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 第73章

　　但事情已经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玄千两也没时间抱怨，她只能强撑着身子站起来道：“碧同学，帮忙扶我去水边吧……”

　　“啊？”碧贡熙看着玄千两摇摇晃晃的样子，忙搀扶住她，有些担心道，“不再休息一下了吗……”

　　玄千两摇了摇头，仰头看向天空中的计时器——

　　距离初赛结束虽然还有4小时，但天已经渐渐黑了，而且目前狂风大作，怕是再过不出一个小时绝对会暴雨倾盆。

　　黑夜游泳容易迷失方向，大雨游泳更会徒增难度，她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好就好在朱祁给自己注射的针剂中应该有止痛剂，缓解了身体的疼痛，而肩膀的出血状况目前也稳住了，只要下水时不要用力拉扯肩膀，她的身体就应该还能扛得住一段时间。

　　两人一路来到水边，碧贡熙本想捡一个好一点的泳圈给玄千两戴上，却没想到视线所及之处，所有泳圈都被树枝扎了个稀巴烂。

　　“这……”碧贡熙顿时慌了起来。

　　玄千两这三周天天被人阴，已经习惯了，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道：“看来有的人心态已经崩了，觉得既然她们过不了，我们最好也别过。”

　　“那怎么办？”碧贡熙焦虑地看向玄千两，“是不是应该向官方申请补一些泳圈？”

　　玄千两闻声，仰头看向空中的无人机和计时器，摇了摇头道：“如果会补，应该早就补了，不补说明就是不想补。”

　　“可是那玄同学你不就……”

　　玄千两看向不远处的湖面道：“也不是所有泳圈都被损坏了，还有好的，就是离得有点远……”

　　说到这里，玄千两轻轻活动了一下胳膊，本想试一试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能不能正常游泳，结果只是轻轻一动，她就疼得跪了下来。

　　“玄同学！”碧贡熙忙扑了过去，扶住她道，“这下该怎么办……”

　　玄千两想了两秒，转头看向碧贡熙身上的运动外套道：“碧同学，我们的这个运动外衣是不是透水性比较差？”

　　碧贡熙一听，立刻将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水边兜了些水晃了晃道：“是，好像是防水的，但还是会渗水。”

　　玄千两闻声道：“碧同学，那我接下来……”

　　“拿去，你都拿去！”碧贡熙不等玄千两说完，火速道，“裤子也好，外套也好，你能用上的你都拿去！”

　　“谢谢你。”玄千两也不再客气，她道，“碧同学，我需要你用衣服兜一包空气，然后用你的编织技巧，将空气尽可能控制在衣服中，让它尽量泄露得慢一点。”

　　“啊？”碧贡熙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明白玄千两的用意了，立刻点了点头道，“你别急，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好。”

　　“还有，我需要一块能够浮在水面上的木板，长一点窄一点，我的嘴要能塞得下。”

　　“好的！没问题！”

　　说话间，碧贡熙已经掏出自己的小刀，立刻对着自己的运动外套划下去。

　　想要形成透气缓慢的水上浮包，仅仅靠普通的拉链和捆绑是完全不行的，必须采用更严谨的编织技巧，那么如此一来，自己的这件衣服是不裁不行了。

　　碧贡熙在一旁忙忙碌碌做衣服，玄千两则在岸边眺望水上距离自己最近的游泳圈，规划前进路线。

　　十分钟后，碧贡熙完成了水上浮包的编织，为了增加佩戴舒适性，她连自己的裤子都裁了，如今的她只穿着脏兮兮的里衣和只有五分裤长短的运动裤，搭配她一身的蚊子包，看着可怜又滑稽。

　　“玄同学，我给这个浮包做了两个背带，这样——”碧贡熙说着，把浮包给玄千两背上，还在胸前绑了个蝴蝶结道，“这样，你背着浮包也不需要用手去控制，如果气跑光了，想丢掉浮包就伸手拉一下蝴蝶结，浮包就自动解开了。”

　　“谢谢你。”玄千两应着道，“我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脱掉运动外套去运动，所以只能用你的，而且我接下来可能会游出去好几个小时，现在马上天黑了，水边蚊子和毒虫多，你可能在接下来几个小时会受很大苦。”

　　“没事没事！”碧贡熙拍了拍胸脯道，“这点小事我是没问题的！”

　　“嗯。”玄千两应了声，也没有继续跟碧贡熙寒暄下去，而是转过身，一边张口咬住碧贡熙递来的木板，一边缓缓地走向冰凉的水里。

　　刚一下水，玄千两就被冷得开始发颤，甚至因为过度寒冷而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

　　虽然她糟糕的状态被一系列针剂控制住了，但那些终归只是急救药品，引起她发烧昏厥的病因并没有得到控制，所以她其实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对温度低的东西会非常敏感。

