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173章

　　“除味款……针对黑血产生的异味……镇痛款……针对小腹坠痛……舒腰款……针对腰酸背痛……”玄千两站在卫生巾货架前有些应接不暇，“产后专用款……针对正常生产后六个月内脆弱敏感期……壳生专用款……针对壳生后的身体所需……”

　　玄千两很惊讶地拿起其中一包：“这……这真的有效果吗？”

　　娜妲对玄千两的这个提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上前指着包装上面的字道：“当然了，圣女卫生用品可是耀星共和国国家制药局的产品，药用级产品怎么会没有效果？”

　　“那……会不会比传统款贵很多？”

　　娜妲皱了一下眉头，想了几秒才问：“你们那里这个东西是要钱的吗？”

　　“……”玄千两一时间说不上话。

　　娜妲也没追着玄千两继续问下去，而是解释道：“传统款在我们这边每个月国家都会发，是免费的，国家还会每年额外给一张‘月经卡’，你可以用这张‘月经卡’去逛‘月经超市’，购买你所需要的功能型月经用品，每个人的额度都有轻微的差距，这是根据你上一年体检结果所判断出来的额度，避免你浪费。”

　　“当然，如果你就是喜欢浪费着用……”娜妲拿起一包卫生棉条在手上晃了晃道，“那就找个班上，国家电视台提供的这些东西虽然不许你带走，但是在这个空间里面使用是完全免费的。

　　当然，不光是卫生巾是免费的，吃饭住宿都是免费的，所以有很多想攒钱买别墅的家伙喜欢24小时睡在工作单位。”

　　说完，娜妲放下手中的卫生巾，带着玄千两走到电梯间，二人来到顶层三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玄千两睁大了双眼。

　　印入眼帘的是蓝天、沙滩、大海和鸟语花香，而在这一切的旁边是一间装潢简约却不失优雅的沙滩餐厅，有几名圣女正坐在那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还有几名穿着泳衣坐在沙滩边吹着海风，好不惬意。

　　“啊？”玄千两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试图用自己100度近视的双眼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毕竟空船内部怎么会有沙滩？

　　“那是造景系统。”娜妲道，“高清显示屏和镜子互相交叠制造的海景和天空，风力系统、制热系统和香薰系统制造的海风和海洋的味道、热度和湿度，海水是用助浪系统打造的泳池，至于沙子，那是做过无菌处理的真实沙子，每周会更换一次，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说着，娜妲指了指头顶的显示屏道：“‘沙滩季’主题还有37天就结束了，下一个主题是‘雨林季’，我最喜欢的就是雨林季，空气很湿润，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海洋会变成温和的溪流。”

　　玄千两噎在那里，说不出任何话。

　　自从离开地球校区后，她发现耀星共和国无时无刻不在向她展示着一个拥有全球所有资源的高科技国家的人民会如何奢侈地度过她们的一生，即使女性在这个国度没有被当做人类，也过着如此令人咋舌的惬意生活。

　　“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想进去试试吗？”娜妲指了指餐厅旁边的自动贩卖机，“泳装是这里唯一收费的东西，不过这里只有女孩子，所以你可以裸泳，但是一定要戴泳帽和泳镜，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玄千两道：“还是穿件衣服吧。”

　　娜妲闻声笑了，带她来到自动贩卖机旁，玄千两选了件显瘦的黑色连体泳衣，去隔壁的换衣间三两下换上，然后立刻小跑着来到沙滩，一跃跳入了“海洋”中。

　　水很深，比平时的泳池深很多，少说也有三米，适当的人造海浪确实给人一种活水的感觉，玄千两这只被科都大雪埋没已久的小鸭子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最爱的泳池中，兴奋得不得了。

　　一口气在泳池中翻腾了好几圈，玄千两才爬上岸，发自内心地开心道：“你们上班真快乐啊！”

　　“还好吧，有的部门待遇更好。”娜妲替玄千两披上浴巾，两人在餐厅区域坐下，娜妲为玄千两点了杯冰咖啡道，“其实这是一个给予和获得的必然过程。这个世界新人类人口稀缺，圣女必然背负起繁殖更多新人类的责任，但与之相对的，新人类要尽可能为圣女提供更多的便利。彼此都在竭尽全力想办法为对方付出，才能达到平衡和长存。”

　　玄千两用吸管吸着杯子中的冰咖啡，看向眼前的娜妲，又转头看向周围那些一脸轻松的圣女，明明是如此轻松的氛围，她却感觉到了一丝沉重感。

　　这个世界有热爱并拥护着这个国家的女生，就像是眼前的这些女孩子，但也有对政策和法规不满的女生，像是月那样的女孩子……

　　说到底，如果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女生，会怎么想？又会站在哪一派？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在地球医院实习的时候，正是2016年，二胎放开的那年。

　　等她轮转科室到妇产科时，刚好是二胎放开的第12个月，那段日子，妇产科人山人海。

　　她见到了数不尽的女性躺在产床上因为宫缩哭天抢地，后来床位不够了，医院就在妇产科的走廊上摆了床位。

　　有些比她妈妈年纪还要大的高龄产妇就躺在那里，没穿裤子盖着一床被子，路过的人来来往往，她们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就被推进产房里生产。

