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43章

　　“啊，你说这个。”拉姆丝扫了眼自己指间的电子烟道, “怀孕前后一个月不抽就行了，如果体内不合规的残留物过多, 可以去医院做一个体内毒素处理，只要各种指标降到国标以内就能怀孕，总不能为了怀孕连个人生活习惯都要改变吧？”

　　朱祁闻声，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可内心莫名地想要发笑。

　　因为她的脑海中下意识回想起她的前舍友，20岁的年纪为了几个破铜板找了个丑得和河童一样的30岁老男人谈恋爱，用城中村最底层的鸡都看不上的价格把肚子贱卖给那头猪，还为了养胎放弃了熏香的习惯，结果和猪在校外同居后每天来上课都一身二手烟的臭味。

　　那种母猪脑的家伙如果有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是老天对她们最大的恩赐了吧？

　　毕竟这个耀星大陆对那种爱下崽的家伙是真宠，别说熏香的习惯了，连抽烟的习惯都不用为了怀孕放弃，想吸多少男人的二手烟都是她的自由。

　　她们与其到了50岁时还在地球一边靠喝稀饭一边拼三胎生儿子，不如早早来耀星大陆，胎胎都是儿子，一次性生个够。

　　·

　　很快，车子来到了一片商区附近，这里人烟稀少，但从路上来往的车辆的车型不难看出这里应该是非常高端的商区。

　　拉姆丝将车子停下，立刻有机器人前来迎接，拉姆丝挎着小包从车上下来，一脸悠闲地将钥匙丢给一旁的迎宾，然后大大方方地挽起朱祁的胳膊道：“走，进去。”

　　两人一同来到商场内，扑鼻而来的是略带苦涩感的木质香味，宽阔的大厅里，四周是全景落地窗玻璃的店铺，中央是从十三层高空垂下的人造雨雾瀑布，中间是一台正在自动演奏的AI钢琴机器人。

　　“走，去你最喜欢的尔奈家。”拉姆丝不等朱祁细看周围的景致，就将她拉入了最近的一家奢侈品店内。

　　两名中间旧人类的服务生立刻笑脸迎了上来，见面就夸朱祁的发饰道：“呀，真漂亮，显得您气质格外古典优雅呢。”

　　而朱祁，一看到活着的服务人员，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瞬间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因为穷，自从网购开始流行后，她在地球都是能网购尽量网购，避免逛实体店的时候看柜姐的脸色。

　　也因为穷，她很少消费需要人工的服务，如果实在避不开需要人工服务的消费，也会尽量选择能够自助购物的店铺。

　　可朱祁并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窘迫，于是故作镇定道：“嗯，谢谢夸奖。”

　　两人走进店内，拉姆丝愉快地看起了新款产品，朱祁则心不在焉地看着货架上商品的价格。

　　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八万……

　　明明只是发卡而已，却因为一个特殊的logo而要着比黄金还夸张的价格。

　　朱祁以为自己头上的这枚已经是非常昂贵的高奢产品，结果等真的来到实体店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她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

　　她每个月从狩伦和秋草手中获得的那七万元，对于穷人来说可能很多，可对于这个国家真正的富人来说，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快看这个快看这个！”就在这时，拉姆丝随手取下一只价值两万多的红色发卡在朱祁头上比划着，“这个你戴着也很好看呢！”

　　“是吗……”以朱祁现在的经济实力根本无力接受这枚发卡的价格，可面对两位“柜姐”火热的眼神和拉姆丝热情大方的态度，她又不能直接说不。

　　她只能敛起自己心中的不满，露出几分揣度的目光，故意挑剔道：“还好吧，我觉得和我的金发其实也没那么合适，我不喜……不太擅长太过于大胆的颜色搭配。”

