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155章

　　托卡见劝不动玄千两，也就不再劝，他将针管放在床头，然后退出了房间。

　　十点钟，圣教部准时到来，在发现玄千两昨晚没有准时履行圣行为后，为首的嬷嬷顿时严肃道：“也许你不知道一些基本的规矩，那我来告诉你，超过五次圣行为日没有完成圣行为的话，你将会面临巨额罚款，而以你现在的资产，根本无法偿还罚款，一旦罚款逾期就要缴纳利息，如此拖欠下去，你可能要用未来十几年的时间来还这一次任性的罚款。”

　　玄千两本来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嬷嬷这会儿非要来惹她，她更生气，直接爬起来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红的脖子道：“你对我凶什么凶啊？你干嘛PUA我？这里面谁有问题你们不清楚吗？有本事你找他呀？你们怎么就柿子捡软的捏？你们罚他的款啊？罚死他！他立刻就听话了你信不信？”

　　嬷嬷却不为所动，决定好好教育一番玄千两，于是道：“你是圣女，这是你的职责，你怎么可以……”

　　“啊啊啊啊——”玄千两知道嬷嬷们要说什么，她抱头喊了起来，不给嬷嬷任何说话的机会。

　　“你——”嬷嬷也不急，等玄千两喊完，试图接着说话。

　　“啊啊啊——”玄千两就接着喊。

　　“……”嬷嬷沉默了。

　　“……”玄千两也沉默了。

　　“你——”

　　“啊啊啊——”

　　眼见着眼前这个疯女人油盐不进，嬷嬷们又气又无语。

　　如果这个圣女是个没有繁殖契约对象的C级以下圣女，就她此刻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圣教部给她两个耳光都很正常。

　　但她如今顶着月伯的发色和瞳色，打狗也得看主人，终归是打不得。

　　于是，嬷嬷们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玄千两，转身带着机器人离开。

　　总算打发走了圣教部的烦人鬼，玄千两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抱着小太阳去玻璃房看书，结果看了不到十分钟，玄千两就把书放下了，她实在是太心烦了看不进去，于是翻了翻平板，看看有没有其他课程可学。

　　圣女一旦经历过一次分级之后，上课和考试的方式就会开始跟着级别改变。

　　除了上文化课需要观看统一的教学视频外，C级以上和C级以下圣女的艺术课和体能课培训模式截然不同。

　　C级以下由圣管院统一安排大课进行训练，而C级以上则由圣女自己的繁殖契约对象开小灶负责。

　　如果新人类懈怠了对圣女的教学培训，圣女也可以主动联系圣管院，圣管院会替她们的繁殖契约对象选好合适的仆人老师送上门，到时候新人类只需要掏钱就行了。

　　众所周知，因为掌行人的制度，十都的新人类就没有穷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掏钱。

　　玄千两对着平板发呆了半天，她想上钢琴课，她想弹弹钢琴发泄一下自己郁闷的情绪，但她知道月伯肯定不会安排仆人管她，于是直接给圣管院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圣管院致电月伯府，管家找到玄千两，告知家中已有专门的钢琴奏者，而那名奏者就是托卡，以托卡的水平负责现阶段的玄千两完全绰绰有余。

　　并且，管家还命人将一架电子钢琴送入玄千两的房中，并建议她平时白天练琴，晚上早早睡觉，如果晚上实在想练琴一定要注意佩戴耳机，切莫公放，免得打扰了月伯大人休息。

　　而托卡听说能教玄千两弹琴，瞬间兴奋了起来，高高兴兴跑来和玄千两聊起了三年后的艺术考核。

　　三年后，玄千两必须演奏三首曲子：

　　第一首为贝多芬之流的大师之作，官方已经给出了10首名曲，玄千两必须将每一首都练到对原曲一模一样的复刻，到时候考官会抽一首让她演奏；

　　第二首名叫《第一测评》，这是一首情绪命题曲，意思是玄千两必须将该曲子演奏出考官要求的情绪；

　　第三首是命题创作，演奏者要根据考官的情景要求进行即兴自我创作。

　　托卡说，复刻大师的演奏并不难，只要基本功到位、私下练习足够多，一般肯定会拥有及格分。

　　而即兴创作其实也不难，只要事先准备各式各样小篇幅迷你创作，牢牢背熟琴谱，等考官开始命题的时候，把能够用上的全都套进去，再加上一点点的即兴创作，理论上也能拿到及格分。

　　最难的其实是《第一测评》，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一首专门为考试设计的曲子，技术性难度极高，玄千两光是看完五线谱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她玄千两这破钢琴水平何德何能演奏这么一首曲子？

