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361章

　　而这里的村落还和从前一样，晚上基本不怎么开灯，甚至连点蜡烛的人都很少，整个村子黑压压一片，仿佛没有人在这里居住。

　　恰尔的车子开进来时，照亮前路的车灯仿佛太阳一样刺眼。

　　“许久不见了，恰尔大人。”海兹满早早就在门外等候着，和一年前相比，他明显苍老了不少。

　　“你们可真厉害，这么黑，完全不点灯。”恰尔从车上下来，环顾着四周道。

　　做为夜族，他有着远强于旧人类的夜视能力，有点像猫科动物，能够借助一点点微弱的光线看到黑暗里潜伏的东西。

　　比如说就在此刻，旁边的这些房子里虽然没有开灯，但是都有人，而且不少人此时正趴在窗户边上，偷偷地望着这边。

　　“旧人类没有夜族出色的夜视能力，如果想要有一天能够在黑夜中拥有与新人类谈判的资本，就只能学会培养这样的夜视能力，尽可能地变强。”海兹满道，“当然，除此之外，也主要因为这里是边境，生活的都是些衣不蔽体的旧人类，以中央政府对这些人的想象，他们并不适合大规模点灯，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比较好。”

　　“看来你已经决定走向反抗军之路不打算回头了。”恰尔随口说道。

　　“不是反抗军。”海兹满则道，“我的理想是解放全人类，不光是旧人类，同样包括新人类，以及圣女。”

　　“呵。”恰尔冷笑，他对于这些可爱的理想主义者无话可说，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声，便跟着海兹满的步伐进入房间里。

　　海兹满的老房子依旧和从前一样破烂，甚至因为最近暴风雪不断，这套危房比以前更烂了一些。

　　根据在这里卧底的那些家伙反应，这座小村庄其实只是这个反抗军组织建立在地面上的幌子，只有部分组织成员居住在这里，而更多的成员则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同样，这个反抗军团体的实验室也在地下。

　　据说，地下很大，大得如同一座城，而这座城并不是这些反抗军建造的。

　　根据里面的建筑结构、建筑风格和使用的建筑逻辑来看，这座地堡可能是该希亚家族甚至更早的什么巨大家族建造的地宫。

　　至于到底是谁建造的，目前没有定数，生活在底下的人们显然也对这些历史没有什么兴趣。

　　当然，恰尔也没有兴趣。

　　因为根据卧底所言，这些反抗军在地下的居住环境和200年前的地表环境差不多，没有任何通讯网络可言，没有任何AI与机器人交互，甚至连供电都是分时间段的。

　　唯有实验室附近，稍微有那么一点现代科技的痕迹。

　　只可惜，混得最好的卧底目前也只混到中高层，还不能涉足实验室重地。

　　对于这样的老古董反抗军群体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对抗中央政府，恰尔只秉承着看戏态度。

　　“其实我一直很想见到您来着。”海兹满一进房间就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的加热按钮，一边等待一边道，“看来我与恰尔大人的心意相通，恰尔大人需要我出现时，我便想见恰尔大人了。”

　　“别跟我做这些无意义的客套。”恰尔走到沙发前坐下道，“我需要你们的病毒，并且需要更详细的研究报告。”

　　“那当然，我们接受了恰尔大人那么大量的经济扶持，当然要满足恰尔大人的需求。”海兹满应着，与此同时从旁边的柜子里提出一个行李箱放在桌子上，解开密码锁，露出一管黑色的液体道，“这是最新的亡灵菌，它会制造更强的痛觉，代谢的速度也会变得更慢一些，当然，还是无法和真正的亡灵症所带来的痛觉相比较。”

　　恰尔走向厨房，从行李箱中取出那管黑色液体，晃了晃问：“传播途径是什么？”

　　“还和从前一样。”海兹满道，“需要口服，很可惜，我们至今没有开发出其他的传播途径。”

　　“量呢？”

　　“一毫升足矣。”

　　“只对新人类有效吗？”

　　“那当然。”海兹满道，“新人类强大的代价，便是在自然界中出现了更多克制新人类的存在，就像是在新人类出现之前，旧人类也在大自然中发现了很多只克制旧人类存在的东西一样。”

　　“呵。”恰尔晃了晃手中的液体，“你确定它的功效和你说的一样吗？”

　　“那当然，如果没有恰尔大人为了扶持对亡灵症的开发与研究，对我们科研项目的支持，我们怎么会有今天。”海兹满回复道，“请您放心它的作用。”

　　“既然你这么感谢我，那这样吧。”恰尔打开黑管的盖子，倒出少量在面前的杯子里，然后拿起旁边的热水壶，倒了半杯热气腾腾的水，晃了晃杯中的液体，将黑色的毒液在透明的热水中摇匀，然后端给海兹满，命令道，“喝掉。”