　　说完这段话，朱祁心里不大痛快。

　　因为她发现自己在面对拥有绝对经济实力的拉姆丝时，不敢将“不喜欢”三个字宣之于口，会下意识怕扫了对方的性子。

　　可是，朱祁最讨厌的就是在女人面前露怯。

　　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新人类面前谨小慎微也就不说了，毕竟新人类的社会地位在那里摆着；可是在和她一样的女人面前小心翼翼，她总觉得多少有点丢人。

　　“这样啊，我倒是觉得如果你把头发盘起来，说不定戴上会很好看呢。”拉姆丝有些惋惜地将发卡放了回去，可不知怎么的，她手一抖，发卡直接掉在了地上。

　　“呀——！”

　　拉姆丝和两位“柜姐”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朱祁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两万块钱的东西掉地上，她可赔不起！

　　可等回过神时，一抹绯红瞬间从她的脖根爬到了耳朵尖，朱祁极为尴尬地扭过去头，有些不自在地替自己刚才不“体面”的行为解释着：“吓我一跳……”

　　而拉姆丝则一脸平静地对一旁的“柜姐”道：“没事，我倒是觉得这个发卡其实挺好看的，给我包了吧，哦对了，这只包了之后再给我包一只新的。”

　　两名“柜姐”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客人会赖账，纷纷点头应着道：“好，这就去。”

　　“来，咱们一边坐。”说着，拉姆丝将朱祁拉到一旁的软沙发上坐下，有些扫兴地看着自己双手的美甲道，“你看我也真是的，哎，新做的指甲太长了，什么都干不了，甚至连一只发卡都拿不好。”

　　“……”朱祁不说话，唯恐拉姆丝突发神经将发卡的费用算在自己的头上，虽然这也不大可能。

　　很快，“柜姐”提着精美的购物袋来到二人面前道：“二位还要在这里购物吗？如果继续购物的话，我们商场为二位提供机器人购物陪同服务。”

　　“免了免了，今天不买多少，就是随便逛逛。”说着，拉姆丝从柜姐手中接过购物袋，起身拉着朱祁走出店铺。

　　一边走，她一边翻着购物袋，取出那只全新的红色发卡，连同包装盒一起交给朱祁道：“送你的。”

　　“给我的？”朱祁有些意外。

　　“对啊。”拉姆丝笑了笑道，“我说了，以后我这个乡下妹去了地球还想让你给我做向导呢！今天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认你这个地球来的漂亮朋友。再说了，你戴上这个真的很漂亮。”

　　“……”朱祁虽然不喜欢和有钱女生打交道，可是拉姆丝的高情商发言总能让她觉得舒适，于是她索性落落大方地接过礼盒道，“谢了。”

　　“你愿意收下就好。”拉姆丝说着，转身将另一只发卡连同包装袋直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不锈钢的垃圾桶发出“嗵”一声响，紧接着就是包装袋坠落桶底的声音，声音不大，可又不小。

　　朱祁的心脏也在与此同时漏了半拍，她还来不及多看那台垃圾桶一眼，就已经被拉姆丝拉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

　　之后，两人又去了几家奢侈品店。

　　拉姆丝本意是想替朱祁为那枚头饰配一套漂亮的服装，可是“月薪”只有七万的朱祁哪里能承受得住这里动辄两万以上的消费？她只能不断地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搪塞拉姆丝。

　　后来，拉姆丝逛得有些累了，就带朱祁去了顶楼的美容院。

　　朱祁还在想该怎么开口拒绝，拉姆丝主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审美，所以才不喜欢我推荐给你的那些衣服，但是这家美容机构很多人认证过哦，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里有一张好友体验卡，你体验一次好不好？体验了再说不好嘛……”

　　听到是免费的，朱祁才勉为其难进了美容院。

　　这里的风景很好，上千平的宽敞空间内，一侧是高透的全景落地窗，能俯瞰这座城市最繁荣的一角。

　　除了拉姆丝之外，这里还有着不少不同年龄段的贵妇前来保养，中间新人类们一开口，推荐的就是一百万起步的美容卡充值。

　　拉姆丝带朱祁做的是全身保养，两人被带入一间私密的包间内，因为要脱衣服，所以两人之间拉着一道纱帘。

　　拉姆丝趴在柔软的理疗床上，满足地享受着机器人的按摩，一边哼哼唧唧一边道：“朱祁啊……你呀，我知道你内心其实是怎么想的。”

