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273章

　　因为, 这简直就是一场滑天下之大稽的警务公权力多次决策失败的典型事故，其可耻程度简直能够和地球当年的马尼拉人质解救事件相提并论。

　　·

　　有社会历史学者曾经说：“新人类是一个复杂的种族，这个种族曾经惨遭屠/杀与迫害的经历注定了他们一定是一个敏感、多疑且提防心极强的种族，他们不会对其他种族抱有太大的善意, 必然有着强烈的排外情绪。

　　所以，当我看到地球人在地球所经历的生活与待遇时，我很好奇, 我们耀星共和国在建国初期的伟大革命先辈到底是如何放下仇恨，愿意去给旧人类这种种优待的？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让旧人类过得更惨一些, 但现实是我们这里的旧人类过得比地球大部分所谓的‘自由’的旧人类都要好。”

　　学者的前半句话，似乎是对的。

　　新人类已经统治了这颗星球将近二百年之久, 可是, 他们却从未有一刻放松对旧人类乃至圣女的警惕。

　　自建国以来, 他们除了组建了133支强大且专业的军队之外，在耀星体系之下总共设置了九支警务系统。

　　而在十都内部, 就有足足五股警务系统盘踞于此——

　　一般性公共安全机关、和务警安机关、智能警备机关、宗教事务警备机关和联合警防机关。

　　然而，即便如此, 在五重机关的严防死守下，谢丽娅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

　　·

　　谢丽娅年纪不大，时至今日应该也不过26岁。

　　当年，谢丽娅才刚刚20出头，她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急性子，频繁和其他女生为了男女关系大打出手，多次惊动机器人警察。

　　机器人警察由智能警备机关管理，这个部门主要是由一群善于计算机操作的技术类文职警察和大量智能机器人设备以及无敌的AI米欧迪莎大人组成。

　　智能警备机关的存在被称为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又或者说AI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它的存在大大地缓和了耀星共和国全国各个公权力系统严重缺人的情况。

　　当时的智能警备代替了90%以上一般警员的日常巡逻工作，还能处理一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和普通违法行为。

　　而且，最关键的是，通过政府不断地调试，AI米欧迪莎大人能够智能推算出很多需要大量人工和大量时间才能得到的结论，它让耀星共和国的警务体系在人数极其稀少的情况下依旧能100%覆盖十都。

　　所以，当时所有警务系统都非常依赖AI的运算。

　　当时的耀星大陆，可以说AI米欧迪莎大人说“一”，95%的新人类都不会说“二”。

　　也因此，当年的警察对谢丽娅的初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米欧迪莎大人对谢丽娅的智能画像——

　　【这是一个从小便善妒、易怒、喜欢浪漫、爱好与其他圣女竞争女性魅力的女人，她个人欲/望非常强烈，喜欢被新人类围绕和赞美，她自幼就经常为了新人类打架斗殴，是公安局的常客。】

　　而这样的智能画像，是圣都中最常见的一类女性画像，也是耀星政府信息库中最不容易叛变、最放心的一类女性的画像。

　　不过，天天打架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浪费智能警力实属没必要，于是智能警备机关通知了一般性公共安全机关，也就是所谓的普通公安，要求他们对谢丽娅进行常规的批评教育，并加以约束。

　　普通公安日常主要负责处理一般性案件，譬如圣女之间、旧人类之间或者圣女与旧人类之间的一般民事纠纷以及刑事案件的前期立案侦查工作等等。

　　可是，即便有高科技警力系统配合，普通公安的基层工作依旧是最累的。

　　他们每天要处理太多机器人无法负责的奇葩纠纷，虽然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由于人类的多样性实在是太复杂了，机器人不能完全了解这些家伙的脑回路，到头来还是得普通警察上阵调解。

　　所以，普通公安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处理谢丽娅的纠纷，可当后来发现她频繁出入警局还死不悔改后，普通公安意识到就这么和谢丽娅扯皮没什么用，还是要找一个能够约束住谢丽娅的人管教她，而那个人就是谢丽娅的繁殖契约对象。