　　玄千两只能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痛、不痛”，一边潜入水中。

　　在早年学习游泳的时候，教练为了让学员优先学会最重要的腿部走水，往往会让学员背一套浮板，手上握一只浮板，仅双腿摆动进行游泳。

　　之所以需要浮板，是因为在游泳的过程中，如果不配合双手压水，人很快就会沉下去，无法换气。

　　玄千两让碧贡熙给她做的，正是简易版的背上浮板和手上浮板。

　　只是考虑到自己连手拿浮板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玄千两只能选择用嘴咬着木板来防止头部下沉。

　　好就好在，她的双腿从未受过任何伤。

　　而且，腿部用蛙泳姿势走水，也不太能牵扯到上半身的骨头，不易引起疼痛。

　　于是，玄千两像一条咬到战利品的小青蛙似的，开始仅靠着双腿向游泳圈的方向游去。

　　大概五分钟后，玄千两就来到了游泳圈的附近。

　　她立刻吐掉口中的木板，伸手抓住泳圈，一边踩水一边解开胸前的蝴蝶结，然后迅速钻进了泳圈里。

　　动作一气呵成，玄千两总算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露出一个哭笑不得表情，她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调侃自己道：“妈妈和爸爸如果时隔这么多年看到我走水依旧这么优秀，应该感动死了吧……”

　　在游泳的世界里，蛙泳是常用的游泳技法——最好学，也最难学得很好。

　　蛙泳最容易拉开人与人速度的就是腿部走水能力，而玄千两小时候学游泳时，最糟糕的就是走水能力。

　　那会儿，爸妈一边让她学散打，一边让她学游泳，她总是把散打中“鞭腿”的发力方式和蛙泳蹬腿的发力方式搞混，导致游泳时只会使蛮力，却不出效果。

　　而玄千两的爸爸是个非常极端的要强分子，他不许女儿像别的孩子一样学个三脚猫功夫就结业，于是对游泳教练反复施压，说必须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的女儿。

　　游泳教练扛不住她父亲的施压，就只能把压力又压在玄千两头上，天天用斯巴达式训练虐她。

　　但是，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在高强度的学习下，玄千两的走水变得越来越厉害，游得也越来越久、越来越远，教练总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可玄千两本人却一直不高兴。

　　毕竟，别的小女孩都在以瘦成一道闪电为美，而她的爸爸却为了让她变得更强更壮更有耐力，不但每天逼她锻炼，还强迫她每天喝1L纯牛奶，疯狂投喂她各种牛羊肉海参鲍鱼一类的高蛋白高营养食物，甚至逼她吃活珠子和白切狗补充营养。

　　她从小就被要求每天必须吃完远超于成人食量的肉蛋奶产品，如果吃不完，爸爸就不许她出去玩。

　　所以，虽然她是不易胖体质，但这些年也和言情小说中的什么“消瘦苗条”和“弱不禁风”一类词毫无关系。

　　她吐槽爸爸时，爸爸还总是一副杞人忧天的表情说：“知不知道外国女生为什么比中国女生普遍身体好？人种这方面我不懂，但我至少知道人家外国人，尤其是有钱家庭，绝对不会让女儿天天吃素，肉蛋奶一定少不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玄千两：“……”

　　爸爸：“万一以后遇上什么动荡，你学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有什么用？你以后想瘦那是你的自由，但是现在你必须给我把身体素质练到最强！你也是学过历史的，这个世界哪有过百年的和平？你身体素质强——以后哪怕去搬砖你都比别人轻松！”

　　她当时被爸爸怼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出门去训练。

　　却没想到如今，没用的技能和硬朗的身体素质居然纷纷在这个离谱的世界发挥了作用。

　　想到这里，滚烫的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玄千两立刻伸手擦了擦。

　　她不想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还不是用哭泣浪费体力的时候。

　　玄千两调整好泳圈，再一次摆动双腿，向着前方游去。

第61章 6079.87

　　大运动会赛场的另一边。

　　青梅占总算和她的三个队友完成了与本土圣女的徽章交换, 四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赛场。

　　收拾完后，其他三人邀请青梅占一起去吃饭，青梅占以“想看黄君山近况”为理由拒绝了, 于是四人告别，青梅占则来到大厅里寻找黄君山和白玄二人的身影。

　　很快, 她就在角落的座位上看到了一脸郁郁寡欢的白寿眉，立刻小跑过去打招呼：“嗨。”

　　“嗨。”白寿眉正撑着下巴想事情, 见青梅占来了也不意外，她挪了挪屁/股, 给青梅占让出一个座位。

　　青梅占有些拘谨地坐下，仰头看了眼眼前的大荧幕，又看了看身侧明显心情不好的白寿眉，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咨询黄君山的事。

　　她们四人小组中, 一直是黄君山和白寿眉二人对接，她倒是偶尔和玄千两说说话，但极少单独和白寿眉说话。

　　不知什么原因, 她初次看到白寿眉时就有点怕怕的，因为白寿眉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五官却很凌厉, 给人一种脾气很不好的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站起来用酒瓶给自己的脑袋开瓢。