　　人们都说，生孩子之前肯定要脱/裤子、肯定会在生产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而拉出屎、如果生产太用力肯定会为了孩子顺利产出给私/处剪一刀或几刀……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正常的、这没什么可羞耻，人们应该为此感觉到骄傲。

　　可是，真的这样吗……

　　那年的她，穿着护士服，站在走廊上，耳边哭喊连天，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家属为了费用和新生儿的性别窃窃私语，看到旁人因为产妇拉在床上露出的眼神，并不这么想。

　　地球应该像耀星大陆这样，让产妇像茉莉那样，优雅且不费力的生下孩子，即使在最后一刻也保有一个人该有的尊严和体面。

　　可是，地球做不到。

　　地球连无痛分娩科普起来都困难，谁又会去考虑研究壳生这种费钱的科技。

　　所以，或许，耀星大陆的女性有理由热爱她们的国家和星球，就像自己无条件认为那颗不完美的蓝星才是自己的家一样。

　　想到这里，玄千两觉得不开心，又埋头钻入水中游泳去了。

　　·

　　下午四点，耗时六小时，空船准时抵达天都互助会电视台总部的停机场。

　　玄千两被送往休息室开始准备化妆，娜妲则留在空船上，等空船检修结束后，她们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负责接待别的嘉宾，准备别的节目。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忙碌，玄千两穿着一套紫黑色的低胸无袖礼裙来到了直播间。

　　紫色系和玄千两如今的瞳色掩映，深色款将玄千两白皙的皮肤衬得发光，高腰的款式也藏起了玄千两如今坐下有足足三层的肚子，大量的露肉增加性感度的同时分散了发胖带来的臃肿感，而相对冷清的妆容和银白色的长发让这身装扮显得性感但不风尘。

　　玄千两发现，虽然耀星大陆的女生普遍没什么胖子，但可能是考虑到孕妇也有爱美的需求，她们有很多专门针对大码女性所设计的服装。

　　自己从小不胖，但罩/杯从六年级开始就在65F左右，这种罩/杯当时在国内甚至买不到合适的文/胸，后来还是高中去日本旅游时才买到了合适的尺码，但就算文/胸尺码合适，那种修身的礼服终归是和她无缘。

　　可如今自己胖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重，耀星大陆却在得知她发福后立刻拿出了符合她胖瘦的修身礼服，而且还能将她将近130斤的体重衬得仿佛只有110斤，不得不感叹打版师的巧夺天工。

　　“哇，能看出来你最近过得确实很幸福了……”

　　玄千两刚在直播间的沙发上坐下，坐在对面沙发椅上的三名女性中的一名忍不住张口道：“比之前大运动会富态了不少，看来月伯大人将您宠得很好。”

　　对方在形容玄千两发福时用的是褒义词的“富态”而不是带有几分贬义的“肥”，玄千两顿时对眼前的女性有了些好感，忙道：“嘿嘿，是有些胖了。”

　　“容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对面的那名女性介绍道，“我叫一姗，她是文婡，她是婕德莉，我们是这档名为《今夜有约》的常驻主持人。”

　　玄千两点头：“我是玄大千。”

　　“不要紧张。”名为一姗的女性道，“我们三个会引导你，我们负责控场，你说你想说的就好了，你再休息休息，等一下节目就开始了。”

　　“来，喝杯牛奶，静静神。”名为婕德莉的女性则交给玄千两一罐牛奶，并笑着道，“记得将牌子对准摄像头，那是赞助商的产品。”

　　“好的，谢谢。”玄千两接过牛奶，一边喝着调整角度，一边转头看向直播间前方。

　　无数盏打光灯和摄像机的后方有数台机器人来回穿梭忙碌，还有几名圣女站在那里对台本，而在忙碌的机器人和圣女的最后方坐着两名翘着二郎腿看着前方的新人类，他们应该是负责整个节目的总控。

　　喝完牛奶，一名圣女过来替玄千两补了一下唇妆，又替她整了一下衣服，然后火速离开。

　　这时，打头的机器人亮起了蓝光，并道：【倒计时10秒钟，请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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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开始，三名主持人熟练地对着摄像机说起了台词，并热情介绍着玄千两，玄千两则有些紧张地正了正身子，端着有些假的笑容对着摄像机打招呼。

　　很快，三名主持人就将谈话的重点引向了玄千两最近的生活，并对她进行一些简单的嘘寒问暖。

　　紧接着，只见一姗捧着和刚才一样温柔知性的笑容，欢快地问——

　　“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玄大千，你能不能告诉我？”

　　“什么？”

　　“当初在大运动会的节目中，来自地球的圣女大多表现出了对生育的抗拒，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之所以无比抗拒新人类和生育，甚至不惜做出一些非常极端的行为，是因为你在地球被男性伤害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 15249.51

　　一姗的问题让玄千两短暂地陷入了迷茫, 她忍不住歪着头看着一姗，这题她没听懂问了些什么。

　　“怎么？”一姗笑盈盈地问，“是让你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内心深处的痛处, 所以难以回答吗？”