　　然而，联系谢丽娅的繁殖契约对象，就意味着这件事要牵扯到新人类。

　　一般公安除了“打杂的”这第一重身份外，它们往往还是其他警务系统的“前台”，他们会在对案件进行详细调查之后，将相应的案件送往能够处理该类案件的相应部门。

　　比如说，一般公安很少涉及到新人类案件，一旦案件双方当事人中有一人是新人类或者都是新人类，哪怕是鸡零狗碎的小事，往往也是交给和务警安机关去处理。

　　虽然法律规定一般公安机关也可以调解新人类之间的一些小型矛盾纠纷，但考虑到一般公安机关的组成人员基本都没有多么强大的单体战力，而高等级新人类一旦发生争执打起来就没人能拦住，一般公安机关很少有人愿意以身涉险，所以遇到相关案件基本会直接将皮球踢给和务警安机关去解决。

　　因此，没过多久，谢丽娅案件被推送给了大圣园的和务警安署。

　　和务警安机关是专门处理新人类之间各种纠纷的警务系统，该体系的组成人数最少，因为与新人类相关的案件稍微大一些就可能会上升到恐/怖/袭/击的程度，那时候整个案件就该交由联合警防署处理了。

　　当然，谢丽娅的事件只是感情纠纷，和务警安署再怎么想踢皮球也无法转给联合警防署，于是只能全盘接下这场无聊的闹剧。

　　谢丽娅的繁殖契约对象叫派尔德，是个和谢丽娅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的画家。

　　这两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据说，是因为两人都喜欢开放式关系。

　　可是实际生活中，两人因为开放式关系发生了很多矛盾——

　　派尔德总是希望谢丽娅能够在自己的面前发生开放式圣行为，以此来给自己的创作提供灵感，而他也很乐意在去公馆消费商业圣行为的时候，由谢丽娅在一旁参观。

　　可是谢丽娅并不喜欢这种总是被人旁观的关系，她认为真正的开放式关系应该尊重彼此的隐私，于是经常偷偷出去打野食，甚至一度和6名B级与A级的新人类成为了情人的关系。

　　派尔德发现谢丽娅打野食后很生气，但并没有因为玩不起而送谢丽娅上荣誉审判，而是再也不带着谢丽娅去公馆玩乐，他选择了一个人去花天酒地，还和谢丽娅曾经的朋友们接连搞起了暧昧。

　　虽然耀星共和国有法律规定，新人类不能在公馆以外的地方和非繁殖契约对象的圣女发生圣行为，但要是真的偷偷发生了，其实只要双方都默不作声也没有人会知道。

　　由于派尔德压根没打算将自己混乱的私生活藏着掖着，谢丽娅很快就知道了派尔德偷情的事，她气炸了，和派尔德大吵一架，然后就开始天天上演“打小三”的闹剧。

　　她不光“打小三”，甚至还在打完“小三”的第二天，跟着另一位情夫——一位A级的军官飞往了夜城度假。

　　耀星共和国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圣女不能私自离开十都，除非是由可以自由出入境的繁殖契约对象或者A级（含A级）以上新人类作为连带责任人带着出境，出境天数有严格的限制，而且那名新人类的政审背景也有严格的规范。

　　谢丽娅的这位情夫完全符合连带责任人的身份，于是这对男女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在夜城玩了足足半个月。

　　回来之后，谢丽娅彻底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开始和各式各样的高等级新人类幽会。

　　她开朗热浪的性格、厉害的圣行为技巧以及好聚好散的处事方式，让她很容易吸引到一些追求刺激的新人类与她进行短暂的交往和狂欢。

　　所以，在AI的画像中，如果说派尔德是个没有责任感的放浪形骸的浪漫主义画家，谢丽娅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脑享乐主义者。