　　隔壁的朱祁第一次享受这样的贴身服务，身体很难放松，又听到拉姆丝突然这么说，顿时以为自己被拆穿了，心跳加速了好几分。

　　“我知道，你想在你的繁殖契约对象面前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姑娘，可是吧，没必要，我们从生下来就是独立自主的姑娘，为什么还需要证明自己独立自主呢……”谁知拉姆丝根本没提她的事，而是喃喃起了别的事，“新人类是独立自主的新人类吗？表面看上去是，可是实际上呢？大部分新人类都靠掌行人的身份过着奢侈的生活，有的新人类一辈子都在科研却没有什么实际的经济产出，怎么没见过新人类证明自己是独立自主的新人类？”

　　“……”

　　拉姆丝道：“所以对于我们圣女而言，独立自主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新人类掌握着这个大陆的话语权，所以他们再怎么窝囊都无所谓，我们再怎么努力都会被挑三拣四。

　　但其实凭心而言，圣女生孩子就算再怎么轻松，也是在为国家创造人口和劳动力。既然我们生孩子本质上是在为国家效命，那我们生孩子这项劳动本身就是在创造价值，就是在上班。

　　既然是上班，我们就是在为了国家劳动，我们怎么就不是独立自主的劳动者了？既然我们是劳动者，我们凭什么不能想尽办法从新人类那里获得更多的资源让自己过得更舒服？”

　　朱祁闻声，顺势踏着拉姆丝给的“台阶”而下，扮演了一个体贴的小娇妻道：“狩伦他还年轻，虽然他条件不错，可是我想体贴他一些。”

　　拉姆丝翻了个身道：“不用体贴他们，能‘结婚’的新人类都有掌行人的身份，不差钱，你应该学会从他身上多捞一些好处，补偿补偿自己的身体。”

　　朱祁一听来了兴致，她虽然在地球有钓凯子的经验，可是她没接触过多少有钱人，也不懂新人类社会的规则，或许拉姆丝能成为她捞钱路上的好帮手，于是她顺势继续扮演小娇妻的角色道：“可是狩伦每个月都给我零花呀，这不就够了吗……”

　　“与其指望他给你打钱，你不如要到他的掌行人副卡的金卡或者银卡。”拉姆丝道，“那个卡会根据每个月掌行人的分红实际金额的30%或者15%照比例划钱给你，你花多花少都是你自己的事，他可能都不知道公司具体分红给你分了多少钱，你也不用每个月找他要钱。

　　别看两者本质上都是他给你钱，但是实际上，他主动打钱和银行主动打钱是两回事。银行给你打钱时，他的想法是：‘哦，掌行人身份分红了’；而他每次一打钱时，他的想法是：‘哦，我给她打钱了’。久而久之，他就会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想法，他会觉得不是国家在养着你，而是他在养着你。”

　　拉姆丝一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鬓角的长发一边道：“千万别让新人类产生这种该死的想法，否则他就会觉得你是他养的猫，必须无时无刻逗他开心才行。”

　　拉姆丝的说法让朱祁觉得很受用，她默默记在心底。

　　美容按摩结束后，需要半个小时的水敷时间，拉姆丝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带着朱祁去美容院的下午茶餐厅吃了些点心，顺便和几位贵妇唠了一会嗑。

　　贵妇们互相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如果自身等级出彩的就会优先介绍自己的等级，随后立刻介绍“丈夫”的丰功伟绩，如果自身等级不出彩，就会直接介绍自己“丈夫”的宏图伟业。

　　大家似乎都很熟悉拉姆丝，不等她开口就主动客套恭维了起来，倒是对朱祁觉得有些面生，于是问：“你这面相该不会是地球的吧？你的‘丈夫’是谁啊……”

