩头道，“身体有病吧？”

　　“怎么可能？”玄千两立刻反驳道，“小白活蹦乱跳怎么可能有病？”

　　“那可不好说。”朱祁道，“她身体再健康，但万一家里有什么禁忌的遗传病，那就凉凉咯。”

　　玄千两顿时觉得心揪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这个世界医疗技术很发达的！连癌症晚期都能治疗，还有什么不能治疗？”

　　“你是一直没在不知道，就这两天，好几个女生都因为基因有什么问题提前走了。”朱祁道，“与其留在这里开大会，眼看着其他女生‘飞黄腾达’，看着罗米妮这种有钱又漂亮的傻子一路开挂，还不如提前走，眼不见为净，你说白寿眉怎么就这么爱找虐，非要留下来被羞辱呢？”

　　说着，朱祁环视一圈大礼堂道：“你没发现黄君山今天也没来吗？那个人精一直装着和大家一样好好学习努力考试，结果考试期间直接靠怀孕免考，如果她来了，怕是要和罗米妮一样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故意不来吧。”

　　“你别乱在这里脑补些有的没的好不好？”玄千两推了一下朱祁道，“我伤还没好呢，你自己站好，不要靠着我。”

　　“好好好。”朱祁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没有动。

　　玄千两又推了几下朱祁，见对方就是赖着自己不肯走，她也懒得动了，停止闹腾，静静听着迪雅念G级的名单。

　　直到迪雅宣读完了最后一名G级女生的名字，整个偌大的会场，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女生还站在原地，她们都一脸恐慌和迷茫地看向迪雅，唯独白寿眉，就是那么站着，仿佛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觉意外。

　　而迪雅，则像是没看到她们似的，扭头对已经列队整齐的女生道：“现在，所有女生的分级都已经结束了，怎么样，诸位得到理想的结果了吗？”

　　没有女生回答，迪雅也不期待大家的回答。

　　他接着道：“今晚，你们就会收到符合自己等级的三年任务计划书。

　　从明天起，C级以上到目前为止还单身的女生，你们将在民政院的安排下，和十都内符合你们等级的新人类进行相亲，相亲维持三天，请你们务必准时参加。

　　而C级以下的女生，除了部分已经怀孕的和已经接受过培训的女生外，其他女生，你们要去你们对应等级的哺育教室，开始上专门属于你们的新手妈妈教程。

　　未来的三年时间，我将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之中，请你们合理安排私生活与学习的时间。

　　我期待三年之后我们再相遇时，你们会变得更好、更优秀，也会更适应耀星共和国的生活。”

　　说完，迪雅装模作样地对着全体女生深鞠一躬，宣告了此次集会的结束，也宣告了地球特别校区这个新手村教程的结束。

　　接下来面对耀星共和国的这三年时间，将是所有女生崭新的起点。

　　有些女生受到气氛感染，下意识跟着低头鞠躬；有些女生麻木地看着台上的迪雅，陷入了深思；有些女生则已经一脸无所畏惧，也不知道是躺平了还是看开了。

　　然后，当迪雅刚一离开，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向着罗米妮的方向扑去，大家争先恐后地围在罗米妮的身边，询问她“不用亲自怀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千两则饶开人群，匆忙朝着白寿眉的方向地走去，可白寿眉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扭头迈着大步就要离开。

　　眼见着白寿眉不等自己，玄千两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有痊愈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还不住地在她身后大喊：“小白，小白，等等我。”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横空出现，拦住了玄千两的去路。

　　玄千两为了躲闪二人，一个趔趄没站稳，对方顺手扶了她一把，玄千两忙说了声“谢谢”，然后定睛一看，发现是陈洁和布尔扎伊。

　　她顿时懂了对方的来意，有些拘谨道：“你们……”

　　“我们不是来找你算账的。”布尔扎伊刚一开口，眼睛就红了，“那是霍山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我只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着，陈洁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她不像布尔扎伊那样坚强，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这是小金留下的信，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而且是为了胜利主动选择的放弃生命，那就把这封信给那个被她选择的人。”

　　玄千两伸出双手接过信，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我们不会质疑霍山的选择，霍山的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的。”布尔扎伊道，“所以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也不用看到我们就觉得难受，我们只是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这条命，不要再……”

　　说到这里，布尔扎伊哽咽了，可是她不想哭，还是强忍着泪意道：“不要再发生上次的射箭事故，我们不想看到你因为想要帮同伴报仇而做出鲁莽的行动。”

　　“小金说过，世界上最蠢的死法，一则是自以为高傲不屈的自杀，二则是自以为仁义的鲁莽送死。”陈洁哭着道，“这两者都不过是逃避现实、逃避痛苦、逃避命运的自我感动罢了，这些全都是懦夫！

　　真正的勇士，是在知道生活的残忍之后，依旧该低头时低头，该抬头时抬头，哪怕在地狱中前行，也……相信着未来一定会变成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国。”

　　“所以，希望你能够珍惜这条命，如果你真的想要报答霍山的话……就帮她完成遗愿吧。”

　　说完这些话，布尔扎伊和陈洁对着玄千两深鞠一躬，两人相互搀扶着扭头离开。

　　玄千两看着手中的心，感觉心中像是淤积着些什么，让她呼吸不畅。

　　她想哭，却又觉得哭太过于轻浮了，配不上她手中这封信的重量。

　　就在这时，玄千两的余光感觉到不远处像是站了一个人，那人正看着她、等着她。

　　玄千两忙抬起头，发现白寿眉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二夜

　　发现白寿眉在等自己, 玄千两顿时趔趔趄趄地朝着自家闺蜜的方向跑去。

　　要是换做往常，看到玄千两受着这么重的伤还要跑步，白寿眉一定会立刻扑过来抱住玄千两, 责备她不爱惜身体。

　　可是这一次，白寿眉并没有这么做, 她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玄千两, 看着闺蜜跌跌撞撞地扑向自己。

　　“小白！小白！”可玄千两并不在意白寿眉这一刻的冷漠，她一下子抱住白寿眉, 瞬间哭成了泪人，“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名单里没有你！为什么名单里没有你呜呜呜……”

　　“朱祁不应该已经猜到了，然后告诉你了吗。”白寿眉动了动嘴皮，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 “我有病，没办法参与评级。”

　　“为什么会这样子……肯定是他们乱说的……你怎么会有病……你那么健康……”一听到白寿眉仿佛失去了灵魂般的声音，玄千两一下子绷不住了, 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别吓我……我不能和你分开啊小白……我不能和你分开……我在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你了……如果你也离开我……我该怎么支撑下去……”

　　听玄千两这么说，白寿眉一直麻木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感情的波动。

　　她这些天明明已经躲在被窝里哭够了, 但是听到玄千两的哭声，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

　　是啊, 她们在这个世界就只有彼此了, 如果连对方都失去了, 那这么大个星球，还有谁可以让她如此无条件地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