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说着,法官看向后方的血池:“这里面是滋养虚桉树幼苗的动物血和营养液,而这池子的底部,就是虚桉树的树根,据说虚桉树是圣母大人留在人世间唯一的遗物,当你在生命濒临灭亡的那一刻,说不定圣母大人就会宽恕你的罪行,用虚桉树根重新与你建立联系。”
说完,几名身着白袍的宗教人士走上前来,重新为玄千两的双手捆上红绳,然后齐声默念了些什么,片刻后,直接将已经半昏厥状态的玄千两抱起,丢下了血池。
血液的密度远高于普通的水,呛血的痛苦让玄千两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她的肾上腺激素疯狂飙升着,两条腿拼命地踩着水,用尽一切方法拒绝沉下去。
可是,水中的树根实在是太多了,她越是疯狂挣扎,那些树根越是像水草一样将她缠得越紧,直到后来,她的身体能量彻底耗尽,再也无法对抗树根的纠缠,一点一点沉入了血水之中。
“啊……伟大的圣母大人啊……”见玄千两沉底,法官开始闭着眼睛对着水池祷告,“希望您宽恕玄大千的冒犯、傲慢与无礼,洗涤她的罪恶,给她一次机会……”
而玄千两,睁着已经丧失生气的双眼,在这黑暗的血水池中越沉越深。
她仿佛间又看到了爸爸,看到他老人家坐在餐桌前,对着自己废话连篇——
“你今年20岁,你只是恰好出生在了国家和平的这段时间!国家不会一直太平的!人类历史上就没有百年的太平!你这辈子迟早会经历战争的!
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小时候吃晚饭时间如果没看到你爷爷回家我就很害怕是不是又被拉去给脖子上挂砖头挨打,我很害怕他被打死了我就没爹了!后来我长大了一点,我的同学多少人被要求支援北/大/荒,走了就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联系了!而你爷爷呢?他出生于二/战期间,天天打仗,吃不饱饭、闹饥荒……
其实我一直没有跟你妈讲过,我对你的出生一直很恐慌,因为社会还没有发展到我理想的高度!就算你再怎么优秀,你……你的胳膊伸出来,你就是那么纤细和瘦弱,你能打过谁呢?人高马大的男人欺负你,你拿什么还呢?法律它有滞后性!现代法律它只会事后惩罚坏人!它不是你看的动画里面的坏人扫描仪,觉得你会犯罪就抓了你!
我想过卖掉你奶奶在静安区的房子带你去移民,可是我们该去哪儿呢?平权最高的北欧就太平了吗?你看看最近北欧的近况,因为人口出生率太低了,自己国家的女性被难民QJ了还说要宽恕难民!说难听些,如果人口继续这么稀缺下去,全球各国的政府会有多变态没人知道!
我该怎么办才好?千两?我不知道啊!我除了逼你、再逼你学习……我……我想不出别的任何答案!人类文明想要达到彻底脱离弱肉强食的状态……那、那得多文明才行啊?五百年能达到吗?五千年都达不到!人类就不可能达到那种文明程度!
所以,爸爸我啊,有时候特别理解《三体》里面的叶文洁,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就经常希望地球干脆被外星人奴役算了!”
……
“千两,快来快来,我们两个一起看一部电影!”
