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10章

　　撒昀接着唠叨：“所有人……都应该平等地抽取这辈子的能力卡、角色卡还有各种卡，对吧？这种充满遗憾但又像开盲盒一样的人生……这样不知道结局的故事你才有动力演绎下去, 不是吗？”

　　岚图仍然没说话。

　　而一旁的白寿眉却短暂地思考了一秒，她第一反应是不认同这个想法, 但又在忖量之后纠结了片刻。

　　撒昀又吸了一口烟, 看着台上被践/踏得满身污浊的鼠鼠, 他神色冷漠，目无焦点地说：“恰沙家族那么多精/子, 真劳烦那些人上人特地选出我这么又丑又劣质的一颗培育长大，这个国家防内贵族就像防鬼一样, 我的能力，我的智商，我的一切终点，我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撒昀，抽多了就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疯言疯语。”一旁的岚图厉声打断他，顺带着用余光瞥了眼附近的安保机器人头上的监控摄像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怕什么？”撒昀一脸不屑，“口嗨都犯罪吗？啊？这个国家连我这种下等人口嗨都犯罪吗？”

　　“你可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美源被撒昀吵得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起身道，“你们接着看吧，我出去走走。”

　　美源说着离开展厅，白寿眉也忙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两人一路乘电梯上楼，穿过冗长的走廊和热闹的大厅，来到酒店外。

　　此刻外面风大，浓云滚滚，看来必是个雨夜。

　　美源找了处公共的长椅坐下，掏出烟盒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附近广场喷泉附近来回奔跑玩闹的几个双圣儿。

　　她们穿着长袖长裤，那是还没有正式进入公馆工作的双圣儿才能穿的服装，也难怪她们能够笑得那么天真无邪。

　　白寿眉就站在美源身后，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几个玩闹的小姑娘。

　　“你怎么看撒昀的想法？”抽了会儿烟，美源突然问。

　　白寿眉回答：“我怎么敢揣测大人的看法。”

　　“哈哈……看来是刚才岚图的操作吓到你了……”美源顿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座位的另一侧道，“来，坐我身边。”

　　白寿眉应了声，走到美源身侧坐下。

　　美源从烟盒中抖了根烟出来道：“来一根？”

　　白寿眉望着那根烟，有些犹豫。

　　她不擅长求人，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憋出一句委婉推脱的话：“大人，我没吸过，现在吸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给您分享关于千……大千的有趣的小故事了，您一定想听很多关于大千的小故事吧？”

　　“呵……”美源又笑了，他道，“就是普通的香烟，我记得你是抽烟的吧？”

　　白寿眉只得接过一根，闻了闻，确实只有烟草的味道，但她也不不敢保证其中有没有无色无味的毒/品。

　　“放心，我好歹是B级，又不是内贵族，不会像他们一样玩那么大耽误前程。”美源划亮打火机为白寿眉点烟，白寿眉忙摆手要拒绝，美源却已经替她将烟点上。

　　白寿眉只得轻声道谢，然后在美源的注视下，有些拘谨地浅吸一口。

　　只过喉咙不过肺，先浅尝一下味道。

　　“怎么样？确实只是香烟吧？”美源问。

　　白寿眉细细回味了一下味道，确实只是普通香烟，而且味道不错，于是她道：“嗯，是烟，挺好的。”

　　“呵……”美源将左臂担在椅背上，撑着脸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双圣儿们道，“我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抽一抽一级毒，再高级的毒我是不会沾的，我不喜欢失去意识的感觉。”

　　说完，美源瞭了眼白寿眉问：“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讲玄大千的故事吗？讲讲呗。”

　　“大人想听什么？”白寿眉问。

　　“听……”美源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们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玄大千曾经因为家境不错又受到了月伯格外的有待，引起了公愤，是吧？”

　　白寿眉回忆了一下回答：“是。”

　　“你觉得矛盾的起因是什么？”