　　托卡见玄千两心虚，一边安慰她，一边示范了一遍该曲子。

　　如果按照原谱演奏，这是一首感情色彩非常混乱的曲子，如果想凭共情能力和单纯的乐感记住这首曲子非常困难，但是死记硬背又容易出错，所以托卡建议玄千两按照喜怒哀乐四种情绪的演奏方式分别将这首曲子记一遍。

　　说着，托卡开始用“喜”的情绪向玄千两示范演奏。

　　玄千两则目瞪口呆地看着托卡那双灵活的小手雀跃在黑白钢琴键上，听着耳边原本嘈杂无章的曲子瞬间变得俏皮可爱。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和《谐谑曲》打架，这孩子已经能驾驭难度和自由度这么高的曲子了吗？

　　一曲结束，托卡满怀期待地看向玄千两，玄千两忙鼓掌：“真好啊！你弹得真好啊！”

　　托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这就是基本功罢了……”

　　“谁家基本功这么牛啊？”玄千两忙道，“你这种水平大部分新人类都比不上吧？”

　　托卡听玄千两这么说，非但没接着高兴，反而吓得大惊失色，直接跪在地上道：“玄大千大人，感谢您的厚爱，但这种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玄千两被托卡的突然跪地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就我们两个在聊天而已，这话怎么了吗？”

　　“我……”托卡犹豫了一下道，“您可能初来耀星大陆，不了解旧人类，我从出厂就是琴仆，是身负良好弹琴基因被新人类大人们创造出来的旧人类，所以弹好琴辅助新人类是我生来应该尽到的唯一本分，这样的我怎么可以和生而灿烂的新人类大人们作对比呢？”

　　玄千两闻声愣了一下，她看向托卡稚嫩的面庞，看着他惶恐不安的表情，忽然懂了这个孩子才十几岁的身躯里为什么装着一颗如此成熟的灵魂。

　　“出厂”、“良好弹琴基因”、“被创造”……这些词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形容人类。

　　就好像这个孩子其实不是人，而是出生于某个大型工厂的玩具，当新人类有所需求时，就给某个流水线机器内部写入有用的程序，然后量产出一批名为“旧人类”的玩具，挑选其中合格的产品贩卖发售。

　　而那些失败的产品，或许就……

　　玄千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托卡，只能挪开视线道：“你起来吧，地板又湿又凉的。”

　　那之后，玄千两乖乖地接受着托卡的教学，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半句玩笑话。

　　后来的这几天，玄千两白天在托卡的教导下练琴，傍晚等托卡去侍奉月伯了，就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戴上耳机，练习第一道考题所要求的十首名曲。

　　练着练着她手冷了，就把十根手指放在小太阳面前烤一烤，然后接着弹琴。

　　外面的雨哗哗地下，玄千两戴着耳机，独自沉浸在萧瑟的琴声中。

　　这架电钢琴的手感和指压其实都不错，玄千两练得挺顺利，但电钢琴终归是电钢琴，练久了，她还是难免有些怀念之前在地球特别校区的时候每天都能摸到的真钢琴。

　　托卡是个小机灵鬼，自从那天自爆“琴仆”身份后，他明显感觉到了玄千两与他相处时变得拘谨了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玄千两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奇怪的反应，但他知道的是——玄千两只要在他面前弹琴就有点紧绷，这种紧绷导致她在演奏时的音色很生硬，给她本就不够优秀的琴技雪上加霜。

　　想到这个，托卡就觉得奇怪，明明当初听这位玄大千大人演奏《拉利亚》的时候那么强，为什么演奏其他曲子却这么粗糙……

　　但托卡不愿胡思乱想，作为一名琴仆，辅助新人类是他的工作，帮助新人类教导好繁殖契约对象同样也是他的工作。

　　于是托卡琢磨着该如何让玄千两放轻松，思来想去，某天，他很隐晦地问玄千两：“玄大千大人，是不是您不太喜欢这架琴？”

　　玄千两根本没察觉到托卡话里有话，但她确实不太喜欢电钢琴，于是如实回答道：“其实也还好，但是我想弹真钢琴。”

　　托卡想了想，对玄千两小声道：“那，您明天中午上五楼来。”

　　“五楼？”玄千两顿时下意识露出拒绝的表情，这栋巨宅里，三楼以上全都是月伯的私人空间，她才不想去没事找事。

　　“五楼有一架价值不菲的古董三角钢琴哦，您不想去看看吗？”托卡调皮地眨眨眼，“您还可以弹弹呢。”