大学的某一天,父亲打开家庭影院,拉着她看一部著名的科幻电影《星际穿越》。
电影中,父亲很喜欢那句被引用的诗词——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老年人应该燃烧并对着日暮呼喊。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微灭。
“虽然生命终将逝去,可是,千两,不要平静地迎接死亡,虽然死亡是必然的,但即使我们老去,我们也应该与死亡作斗争,抵抗一切黑暗。”爸爸如此对她说,“正如同即使你的拳头是弱小的,可是你也要不断地挥舞着你的拳头,在其他方面也拼尽全力、保持警惕,即使有些人你可能终究这辈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爸爸。”她张口道,“和命运中必然的悲剧做对抗,更多的是痛苦。”
“……”
“爸爸,我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我发现与命运对抗越激烈的人,下场往往越惨。”她平静地说道,“那些身患绝症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人,他们会经历更多次的化疗、会承受更多可怕的药物、会花更多的钱、会面对家人更多的白眼,甚至他们死后都不会得到亲朋好友的尊重。”
“……”
“爸爸,挣扎的人,死状往往都很惨烈。”她说,“而且有时候对他的家人也是一种负担,他的家人因为道德感开不了那个口,可是我确实见过太多工作、家庭、身体甚至生活都被绝症父母拖垮的人,最后连亲情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每天蹲在医院楼道里以泪洗面的中年人。”
“可是,千两。”爸爸的眼眶湿润了,他情不自禁地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道,“如果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你,我卖掉所有的房子也得救你,因为没有你我们活不下去的。
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出现那样的场景,算是爸爸我求你,别接受命运,哪怕让自己看起来丑陋一些,哪怕可能真的没有希望,但你就当是为了爸爸妈妈不伤心,你反抗一下,好不好?”
“可是……”
她将话说到一半,选择了沉默。
因为爸爸哭了,她不好再多说些让爸爸更伤心的话了。
……
“咳咳……”
浓浓的血浆中,玄千两忽然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这副身体已经生命垂危,玄千两忽然感觉到,自己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状况。
在医学领域,将死之人的身体会先一步察觉到这个人生命的枯萎,于是,会将最后的肾上腺素交给这个人,好让这个人有力气交代后事,选一个安逸的姿势离开。
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要命不久矣,剧烈的疼痛、窒息、绝望、压抑和崩溃的情绪和感受涌入玄千两的五脏六腑,让她几乎疯狂。
似乎距离真正的死亡越近,人的思维才会变得特别清晰。
无论她曾经在那个世界究竟是如何生存的,可是在这个世界,好像并不能如此。
这里的生活,没有优渥的家境为她兜底,就像父亲口中的战争年代,她的举手之劳什么都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她成为S级的月伯的繁殖契约对象后,还是要面临这样严酷的生死考验;
改变不了小白至今杳无音信的身体情况;
改变不了她终有一天还是会看到无数个“金霍山”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场景。
可是即使放弃举手之劳,她又能做到什么呢?
正如同迟暮之年的老人,面对死亡与终将湮没自己的黑暗,除了狼狈地咆哮,还能做些什么呢?
哦,对了,她好像是有选择的。
月伯那里有一个可能有用的选择,只是极有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要死啊……
不是感叹句,是生理意义的“要死”。
滚烫的热泪从玄千两的眼眶涌出,与血水混为一体。
她是个胆小的人,她当了一辈子温室里的乖宝宝。
她不想死,宁可苟活着,她也不想死。
可是,她也不想再不定时承受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了。
如果她真的选择放弃此时温和地走入良夜的做法,让自己变得愤怒,她会有机会得到神的庇护吗?
模糊中,玄千两冰冷的身躯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居然能穿过血水看到周围的一切。
她在水底看到了一座石碑,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那座石碑游去。
游至底部时,她才注意到,这不是一座普通的石碑,而是一座墓碑。
墓碑上面的名字是:克雷斯蒂亚。
“克雷斯蒂亚……”
玄千两回忆着,这不是上一任天启之女的名字吗?据说也是耀星共和国目前最后一任天启之女。
原来如此,天启之女的尸体也是虚桉树养料的一部分吗?