　　于是, 青梅占到了嘴边的关于黄君山的话就变成了没用的客套话：“小白, 你可真好看……”

　　白寿眉头也不回道：“谢谢, 我知道。”

　　“……”青梅占愣了一下，心想白寿眉的性格倒是大方, 利落接受别人的夸奖，于是又道, “我以前一直都想说来着，你好漂亮，尤其是你的五官好有异域风情，有点像少数民族……”

　　白寿眉却一脸淡定道：“我本来就是少数民族，我是回族人。”

　　“啊？”青梅占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胡诌的奉承话居然还真是如此，于是只能顺着话题继续往下硬聊道，“回族？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回族人，你们是不是信仰伊/斯/兰/教，不能吃猪肉？”

　　其实她对回族人一无所知，身边也从未有过回族朋友，她就是在书本上看到过两次，大概知道一些这个民族的信仰和特点。

　　“看情况吧，大部分回族人还是有信仰的，但是也有我爸妈这种另类，早就不信仰这些了，自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白寿眉撑着下巴回答道，“现在很多少数民族都已经汉化了。”

　　“啊……这样啊……”青梅占没想到白寿眉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变得越发尴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但为了能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黄君山身上，她还是硬逼着自己继续聊下去道，“原来你已经不信教了啊，我就说，不然你和玄千两一个汉族人住同一间宿舍，你不能吃猪肉的话，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倒还好，毕竟我没有信仰，什么都能吃。”白寿眉回应着，“不过要说起来，千两在读研之前也不是汉族人。”

　　“啊？”青梅占懵了，“读研之前？”

　　“嗯，千两读研之前是哈萨克族的。”白寿眉道，“读研之后不想当哈萨克族人了，就改了汉族。”

　　青梅占懵了：“玄千两不是上海人吗？而且，她……她长得也不像哈萨克族人吧？”

　　在青梅占的认识里，她所唯一知道的哈萨克族人就是那个叫做热依扎的明星，演了《甄嬛传》里面拽妃的那个……

　　玄千两怎么看都不像和那个“拽妃”一个民族的吧……

　　“所谓的一线城市和新一线城市不都是‘移民’城市吗？”白寿眉回答道，“千两家从祖父母那一代就搬到上海住，其实早就汉化了，千两的太姥姥是苗族，太爷爷是哈萨克族，但她爸妈体内的苗族和哈萨克族血统其实早就连二分之一都没有了，只是为了高考加分和享受一些政策才为她留下了少数民族的身份。”

　　“啊？”青梅占有些意外，“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合法利用政策，又不是她杜撰的身份。”白寿眉道，“就像金融圈不是有个搞比特币套现好多个亿的男的叫孙宇晨，高中的时候明明在广州的好学校享受着优质的教育，却靠着青海的祖籍，在广州和青海之间反复横跳，最后以高考降分70分上了北大。”

　　“哇……”青梅占有些震惊，她其实一直很佩服这种在合法规则下左右横跳的人，因为就算把这种机会给他们家，以她和她家人的智力和胆魄，也做不到把规则这么玩。

　　他们一家人，最擅长的就是走大家都在走的路，老老实实按最传统的规矩办事，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那难怪玄千两挺聪明的……”青梅占仍在努力坚持硬聊中，“毕竟父母血缘离得远，像我这种，我祖籍就是长春的，我妈妈家和我爸爸家都是郊区那一片的，也没离开过长春市，就，就属于结婚结得很近，也难怪我脑子不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别看轻了自己，祖籍这种东西看个乐子就行了。”白寿眉却反驳道，“因为如果你往上推，你会发现如今国内大部分地区的汉族人其实都不是正统汉族人，你们每个人说不定祖上血缘都很远。”

　　白寿眉接着说道：“元史记载称，元朝屠/杀汉族人五千万不止，当时北方的汉族人被杀的所剩寥寥无几，如今住在北方的汉族人，早就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汉族人了。”

　　青梅占：“啊？这样啊……”

　　“当年满人入关后，清/史记载屠/杀汉人八百万。”白寿眉道，“虽然说历代改朝换代都会迎来血雨腥风，但是像这种对某一个种族进行无差别毁灭性大/屠/杀的，还搞类似于种/姓制度的，也就只有少数民族当/政时做得这么夸张。”

　　白寿眉双手环胸道：“所以你细想，如今北京那些自称老北京人的人中，有多少是北京这片土地真正的土著汉人，又有多少是入侵汉族土地大杀特杀的满/族/后/裔呢？这又要怎么分呢？”

　　青梅占总觉得白寿眉的措辞有点吓人，于是道：“这么说不合适吧……”

　　白寿眉却不以为意道：“这没什么，如今早就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人了，说白了，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内部团结，一方面也是因为血液早就大融合了，仇人和亲人早就在历史长河中变成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