　　一听到三角钢琴还是古董，玄千两的中二病顿时又发作了，但是出于对月伯的避讳，她立刻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弹了会被骂的。”

　　“不会的。”托卡道，“那架钢琴大人已经不弹了，如今只是摆在五楼，您如果担心冒犯了大人，完全可以趁大人不在的时候试试，反正您有我呢，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都能帮您修好。”

　　“真的吗……”玄千两看向一脸认真的托卡，一时间有亿点点心动。

第138章 13754.46

　　玄千两虽然不太想上五楼, 但是到了第二天，在托卡的诱惑之下，她还是趁着中午没人的时候, 溜上了五楼瞧了瞧。

　　五楼是一个封闭式的全天景玻璃房，玻璃房外环绕着一圈露天阳台, 种满了漂亮的花花草草，而在玻璃房内, 则只放着一架复古的钢琴。

　　这架三角钢琴是罕见的墨绿色琴身，天空一直在下雨, 仿佛空气也是冰冷的鸦青色，水雾氤氲，蒙蒙水汽笼着玻璃房外的绿植，冷色调的光和冷色调的琴身交相掩映, 形成了一幅漂亮的冷彩画。

　　“哇……”玄千两走到琴身前，有些兴奋地欣赏着。

　　但她是知分寸的，始终不敢上手去摸。

　　可托卡却很大胆, 直接掀开琴盖，摆出一个“请”的姿势，邀请玄千两坐下弹琴。

　　玄千两顿时有些心虚地看向托卡问：“你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想阴我，让我弹这么高级的琴被月伯讨厌, 然后直接被赶出去？”

　　托卡吓得忙道：“怎么会呢？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玄千两瞅着托卡：“那……那你先弹弹看啊？你敢弹我才敢弹。”

　　托卡听玄千两这么说, 只得说了声“冒犯了”, 然后坐在钢琴前，简单地演奏了《小星星变奏曲》的两小节, 才再次看向玄千两道：“这下您信我了吗？”

　　玄千两仍有些心虚地问：“你随便碰你家大人的琴，他不会生气吗？”

　　托卡却道：“我是琴仆, 我的工作就是日常维护钢琴，如果我不能碰琴，该怎么维护呢？”

　　玄千两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随便弹琴，你家大人不会生气吗？”

　　托卡答：“大人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新人类，您做为大人的繁殖契约对象，需要上钢琴课，总是用电钢琴演奏的话将来考试时一旦用真钢琴必然会影响手感，这架钢琴大人早就不用了，您又怎么不能碰呢？”

　　玄千两“哼”了一声撇开头道：“温柔……掐人脖子算温柔吗？之前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没见你们温柔的大人还有你们任何人出来扶我来着……”

　　托卡顿时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道：“大人温柔归温柔，但毕竟大人是新人类，大人真发怒时，我也……”

　　玄千两知道自己说的话其实也是在为难托卡。

　　上司就算再温柔，但是上司始终是上司，上司可以不守上下级的规矩和员工走得近，但员工切莫太把自己当回事，尤其是上司发火的时候如果员工还敢跳出来替上司做决定，那就是典型的找死。

　　所以当自己和月伯发生争执的时候，托卡不敢站出来也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玄千两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碰这个琴了，我看看就好，免得万一你家大人回来发现我在弹琴，哪根神经不对又开始犯病，到时候也会牵连到你……”

　　托卡见玄千两这么拘谨，也不再强求，而是道：“那如果等大人哪天心情好了，我帮您试探着问问大人，好吗？”

　　玄千两见托卡这么执着，只能点头答应。

　　她不明白托卡为什么如此敬业，只想着可能是新人类的洗脑太严重，导致托卡对琴仆的身份太过于在意，可当她抬头看向托卡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眼时，忽然又感受到了别样的情绪。

　　从自己第一天见到托卡开始，托卡好像就总是用这种像是小狗狗一样渴望被表扬、渴望被夸夸的眼神看着自己，托卡在和管家说话的时候虽然也是一副乐观开朗的笑容，但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有一点点不同。

　　自己该不会是托卡这一生见到的第一个女性吧？

　　于是潜意识地把一种不曾有过的、模糊的、人性本能对母亲的渴望投射给了自己？

　　说起来，如果是在古代的话，自己的年纪确实能做托卡的妈……

　　于是玄千两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托卡毛茸茸的脑袋，用轻轻柔柔的声音道：“麻烦你了哦。”

　　托卡的眼睛顿时变得更明亮了，他立刻开心地点着头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不过，托卡虽然答应得爽快，关于月伯的回答却没了下文。

　　那之后的日子里，生活又恢复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