　　大部分新人类警察甚至不愿意多看谢丽娅和她的“丈夫”派尔德的履历一眼，因为这两个人就是十都典型的“夜混子”——

　　男女关系复杂得比悬疑剧都复杂，主打的就是“只走进身体，不走进生活”，粗看他们的人生会觉得很乏味，细看他们的人生会觉得无聊至极。

　　但同时，在AI的画像中，谢丽娅还是一名无比虔诚的耀星教教徒。

　　她从三岁起，每周末都会去教会里祷告两个小时，风雨无阻，并且还会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零用钱捐给教会，从小一直捐到大。

　　所以，谢丽娅再怎么放浪形骸，她的智能画像在米欧迪莎大人眼中都是非常优秀的——

　　“一个直来直往、纵情声色、爱慕虚荣、双标、雌竞、拜金但是又热爱祖国和圣母大人的年轻人。”

　　这是米欧迪莎大人的智能画像中最讨喜的一类公民。

　　这种公民往往臣服于统治阶层的绝对权威，对神威和国威从不质疑，他们热衷于同阶层互殴，他们会将对生活所有的不满情绪当下立刻发泄给他们能够发泄的普通人，转头不计前嫌地深爱着自己的祖国和宗教信仰，并把这种情绪称之为一种荣耀和骄傲。

　　于是，当谢丽娅再一次拖着行李跟着一名A级新人类踏上飞往夜城的航班时，AI米欧迪莎大人不假思索地通过了她的审核，而当时的警务系统也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放任了她的离开。

　　直到，他们发现谢丽娅身上的智联发射器与十都失去了联系。

　　可是即便是当时的智联发射器已经发出了预警，圣都的警务部门在发现是谢丽娅之后，依旧没有太过于重视。

　　因为当时圣女佩戴的智联发射器已经是30年前的同款设备了，由于耀星共和国自建国以来圣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叛国的幺蛾子，所以圣管院高层一直认为没必要升级装备。

　　圣管院认为，这个装备只有在圣女前往信号比较弱的地方才可能出现断连现象，可是圣都哪里有什么信号弱的地方呢？除非这名圣女离开了十都。但一旦圣女离开十都，圣管院就不再是她的相关责任人，如果这名圣女发生任何意外，需要担责的是带她离开的那名新人类。

　　于是，在当时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下，警方居然放任谢丽娅的警报响了足足三十分钟，才缓缓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当后知后觉的大圣园警方联合夜城当地警方在某个酒店的房间角落里找到谢丽娅的智联警报器时，那名带谢丽娅离开的A级新人类早已消失不见，留在现场的只有一只带着警报器的耳朵和一地的血渍，还有大量打架斗殴的痕迹。

　　其实，当时的大圣园警方如果怀疑那名A级新人类和谢丽娅有叛变的可能，直接将案件转交给夜城当地的联合警防署，说不定还有逮捕到谢丽娅的机会。

　　可偏偏大圣园警方太过于依赖AI的判断，对谢丽娅的人格画像深信不疑，反倒是坚定地认为谢丽娅极有可能是被其他新人类劫持了，于是，大圣园的警方要求夜城案发地区的警方将案件的侦破方向瞄准近期活跃于酒店附近的脱政者。

　　夜城不同于十都，没有“天眼”系统，AI无法对全区域的监控进行统一管理和筛查，当地政府不但要对世界贵族遵循“一国两制”原则，还要对一些盘踞在此的强势新人类礼让三分。

　　因此，虽然夜城也有大量的监控覆盖和人工智能系统，但信息非常分散还不共通，想要翻查这些有效信息时，需要大量的审批手续和人情往来。

　　更别提在有的边缘地区由于没有充分的条件训练人工智能，那里的人工智能系统简直就是人工智障，效率还不如普通人工，如此一折腾，大大地浪费了破案的时间。

　　于是，直到谢丽娅消失的第四天，夜城警方才给出了案件的最终调查结果——

　　“谢丽娅的耳朵是她自己割掉的，她在割掉耳朵后跟着一名脱政者坐车离开了酒店，经过七次更换交通工具，最终消失在了边境一代，经调查这名脱政者疑似是反抗军成员，至于那名带她离开的A级新人类，至今下落不明。”