　　朱祁心想着狩伦的等级好歹也是B级，应该不算差吧，于是道：“是……”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一旁的几位看着年纪偏大的贵妇立刻露出了有些耐人寻味的表情：“哦呦，地球来的？地球没有优生优育政策，基本盘就那样，来的乡下妹里面就几个‘嫁’得好，其他能有什么呀……”

　　“干嘛说人家乡下妹哟。”另一位年长的贵妇捂嘴笑了，“乡下妹指的是圣都周遭落后地区出身的圣女，地球可不是圣都哟，地球应该是……”

　　“球下妹？”

　　“哈哈哈……”几个贵妇开心地笑了起来，还佯装优雅地端起茶杯去轻掩笑意。

　　朱祁顿时在心里骂娘，心想你们这些又老又丑的老太太，如果不是耀星大陆女性稀缺再加上法律保护，你们配拿着掌行人副卡坐在这里吗？年轻的小姑娘早把你们取代了，还容得下你们在这里欺负人吗？

　　可朱祁又不能发怒，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陪笑。

　　而就在此时，拉姆丝也笑着发言，她故作漫不经心道：“朱祁的繁殖契约一直跟父亲知雪元帅住在一起，以后如果独立了，应该会有所做为吧？”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挤眉弄眼的贵妇们脸上的笑容顿时都短暂地凝固了一下。

　　有一些不擅长情绪管理的贵妇甚至露出有些难堪的表情，而脑子反应快的贵妇已经笑盈盈地看向朱祁道：“地球出身只是起点是和我们不一样，但说不定上限很厉害哦，以后啊，指不定我们都要仰仗你的光彩呢。”

　　“是啊，是啊……”

　　刚才还在阴阳怪气的贵妇们顿时像是没事人似的，接着这波奉承的话语顺势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开始奉承起了朱祁。

　　但不得不说，这群擅长聊天的女人说话就是好听，没几句就将朱祁捧得心花怒放，她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受人吹捧的感觉。

　　那之后，贵妇们又聊起了别的内容，像是整形、美容、冻龄、美甲还有私/处保养等等内容，不过，她们聊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新人类如何如何舍得在她们身上花钱的话题。

　　朱祁就在旁边听着，通过贵妇们的三言两语，也对“掌行人制度”有了更深层面的了解。

　　以前“掌行人制度”刚开始实行的时候，新人类能够成为什么公司的掌行人，全靠他们自己选择，所以能不能变成大富豪，基本全都靠命。

　　也因此，那段日子经常出现C级新人类靠着富可敌国的公司坐拥万贯家财，S级新人类因为命不好选了一家半死不活的公司导致手头经济水平马马虎虎的情况。

　　直到后来，国家推出了“公司未来收益评估”的服务，通过全方位的专业分析来判断一家公司能走多远，然后再将评估报告送交到不同级别的新人类手中。

　　如此一来，90%的情况下，新人类的掌行人身份的收益和他自身的等级都是挂钩的。

　　C级、A级和S级是三个很明显的分水岭，这三个分水岭呈现阶梯状，越上级基本钱就越多。

　　也就是说，狩伦就算再有钱，他B级的身份也限制了他在90%的情况下不可能比他那个S级的爹有钱有权。

　　听到这里，朱祁低头抿了口茶水，一想到狩伦那张憨蠢的脸，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

　　下午茶结束后，拉姆丝并没有继续拉着朱祁逛街，而是以累了为由将她送回了家。

　　此刻正是傍晚之前最适宜出游散步的好时间。

　　没有午后刺目的骄阳，窗外天高云淡，气候风和日暖，热闹的商业区开始为晚上的灯红酒绿做着准备，繁华的CBD正在筹备夜晚穷奢极恀的到来。

　　可是，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醉生梦死的繁华世界瞬间与朱祁隔绝，只留下这座平静、枯燥、无趣、朴素的宅子与她悄然为伴。

　　这一刻，朱祁的心底萌生起一股强烈的不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