　　“……”海兹满看了眼恰尔手中的热水，又看向恰尔。

　　“不敢喝吗？”恰尔露出戏谑的表情问。

　　“不，当然敢，我说过，亡灵菌的作用是有限的，不会对新人类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海兹满从容地笑了一下，接过水杯，不假思索地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展示给恰尔后放下，并道，“恰尔大人怀疑我很正常，想要获得恰尔大人的信任，这是最基本的。”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恰尔又道，“想要获得我的完全信任，你要跟我走。”

　　“走？去哪里？”海兹满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我无法完全信任你们，即使你服下这些，如果转头你就服用了解药，被骗的还是我，所以，我要你跟我走。”恰尔道，“当你的毒药完成了它在我心目中理想的使命，我会将你放回来，如何？”

　　“好，可以。”海兹满简短地想了几秒，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但其实我并不想要你。”见海兹满应下，恰尔话锋一转，又道，“我想要带走的人其实是巧苏海。”

　　海兹满一听，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但很快地，他便想开了，随后再一次点了点头：“可以，我这就去联络。”

　　在海兹满看来，以恰尔的实力，从他们两个第一次接触后，就肯定会安排间谍潜入他们的组织当中打探实际情况。

　　因此，恰尔知道巧苏海对他的重要性和意义，也是必然的。

　　“不可以！”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狠狠地推开，一名年轻的旧人类闯了进来，大声喝止道，“相比中央政府，世界贵族是更十恶不赦的存在！不是吗？

　　中央政府好歹还会为了体面表面上做个好人，世界贵族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尽了坏事的家伙！他说带走您已经很过分了，怎么可以带走巧苏海！”

　　“辛戴！”海兹满没有想到此人会突然介入他与恰尔的交谈，顿时一脸严肃地呵斥道，“谁允许你偷听的？谁有允许你进来的？不知道什么是纪律吗？”

　　“海兹满大人！”名为辛戴的男生一脸幽怨地向着这边走来，他有些惧怕恰尔，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有些紧张地冲着海兹满大喊，“世界贵族都是狼！一旦见到巧苏海大人，您猜他们会怎么对待巧苏海大人？您难道忘记了巧苏海大人曾经的遭遇了吗？”

　　恰尔则冷冷地扫了眼辛戴，又看向神色有些尴尬的海兹满道：“原来如此，你们是这么想世界贵族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反抗军向来看不惯世界贵族，但他还是想听听海兹满该怎么向自己解释这个又脏又臭的旧人类的发言。

　　“出去。”海兹满顿时厉声呵斥辛戴，“谁允许你偷听的？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可以随意进来的地方！”

　　“海兹满大人！”辛戴一脸迫切地哀求道，“不可以让他带走巧苏海大人！不可以！”

　　“我让你出去！”海兹满将音量提高了些，“辛戴，你现在翅膀硬了，已经打算要违抗我了吗？”

　　“海……”辛戴还想说些什么，有几个旧人类从外面冲了进来，强行将辛戴架了出去。

　　直到漆黑的房间重新回归平静，海兹满长叹一声，仰头看向面前从始至终一脸隔岸观火的恰尔，一脸无奈道：“恰尔大人，辛戴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只是他太年轻，空有一腔热血。”

　　“呵。”恰尔冷笑。

　　“他并没有足够的策略头脑，他的世界里只有黑与白，只有好人与坏人，只有正义与邪恶，他很难理解这个世界更为混沌的一面。”

　　恰尔闻声，眯起眼，双手环胸看向海兹满道：“我不在乎他是谁，我只在乎他的出现是不是太突兀了？你可不是管不住下面的人角色，这家伙，该不会是你故意安排的演员吧？”

　　“您的猜想虽然天马行空，但是确实有一定道理，换做是我，也可能会如此想象。”海兹满赞同恰尔的怀疑道，“他确实身份不一般。”

　　恰尔闻声，挑眉看向海兹满，示意他接着说。

　　“身处下层的人民永远不如上层团结，而我需要能够团结底层新人类的方法，给予普通人一种坚定地信仰。”海兹满看向恰尔道，“我想，您的卧底一定已经了解过了，不是吗？”

　　“所以，他到底是谁？”恰尔问。

　　“他是死去的某位天启之女的子嗣。”

　　此言一出，恰尔顿时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别开玩笑了，死去的天启之女怎么会有旧人类子嗣？”

　　“只要胚胎在母体内停留时间低于三个月，诞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是旧人类。”海兹满解释道，“当年那位天启之女死亡之后，照惯例，她的组织被送往各地的实验室。

　　但是，有人偷走了她身体中小小的一部分，您是知道的，一颗小小的卵/子，只要与精细胞结合，再用人/造/子/宫技术，就能够创造孩子。

　　而就是这项技术，它创造了辛戴，创造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天启之女的旧人类之子。”