　　“当时所有人都很焦虑，感觉自己是困在牢笼里面的野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有人趁机给自己谋利，趁机煽动更大的焦虑、挑拨离间。”

　　“能被挑拨起来，说明所有人骨子里都埋藏着对不平等的怨念，不是吗？”

　　“……”这一点白寿眉无法否认。

　　“撒昀所理想的随机世界和你们的世界是相似的，那你觉得，地球平等吗？”美源又问。

　　白寿眉摇了摇头，但又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否定了撒昀，于是给自己找补道：“随机或许是公平的，可是人类不会允许随机一直随机下去。”

　　撒昀瞟了眼白寿眉，示意她接着说。

　　“小时候，我身边的同学都是和我家境相仿的人。”白寿眉道，“我家最穷的时候，我身边最有钱的也不过是有几间门面房出租的小康；而我家最富的时候，我身边最穷的人都在二环内都有全款商品房，爸妈也至少是个国企小领导一类的。”

　　白寿眉试图回忆着好像已经远去很久的学生时代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可能这就是书本上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但是到了大学之后，一纸成绩把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强行放在同一空间里，当我发现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那么穷的穷人之后，我才发现我之前生活的环境不能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去总结，是钱和资源决定了生活环境。”

　　说到这里，白寿眉沉默片刻道：“而且因为我也穷过，我会很担心这些穷鬼中的卷王会借着大学这个梯子爬上来抢占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如果他们都上来了，人民币是不是就要贬值了？那我还是个富婆吗？

　　我只是小有钱而已又不是特别有钱，他们上来了，我的位置肯定就不稳了。所以我会下意识地和与我一样焦虑的小布尔乔亚们拉帮结派，去挤兑那些对富人有着明显进攻性的穷人。

　　那时候我就突然懂了：为什么从古至今既得利益者总是会拉帮结派，就像是为什么公交车上的人总是一致地讨厌还想挤上车的人。

　　所以，我一直坚信着，未来的地球社会，漂亮、聪明、有天赋甚至更健康的基因都会流向有钱人的群体，他们拉帮结派，他们沾亲带故，下面人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能抓的手牌只会越来越少。所谓随机的人生，早就不随机了。”

　　“所以，你认为耀星大陆比地球公平，是吗？”美源又问。

　　白寿眉知道美源想听什么，从刚才撒昀的发言中就不难听出，他们好像觉得耀星大陆的政策不公平。

　　可是，白寿眉还是想做自己。

　　于是她稍微试着变通了一下自己向来直白的措辞，委婉道：“我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耀星共和国的政策公不公平，但确实比地球公平，至少这里的上层社会不是一个爹生的，至少‘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在这个世界是有用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呵……”听到这句话，美源露出了几分意义不明的笑容。

　　风大了些，原本像棉花糖一样白软浓密的云层多了几分墨蓝色，看样子等不到晚上，这里就要下雨了。

　　几个玩耍的双圣儿也看到了天气的变化，互相道别过后，就小跑着离开广场。

　　“在耀星大陆，没有‘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美源说着，低头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金子从一开始就是金子，银子从一开始就是银子，铜永远都是铜，石头……永远只是石头。”

　　因为变天，世界仿佛被陇上了一层灰蓝色的滤镜，橙色头发的美源像是这世界中唯一的一抹暖色调，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你认为你是金子吗？”吸完烟的美源抬起头，瞟了眼白寿眉问。

　　白寿眉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她是，毕竟她又漂亮学习又好，如果不是高二家里出事耽误了她，她现在应该已经是清北研究生了吧？

　　可是如果就这么给美源回答“是”，又感觉缺乏底气。

　　“看样子你觉得你是。”美源浅笑一声，掐灭手中的烟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却就是觉得自己是砂石中的一枚金子？”

　　白寿眉一时语噎，这个问题的角度好刁钻。

　　“没想过对吧？”美源道，“正是因为你们那边有很多金子是被埋在土壤里的，所以人人才会做自己就是那颗被埋没的金子的梦。”