　　这样荒唐的结论一出，当时的耀星大陆整个警务体系都沸腾了。

　　整个警务系统纷纷指责圣都大圣园的五大警务系统，认为其中但凡有一方多动动脑子，都不至于让这个圣女如此大摇大摆地离开圣都，就此加入反抗军。

　　而且，整个案件处处充满了扑朔迷离和数不胜数的巧合。

　　首先是圣管院，监控设备的相关负责方因为松懈迟迟不肯为圣女们更换最新款的设备，是导致谢丽娅失踪的直接原因。

　　其次，盲信AI的行为可以理解，毕竟耀星大陆地大人少，除了一般公安系统，其他几大公安要求其组成人员必须是100%新人类，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苛刻的要求。

　　耀星大陆如今的新人类本就稀缺，想要高速办案不得不大量依靠AI的力量，AI在大部分情况的判断也是完全准确的，用不着因为谢丽娅一个人而去怀疑米欧迪莎大人的权威性。

　　可问题是，当新人类习惯了人工智能给出的答案开始逐渐放弃动脑思考问题，甚至当问题摆在自己面前时都不愿意动一下脑子，这样的思维模式可以理解，但大圣园整个警务体系上上下下当年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这就让人觉得极其匪夷所思。

　　最后，也是整个案件的关键，那名跟着谢丽娅一起失踪的A级家伙到底去了哪里？他是真的被杀了，还是说他也是反抗军的一员？如果他们都是反抗军，他们到底逃去了哪里？又在和什么人一起筹划着什么？

　　……

　　回到2019年。

　　即使有了奥彬的提醒，圣都大圣园方公安依旧没有在挽救公安体系尊严的最佳时间内拿出让民众信服的漂亮答案。

　　虽然机器人警力系统在第一时间逮捕了犯罪嫌疑人，可是，这次能得到的有用线索，并没有比第一次恐怖袭击多太多。

　　……

　　“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方案的？”

　　园副局长一脸烦躁地问手下的刑警道——

　　“难道审讯也得不出答案吗？”

　　“是……”负责侦办此次案件的刑警队长束手无策道，“这些家伙正处于最麻烦的年纪，稍加洗脑就会追随信仰，有的甚至为了信仰不惜抛弃生命，这种年龄段很难对生死有所畏惧，而且最关键的是……”

　　“是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贵族在培养肉料的时候，不再培养他们的语言系统，人这种新生物一但在关键的年龄节点没有拥有语言系统，那么之后就很难拥有完整的语言系统。”刑警叹气，“所以这些牛郎基本上都不怎么会说话，只能掌握一些简单的语言词汇和文字信息，我们很难问出些什么。”

　　“什么？”园副局长虽然早有耳闻世界贵族在培养肉料的时候越来越偷工减料，但没想到如今的肉料连说话都不会说还敢搞恐怖袭击，这简直让他匪夷所思，“不认识什么字，也不太会说话，他们拿什么交流，他们又怎么得到知识？这……这怎么可能呢？”

　　“哎，我现在特别信一句话。”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听对方长叹一声道，“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边说着要吸取教训，然后一边从不吸取教训。”

　　“奥彬！”园副局长大喝一声道，“这是我们公安的案件，你最好不要……”

　　谁知奥彬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将一份文件投射于空中，并道：“我已经申请了由大圣园联合警防署协助处理此次案件，喏，看到这几个字了吗？协助处理。我给足你面子了，你还要怎么样？”

　　园副局长一见，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再这么闹下去也不合适，于是道：“米欧迪莎大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你怎么可能知道？”

　　奥彬没有回应园副局长的质疑，而是道：“派人，立刻逮捕西光园巴尔区老年社区服务所的所有义工，听着，是所有义工，不论种族。”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1.十都内警务系统

　　A.智能警备署

　　代替了一般协警、巡逻警和部分交警、部分刑警、部分治安警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