　　“不……”玄千两不太喜欢对方用“内心深处的痛处”这样的词汇对她说话，感觉像是某些记者为了激起她人情绪故意做出的过激言论似的, 于是忍不住稍微刻薄了一点问，“你刚才说了那么一串, 他们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怎么能没有呢？”一姗道，“无论是地球还是耀星大陆, 生育都是女性这一生必须经历的一个人生任务，我能理解地球一定有女性最终选择没有生育，但是当你抗拒一个人生必须经历的任务时，必然是有原因的, 不是吗？不然没有人会抗拒自己天生应该做的事。”

　　玄千两刚准备张口，却又沉默了下来。

　　以她的价值观而言，生育并非人类必须完成的任务,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为什么原因才不想生”的因果关系。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高中时有一些很讨厌的人口中的“因为学不懂理科才选了文科”的话术，搞得好像理科才是人人该做的选择, 而文科只是个选不了理科的人做的下等选择似的。

　　可是，文科和理科从一开始就是平等的选择, 只是当下理科就业范围更广所以想选的人更多, 同时有更多的人因为更不擅长理科所以选择了其实他们也不擅长的文科罢了。

　　同理, 生和不生是平等的选择，只是一直以来选择生的人偏多、从众的人也偏多, 可是，什么时候不生变成了生的下等选择了？

　　但是, 直接把自己的价值观说出来，就是在和耀星共和国现有的政策唱反调。

　　她既不想保持沉默任人评价，也不想被耀星共和国怀疑立场。

　　所以，她如果想反驳眼前的三位女性还不被怀疑现在的思想立场，就必须将话说得更漂亮些。

　　于是，玄千两思考了两秒道：“我认为，呃……女性肩负的并非生育的任务，而是让种族能够延续并得到向上发展的任务。”

　　“那不就是繁衍的任务吗？”一姗追问。

　　“不是这样的。”玄千两边想边道，“当一个种族文明即将灭绝时，那肯定繁衍是第一重任，女性便需要优先繁衍种族；但是当一个种族人满为患，根本不缺人，还出现了大量劣质基因、资源争抢、并对我们所生存的环境造成负担时，女性就应该拒绝生育或者避免生出基因不够优秀的新生儿，否则才是对人类种族文明和繁荣进行另一种形式的毁灭，不是吗？”

　　不等一姗答复，玄千两接着道：“所以，我们作为地球的女性，从一个需要限制人口的世界穿越到一个需要增加人口的世界，任谁都需要一定的适应的过程，也会感觉到不自在，对吧？”

　　她的发言不但支持了耀星共和国现有的政策，也与此同时道明了地球女性当初强烈拒绝生育的价值观的合理性，还顺带着踩了一脚地球的基因，应该算是可以拿高分的标准答案了。

　　一姗笑了一下，并没有被玄千两的反驳镇住，而是接着道：“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女性之所以具有生育能力，并且无法做到天然避/孕，其实就是因为圣母大人冥冥之中规定了圣女就是应该繁衍和生育，然后让生命自己选择优胜劣汰。”

　　“生命自己选择优胜劣汰？生命自己怎么选择优胜劣汰？互相厮/杀吗？”玄千两脱口而出道，“低等动物和人不一样，它们没有足够的智力，只会被天性控制着不断地去交/配、繁衍然后死去。

　　但即便如此，雌鸟会将生病的幼崽丢出巢穴，母猫会将弱小的幼崽吃掉，母熊会在怀孕后等到冬季过后再产仔……

　　人类既然已经掌握了自主选择权和科技避/孕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生下来注定在这场内卷中会被淘汰的孩子，再让他们去自相残杀？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爱好和平的新人类会允许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吗？”

　　“新人类不会做这种事。”一姗却斩钉截铁道，“新人类不会去残害和剥削自己的同胞，新人类历史上打过的每一场仗都是为了自保而做出的反击，新人类从未主动发起过攻击，每一次战争的始作俑者都是旧人类。

　　新人类之所以比你们地球人重视科学和科技，创造了如今的辉煌，让科技和人工智能遍布全球，也是为了缓解人口稀缺的压力，让哪怕是仇敌的旧人类也能够从重体力劳动的压迫中解放出来。”

　　“……”玄千两一时语塞。

　　因为就她所知道的耀星大陆历史中，新人类对旧人类的每一次反击确实都发生在被侵略后，无论新人类后期做了什么，只要一开始动手的不是他们，他们都仿佛站在了道德角度的不败之地。

　　如果这时候气急败坏地指出新人类强制女性生育也算是剥削，那就是在打脸自己刚才说出的“女性责任论”的说辞。

　　说白了，这时候如果想要反驳一姗，就要说新人类也是货真价实的人，也会因为资源发生战争、内耗或者自上而下的剥削，可是这些话都不能说，这里可是新人类的中央电视台，新人类必须是“真善美”的。

　　那她还怎么反驳？

　　一姗陈胜追击道：“所以，地球人在人口数量到达一定规模后，会进行资源竞争、自相残杀甚至种族毁灭，是吗？”

　　“……”玄千两觉得一姗在给自己挖坑，她不想回答，所以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