　　“偷走身体的一部分……”恰尔重复着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字眼，不由地扯了下嘴角笑了起来，“能够偷走天启之女身体一部分的家伙，想必在宗教院身份等级都不低，而且，看他的年纪也十几岁了，那也就是说，你们是十多年前就在进行这项计划咯？”

　　“……”

　　“怎么，原来你们的后台还有这么大的大人物？蛰伏了至少十几年？”

　　海兹满则选择沉默不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见海兹满不说话，恰尔笑得更欢快了：“难不成偷走身体一部分的故事是假的，蛰伏十几年的故事也是假的，你们不过是选了一个头脑简单的热血家伙，无外乎只是想要……造神？”

　　海兹满则不卑不亢地回答：“恰尔大人，我无法向您证明一切的真伪，这一切只能任由您的想象。”

　　“哈，哈哈哈……”恰尔顿时放声大笑，“有意思，想要推翻社会达尔文主义和阶级社会的组织，却在匡扶能够与神攀亲带故的家伙的后裔，还在强调血缘理念，呵，这大概是我近十年听过最大的地狱笑话。”

　　海兹满却道：“恰尔大人，很多时候，理想中的革命无法一步到位，历史上失败的革命军都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现阶段的旧人类生活窘迫、没有信仰、漫无目的，而当一个人他自身没有任何信仰的时候，就很容易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长久的战略计划，在稍微获利一点点的时候，就开始为了更多的利益而互相诋毁、彼此割席。

　　所以，其实历史上很多优秀的革命军没有死在斩杀敌人的路上，而是都死在了看到曙光的前夜。

　　我需要让旧人类至少有一种信仰，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认为自己是受全知全能的圣母大人庇护的，认为自己今天吃的苦都是为了明天过上更好的生活。

　　人只有拥有信仰，认为未来会更好，才不会被短期的利益所迷惑，而只有微小的力量们能够凝聚在一起不受外界小恩小惠的诱惑，才能成为一股真正能成为武器的力量。”

　　“呵……”恰尔不屑于和海兹满讨论该如何让反抗军成长得有模有样，对于他这个世界贵族而言，如果海兹满所在的反抗军阵营真的能够给中央政府添堵，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还不错的好事罢了。

　　这个世界需要战/争、需要矛盾、需要有人不定期犯贱，这样，中央政府不开心的时候，拳头才有挥舞的地方，阶级矛盾才有排解的地方，内部问题才有向外宣泄的出口，才会意识到让世界贵族帮他们镇守边疆是多么高性价比的一件事。

　　如果反抗军都消失了，国泰民安、天下祥和，那么中央政府就会开始琢磨着：要不然我们把世界贵族消灭了吧？反正留着他们也没用，让整个耀星大陆实现大一统多好？

　　所以，世界贵族对反抗军向来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秉承着“管我屁事”的态度。

　　“我不在乎你们要怎么样，你们与世界政府的矛盾，我一概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恰尔很直白道，“我只需要确保你们的病毒准确有效，所以，为此，那个巧苏海必须跟我走。”

　　“我会尽快安排。”海兹满应着。

　　“当我，我觉得，你也挺想让那个巧苏海跟我走的吧？”恰尔勾起嘴唇，看向海兹满，“我既是在威胁你，也是在帮你，我劝你不要让我失望。”

　　“……”夜色朦胧，海兹满垂下视线，低着头去清洗用过的水杯，没有人再能看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的心情与想法，都在此刻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再让人察觉。

　　·

　　第二天，天微微亮，一袭裹着皮草大衣的瘦小身影来到了海兹满的房子外。

　　“巧苏海……”

　　而就在这时，辛戴从隔壁另一间房子里冲了出来，想要拦住对方进入房间的步伐。

　　显然，他一夜没睡，就在窗口蹲着巧苏海的出现。

　　而那小巧的身影在看到辛戴后，明显有些害怕，匆匆向后退了两步。

　　“巧苏海！你不能走！”辛戴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恐惧似的，在对方向后退让后，反而更加逼近了一步，“对面是新人类！是十恶不赦的世界贵族！他们会伤害你的！”

　　“……”那小巧的人影又向后退了一步。

　　“小海，你来了？快进来。”而就在这时，海兹满拉开了房门，发出慈祥温柔的声音，并与此同时挡在二人中间，迎那个小身影进来。

　　“辛戴，去做你该做的事。”放小身影进屋后，海兹满换回了往日严肃的声音，将打算一同进入房中的辛戴挡在门外，皱眉呵斥道，“你不该这样，你要明白你的身上背负着什么，不该这样突然这般不理智！”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他带走巧苏海！”辛戴愤怒地嚷嚷着，“你不是说你把巧苏海当做你的孩子吗？你这样的行为是真心把巧苏海当做孩子了吗？你分明就是在拿巧苏海当玩具去交易！”

　　“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