就在这时,玄千两注意到,坟墓左侧的泥土似乎有些松弛了,她感觉内心中有一种奇特的力量,似乎在怂恿着她用双手去挖开泥土。
于是,玄千两一不做二不休,努力闭气,用尽全力去刨土。
由于双手被束缚着,她没有办法动用指尖去挖土,只能把双拳当成锄头,用自己的骨肉去刨土。
但好在被血水浸泡已久的泥土似乎有些松软,又或者说为了让克雷斯蒂亚的尸体能够一直给虚桉树提供养料,是新人类故意给坟墓留了一条缝,也因此,玄千两很快就挖到了墓穴内部。
在大概30厘米 x 30厘米的石质方形空地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玄千两将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堆精美的首饰与吊坠,大概是克雷斯蒂亚的陪葬品。
而在这些钻石珠宝的下面,是一根已经被血水抹去原本形状的骨头,想必这就是克雷斯蒂亚最后的残骸了吧?
毕竟她已经死去十几年了。
而在这些珠宝中,其中一个心型的吊坠格外吸引玄千两的眼球,她拿起来细细查看,发现这颗爱心的内部似乎是中空的,里面的红色是液体。
“可爱吧?月伯以前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哦。”突然,似乎有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在玄千两的耳边笑盈盈地诉说着,“他说,预言之子的血液能够庇护我,所以就扎手手给我做了这个,反正我已经不在了,剩下这一缕意识又不像圣母大人那样强大,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就送给你了吧。”
“什么?”玄千两惊恐地看向四周,然而并没有人。
她将视线重新落在那颗吊坠上,她的意识依旧像是游离在她的身体之外,不断地告诉着她:“捏碎它,快点捏碎它,不然你就真的要死了。”
于是,玄千两一咬牙,狠狠地捏碎了这颗吊坠。
顷刻间,吊坠中的血液涌了出来,与她血淋淋的双手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上方的红绳开始拖拽玄千两上浮,而此刻,玄千两的视线也失去了通透感,再一次坠入一片黑暗。
只是,她在黑暗中再次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女声——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愤怒吧、愤怒吧,你的人生还和以前一样,永远都是一片风景优美的旷野,让你的日暮也变得更加灿烂吧。”
第221章 22027.07
从水下被拉上来的那一刻, 或许是大家都认为玄千两必然已经昏厥了,于是当他们发现这个顽固的女人居然还有一缕意识时,周围的所有人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你的身体素质真不错, 看来确实得到了圣母大人的偏爱,非常适合成为天启之女。”
宗教执行法官虽然很不满眼前的场景, 但是脱胎之刑有详细的时间规定,他也不能擅自延长刑期, 只能笑盈盈地说道:“那么,接下来, 请你稍作休息,沐浴更衣,等待最后的神之裁决。”
等宗教执行法官离开后,两名宗教法警立刻将玄千两丢在了地上。
玄千两虽然依旧清醒, 可是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一丁点力气,她虚弱地趴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一名宗教法警走过来, 用粗粗的水管对准她开始喷水,而这,就是所谓的沐浴。
水管里的水是冷的, 比天上降下的雨水还要冷,玄千两被冲得牙齿疯狂打颤, 可那名宗教法警仿佛看不到她的痛苦似的, 用水管对着她从头冲到脚, 从脚冲到头,像是要确保她连每一根头发丝都不要再有一丝一毫的血臭味。
等确定玄千两已经变得很干净后, 两名嬷嬷立刻走上来为她更换新衣服。
这是一套非常性/感的服饰,像血一般的酒红色雕花缎面材质, 其形状只是简单地护住了玄千两身上最关键的隐/私的位置。
所以,与其说是衣服,其实更像是比基尼,而在这件衣服的下方,坠着密密麻麻的精致宝石流苏,当玄千两穿好之后,只要轻轻身体晃动,就会发生各种各样悦耳的声音。
此时,一辆来自宗教院的大巴车在众人面前停下,几名宗教法警立刻将玄千两搀扶上车。
她被隔离在车厢中间,只有两名嬷嬷负责照看她。
玄千两精疲力竭地垂下头休息,在车厢的摇晃中,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忽然,她的思维动了一下,无神的视线迅速聚焦,落在她这双如今只剩下皮外伤的双手上。
不对,好像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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