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46章

　　朱祁在某一瞬间试图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但很快，这样的思考就被服务员端来的鱼子酱所打扰。

　　管它尽头在哪里，先上去再说吧。

　　·

　　晚上回到家，朱祁翻看了一下日历，发现再过五天就是狩伦的生日。

　　她扭头看向床上那个丑陋的冰丝绒娃娃，觉得以狩伦的尿性，应该会认为手工制品的诚意远高于昂贵的奢侈品吧？

　　要是换做以前，朱祁或许会亲手给狩伦编织点什么来完善自己贤妻良母的人设，可如今她已经有些腻了，自己的这双手好不容易做了上千块的美甲，给狩伦织东西？得了吧。

　　她索性直接上网在购物软件上搜索，还真发现了代织服务。

　　为了确保新人类不会发现女生们买了代织服务，卖家会具体询问女生们擅长的花型、喜欢的颜色和以前针织的经验，商量稳妥后再寄一套织了一些的半成品给女生，以确保女生在家里装模作样做手工的时候会被新人类看到付出。

　　然而，对于朱祁而言，这多出来的一套半成品显然是多余的。

　　因为狩伦根本不回家。

　　明明随着新人类夜族休息月的到来，赋闲在家的新人类越来越多，可狩伦学校里的课业却变得越来越重。

　　狩伦每天早上走、晚上回，有时候甚至到了半夜才到家。

　　朱祁一开始还会等狩伦一起睡，后来见狩伦越回来越晚，就故意在狩伦进门的时候装作自己太困失足跌下了床。

　　狩伦见到朱祁受伤，内心过意不去，一边替朱祁按摩额头一边劝道：“每年都是这样，大部分新人类都有不止一个学位，但大家的第二第三学位往往不是专门辞职来读的，而是趁着年假、休息月或者公共假期回学校里面进修。所以越是节假日，学校和研究所反而越是繁忙，你不用每天专门等我，我回来晚了会在客卧休息，你不用担心我。”

　　“你说不担心，我就不担心你了吗？”朱祁伸手捏了捏狩伦那比自己还要细腻的脸蛋道，心想着这男人怎么精致得跟个洋娃娃似的，看着让人真不爽，但脸上却露出关切的表情道，“你看你，最近累得都瘦了……”

　　“确实有点累。”狩伦坦诚道，“主要是我除了本职课业外还要管理选修分……”

　　之后，狩伦絮絮叨叨地给朱祁说了一堆。

　　朱祁没仔细听，但大概了解了狩伦在说什么。

　　狩伦的学校在繁都的沪魔园内，类比到地球就是上海所在的位置，而知雪的家位于圣都安宿园内，类比到地球就是安徽宿州一代的位置，所以，过去的狩伦会直接居住在繁都的学生宿舍内，只有没课才会坐高速列车回家住。

　　后来在父亲的推荐下，狩伦还选修了一门课，原本这门课的导师居住在圣都的大圣园，课程项目也在圣都的中央科学院下属研究所进行。

　　可如今那位导师的顶头上司因为有了地球圣女做繁殖契约对象，搬离了圣都，前往科都的中央科学院本部所在的位置居住，那名导师也跟着去了科都工作，研究所推荐狩伦更换导师，狩伦不愿意，于是他不得不为了考勤，每周飞科都两次。

　　也就是说，如今的狩伦每天都要花一个小时坐“高铁”去上海的学校，晚上再坐“高铁”回宿州的家，然后每周还要飞法国巴黎上两次课，难怪忙得不着家，确实是没时间着家。

　　“找了地球的圣女做繁殖契约对象……”朱祁抓住了关键词。

　　罗米妮？不对，罗米妮的繁殖契约对象好像是个搞艺术的……

　　“是玄大千。”狩伦回答道。

　　听到玄千两的名字，朱祁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但她似乎对玄千两有这样的人生走势并不意外，甚至并不觉得像对其他女生一样反感。

　　该怎么描述呢？

　　她对那些信仰美好爱情与人性真善美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破坏欲，明明众生皆苦，这些人却被象牙塔保护得不食人间烟火，她想撕毁她们天真烂漫的嘴脸，将她们拉入凡尘，让她们好好看看人间炼狱原本的模样。

　　玄千两和这些人一样出身优渥，但欠揍的气息却没那么强。

　　朱祁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没那么讨厌玄千两的理由。

　　但与此同时她又想到了刚才狩伦的发言中另一个重点：“你说，是你父亲让你选修的选修课，为什么要选一个和你的专业毫无关系的课程呢？”