　　白寿眉皱眉：这是在嘲讽她吗？

　　“不是讽刺你，是讲真心的。”美源道，“那是一个好梦，智慧越高的动物越需要会做梦。”

　　“……”白寿眉无法理解。

　　美源见白寿眉没有回答，知道她肯定没听懂，于是道：“你先回酒店吧，不是这个酒店，是预约的那边酒店，我等会儿回去。”

　　“这……”白寿眉觉得自己就这么离开不合适。

　　“回去吧。”美源道，“趁我还没不高兴之前。”

　　白寿眉忙向美源礼貌性地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眼美源。

　　美源没有挪动身子，他仍坐在原地，一边抽烟，一遍目无焦点地看着远方。

　　他身为新人类，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又是B级，处在一个永远不会被淘汰但也不用太累的等级，他可以一直享受国家福利直到退休，退休后无论是留在十都还是离开十都，掌行人的身份都能保护他晚年无忧。

　　他明明应该是幸福的，可是他的表情却又好像带着几分不幸。

　　——有智慧的动物需要会做梦？

　　什么意思？这和他私下里搞走私有关吗？搞走私就能会做梦吗？自己这是因为没听懂他说话被他嫌弃了吗？

　　”哎……“白寿眉叹了口气，不懂这些矫情的新人类。

第182章 18139.94

　　美源拥有的第一份童年回忆, 可以追溯到零岁八个月的某一个下午。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身为婴儿的他正身处于一个温暖的阳光房里，他和其他未满一岁的新人类孩子一样, 都睡在一个柔软舒适的摇篮之中。

　　他睁眼，第一幕看到的是天花板上那个披着斗篷、赤/身/裸/体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思考的女人的画像。

　　女人的身边是一群咧着嘴傻笑着乱爬的婴儿, 他们的姿态虽然散漫肆意，但是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只觉得自己也像那画中的婴儿一般，被那双漂亮的异瞳所吸引, 久久挪不开视线。

　　旁边摇篮里另一个婴儿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护工机器人立刻滑动过来，三下五除二地为其更换了纸尿裤。

　　紧接着，喂食机器人已经捧着配比妥当、温度适宜的奶瓶来到后方等待, 等前方机器人做完本职工作离开后，轻轻地为已经停止哭泣的小宝宝送上奶水。

　　小宝宝喝饱了奶水，在床上翻腾着不肯睡觉, 一名头戴五颜六色小花的机器人随后而到，用纸巾温柔地替宝宝擦拭掉唇边的奶渍，柔声唱着歌哄他入睡。

　　【睡吧睡吧, 小宝宝快快长大……】

　　很快，隔壁的家伙就睡着了, 美源也在这温声细语中重新进入梦乡。

　　……

　　美源拥有的第二份童年记忆, 大概是一岁半的时候。

　　所有新人类只会被全乳液喂养九个月, 九个月后，他们将统一进行半乳液半流食喂养, 并在满一岁时，彻底断掉乳液喂养, 正式进入流食饮食结构。

　　这个时间段的新人类，发育速度非常快。

　　有的家伙今天还在爬着前进，明天就能在不大的小房子里“跑酷”；有的家伙今天连对圣母大人叫出一句“妈妈”都困难，明天就已经能变成一名小话痨，不停地喊着“圣母大人”。

　　所以，从一岁起，所有新人类幼崽要开始上幼儿园。

　　每个班只有六名学生，有六名中间新人类老师三班轮倒教育他们走、跑、跳和一些人类的基础行为，对他们做早教培育，并每周带着他们外出参观外面的世界。

　　美源是班上发育最快的那个，他第一个学会了不用辅助器走路。

　　所以，每周末外出时，负责带队的两名中间新人类老师都会一脸骄傲地摸摸他的小脸说：“美源真厉害！走路水平都是个小老师啦！以后一定会超厉害的！”

　　……

　　美源拥有的第三份童年记忆，或许是两岁半的时候。

　　新人类传统的学前教育时间是两年，既从一岁入学，直到三岁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