　　狩伦的本职专业是物理学方面的，而选修却是生物医学相关领域，跨度与难度都很大，新人类这辈子可以上学的机会有很多，犯不着同时学习。

　　“这个……”狩伦欲言又止。

　　父亲让他进圣女研究部上第二专业的本意是观察月伯的动向，但这是他和父亲之间的秘密，朱祁是个外人，有些话还是不宜外讲。

　　于是狩伦道：“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很想进这家研究所学习，所以算是希望我替他完成心愿吧。”

　　“哦，是嘛。”朱祁早就发现了狩伦的迟疑，也不揭穿，只是笑笑道，“那好，你别太辛苦就行。”

　　·

　　很快，狩伦生日当天到来。

　　朱祁早早给自己画好了楚楚可怜的熬夜妆，也不开灯，等狩伦蹑手蹑脚地进入卧室后，她从背后拥住狩伦，用轻柔的声音道：“生日快乐呀，狩伦。”

　　狩伦早就感知到朱祁在自己身后藏着，但不知道她的目的，直到朱祁曼妙的身段扑上来，那柔软的触感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清雅的气息扑鼻而来，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道：“朱祁，不是让你早睡吗……”

　　狩伦要去开灯，可朱祁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与自己对视，然后甜甜地说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呢，别开灯啦。”

　　说着，朱祁从怀中取出那条别人织好的围巾，踮起脚尖轻轻地绕在狩伦的脖子上，她一边绕，一边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嗔道：“最近天冷，你呢，如果要飞科都去，就要戴着我给你的围巾，不然万一有圣女以为你是单身呢……”

　　绕完，朱祁突然抽回狩伦脖子上的围巾，“哼”了声道：“算了！不给你了！我辛辛苦苦织了这么久！你肯定不会珍惜的！”

　　“怎么会……”狩伦忙抓住朱祁要收回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亲手给我织的我怎么会不珍惜呢……”

　　室内灯光幽暗，狩伦借着窗外的点点霓虹的微光看着怀中的朱祁，见她双眼通红，眼下堆满了黑眼圈，不免有些心疼。

　　朱祁和身强体壮的本土圣女不同，她很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布偶猫，叫莎拉，她漂亮、迷人、金贵、有点小脾气，又很脆弱。

　　他好爱莎拉，是莎拉陪伴了他整个童年。

　　在遇到父亲之前，他是个性格相当孤僻的人，他不喜欢和周围人来往，他觉得一切社交都令他疲惫。

　　于是，他去宠物收养所，领养了莎拉。

　　莎拉是一只温婉乖巧的母猫，从不乱拉乱尿，总是优雅地趴在窗台上，独自梳理着毛发。

　　莎拉一直陪伴他到高中，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时，发现莎拉依旧安安静静地趴在窗台上最好的那个位置晒着太阳，只是再也没有醒来过。

　　莎拉走了，那一年莎拉十二岁。

　　医生说，十二岁已经算猫咪的晚年了，莎拉本来就身体不好，能活到十二岁还能安静地自然离世，其实是一件好事。

　　虽然他接受了莎拉已经去了喵星的事实，可是他还是很难过。

　　他问知雪：“父亲，为什么有的生命那么脆弱呢？明明新人类的寿命可以达到150岁，圣女也有机会达到100岁，为什么偏偏猫咪只有不到20年的寿命呢？”

　　知雪想了想回答：“因为生命就是这样充满多样性，就像迟早有一天我大概也会先一步离你而去，人类一直在试图毁灭这样的多样性，可是却至今没有结果。”

　　狩伦很难过父亲给出的这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可又无可奈何。

　　所以，如今的他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再看到像莎拉一样娇弱的朱祁发生任何意外，于是道：“以后别这么辛苦了，好吗？”

　　“嗯……”朱祁说着，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狩伦。

　　之后，两人在漆黑中相拥而眠，一切都水到渠成。

　　直到圣行为结束后，朱祁背靠狩伦的胸膛，一边玩着他那比自己还白的大手一边问：“你明天又要飞科都吗？”

　　“嗯。”狩伦从背后拥住朱祁，惬意地闭着眼。

　　“别太辛苦了。”朱祁道，“你为什么不换个导师，非要跟着过去的导师呢？”

　　“因为……”话题又绕到自己学习第二专业的真实目的上，狩伦有些语噎，可这一次，他选择对朱祁透一些底，“因为这个老师很厉害，他曾经是西日天帅的学生。”

　　“西日天帅。”朱祁重复着这几个字，“天帅？你们的军衔真的好复杂。”

　　“嗯……”狩伦道，“初中国防课上说过，因为旧人类中有一部分人也可以入伍得到军衔，如果军衔很少的话，就无法拉开旧人类和新人类之间的权限区别，有时候可能基层的决策就会受到旧人类影响，而千里之堤往往毁于蚁穴。”

　　“这样啊……”朱祁道，“那天帅应该是很高的军衔吧？和元帅比呢？”

　　“元帅当然不能和天帅比，天帅是实实在在的军衔，高于元帅。而很多元帅是破格元帅，不是真正的元帅。”

　　“破格元帅？”

　　“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狩伦亲了一下朱祁道，“比如说中央军第一军的军事主官天野元帅，他就是破格元帅，他从入伍到成为第一军的军长用了很短的时间，正常的军衔提升是要攒年限的，就算军功再多，也只是能够缩短提升年限。

　　以他的军功和年限来推，其实他现在最多最多是少将，但是军事主官向来吃的就是单体战力优秀的年轻饭，所以破格提升他到元帅，他在军长这个位置上攒下的军功会累积到他原本的军衔上，等他以后从军长的身份退下来，会根据实际军功和年限折算他真正的军衔。”

　　“所以，这份年轻饭吃的时间越长，以后退下来越有机会保住高位，是这个意思吗？”

　　“是。”

　　“那父亲大人很厉害啊，30岁还稳坐军长的位置，那个天野我记得才24岁吧？”

　　“嘘……”狩伦忙捂住朱祁的嘴巴，然后在她耳边轻轻道，“我父亲两年前才成为第69军的军事主官……”

　　朱祁内心“咯噔”一声，忙问：“为什么？”

　　“我父亲以前是一个综合能力很优秀的人，但是军事主官需要单体战力格外突出……”

　　朱祁一听顿时想翻白眼，当一个男人说他“综合能力很强”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可能什么都一般。

　　狩伦又道：“他当时是342师的思想主官……”

　　听到这里，朱祁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懂军衔，但是知道“师”好像是比“军”低一级的军事单位，也就是说知雪的能力虽然不出众，但还是优秀的，只是优秀得很平庸。

　　算了，优秀得很平庸也好，一次性给她一个玉皇大帝，她也掌握不了。

　　“反正父亲大人既然已经坐上了军长的位置，那就至少五年内没什么需要担忧的了，对吧？”朱祁转过身，亲了亲狩伦的鼻尖道，“你干嘛那么谨慎呀……”

　　然而，这一次，狩伦并没有回应朱祁的亲昵，而是半吞半吐道：“呃，应该吧……”

　　朱祁的内心再一次忐忑了起来：不是吧？你们父子俩一个B级一个S级，该不会是组合成SB跟我闹着玩呢？你俩可别在我还没上去之前翻车啊？要死别带上我好不好！

第210章 20930.7

　　公元1949年的某一天, 一位名叫爱德华·墨菲的空军上尉对着他的某位运气极差的同事开玩笑说：“如果一件事的结果可能会很坏，让你去做的话，就一定会变得更坏。”

　　后来, 墨菲定律开始泛指一件事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 它总会发生。

　　而朱祁觉得，她就是那个运气极差的同事, 因为但凡是可能会发生的不幸事件，总是有机会落在她的头上。

　　·

　　在和狩伦有了生日那晚的亲密接触的一星期后, 朱祁被查出怀孕了。

　　原本怀孕应该是一件好事，朱祁早就做好了怀孕一周就开始装作强烈身体不适的准备，然后明里暗里让狩伦拿钱让她壳生。

　　如果狩伦不拿钱，她就装产期抑郁症, 直到国家破例让她壳生为止。

　　她仔细翻过怀孕期间的孕妇手册，耀星共和国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如果孕妇在产期出现了严重的心理状态问题, 满三个月左右必须进行壳生，如果产妇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承受壳生，国家必须为其提供免息的壳生资格。

　　等她壳生结束后, 狩伦就等着吧，不给花钱的男人不必留在她的身边。

　　当然, 如果狩伦愿意给她花钱, 她会在攀升路上适当地考虑给他留下一些……体面？

　　然而, 朱祁还来不及在狩伦面前装模作样，这个家却先一步发生了一件她最不想遇到的大事。

　　某天从妇幼保健医院做完身体检查回来, 朱祁刚进门，就嗅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