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 第277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美食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秦放鹤失笑,“赶紧让你姐姐讲给你听。”

  这小文盲,眼见着都有交流障碍了。

  先?把虾头炸出通红的虾油,虾都开背,用蒜蓉爆香了,入锅加糖醋汁爆炒。炒至外壳金红油亮,虾身弯曲变红,就?得了。

  虾子很新鲜,时?间?不宜过久,不然虾肉变老,就?不弹牙了。

  海蟹清蒸一点?,还有的快刀斩成两段,切口裹面糊下锅,先?炸后?酱爆,瞬间?锁住蟹肉汁水,鲜嫩至极。

  海鲜不便过夜,再有的便腌生蟹,切一些大段的葱花进去泡着,等时?候到了,葱花比蟹肉都好吃呢。

  天地君亲师,一份送给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们,剩下的就?够一家人享用。

  给弟弟扫完盲的阿嫖还记得刚才的进度,帮亲爹翻出来一个巨型铜盆来装横七竖八的酱爆蟹,“爹,您还没说完呢,那?交趾定下来之后?呢?”

  哇,好香呀!

  “高丽前车之鉴,交趾人不可能半点?不防备,定下来之后?啊,”那?头的蒸笼也喷热气了,秦放鹤示意妻儿后?退,自?己用大手巾隔着掀开盖子,海鲜特有的浓郁的咸香便喷涌而出,跟升腾的大蘑菇似的水汽一同充斥了整个房顶,“咱们可就?没有由头继续对交趾下手喽!”

  笼屉里是蒸好的海螺和多出来的虾子,能吃的就?吃,吃不完的,烘成干货,日后?慢慢吃。

  “那?怎么办?”阿嫖问道。

  风雪越发近了,雪絮自?空中纠缠而下,一团团一片片,像仙人胡乱撕扯的棉絮。

  大雪伴着大风,四处乱飞,宽敞的连廊内都堆了不少,踩上去直打滑。

  “看路。”阿芙既要帮秦放鹤看路,还要顾着两个小的:一个眼巴巴只等答案,一个眼巴巴只瞅海鲜,几?条腿儿都打架,好气又好笑。

  “那?位公主非泛泛之辈,”一切准备就?绪,早已饥肠辘辘的秦放鹤带家人落座,“以前只是没机会?,现在,大禄可以给她个机会?。”

  饿坏了饿坏了,先?舀一碗韭菜蛤蜊蛋花疙瘩汤暖胃!

  五岁的阿姚听不懂,九岁的阿嫖似懂非懂,倒是阿芙,吃了一惊,瞬间?心神领会?,“你是说,陛下可能扶植那?位昭顺公主做女帝?!”

  “怎么,很不可思议?”秦放鹤笑着为?家人拆蟹子,将最肥美的蟹肉仔细剔出来,装满一整只蟹壳,倒上姜醋汁儿。

  阿嫖和阿姚姐弟俩,一人一大口吃光了,四只眼睛放光,捧着脸美得搓脚。

  哇,好吃哦!

  比河鲜更鲜美!

  阿芙眨眨眼,顺着一想,觉得还真可行。

  “我记得交趾以前也曾有过一位女帝。”

  “不错,”秦放鹤点?头,“李佛金,虽然是被迫上位,但确实?是名正言顺得到承认的女帝,有此先?例,陈芸登基就?不是痴人说梦。”

  如今的陈氏交趾,还是当年从人家李氏手里耍无赖抢的呢!

  当年外戚陈氏强立八岁的李佛金为?女帝,自?己把持朝政,又将外甥“嫁”女帝,后?来那?位倒插门外甥长大后?,废黜李佛金,改为?皇后?。

  这也就?算了,之后?又以皇后?不能生育为?由,强娶自?己的亲嫂子,也就?是李佛金的亲姐妹。而最令人不齿的是,当时?的嫂子已经怀有身孕……

  所以儒学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秦放鹤还是觉得原本的核心是好的,因为?教会?了人礼义廉耻。

  “无论是现在的交趾国主也好,叛乱的光王也罢,他们有个最大的共同特点?,都是男人。”秦放鹤用筷子插出来一只海螺,去掉不能吃的腮和肝脏等物,切片蘸酱汁,脆嫩弹牙。

  这个时?代的男人们野心更胜,无论最后?谁赢了,都会?将矛头对准大禄,最好的结局就?是其中一方示好,送给大禄几?座城池。

  然后?这事儿就?完了。

  但……交趾特产天然橡胶啊!

  而且各色矿脉极其丰富!

  它不主动?往前凑也就?罢了,如今来都来了……只给几?座城,像话吗?

  陈芸不同,她是女人,是这个时?代被打压被排挤被轻视的女人!

  如果她登基,就?跟手下的臣子有着天然不可调和的矛盾,想维持统治,只能借助外力,长期保持对大禄的臣服。

  届时?要么大禄获得交趾的实?际控制权,要么陈芸被下头反了,纵然是后?者?,交趾也将面临数十年之久的内斗……

  一般人是做不了女帝的,但陈芸身负皇室血脉,身为?公主,竟然还拥有相当的威望和民心,充分证明?她绝非善类。

  她有野心。

  她可以为?了皇兄北上,以自?身为?筹码,换取故土一线生机,但镇国公主也好,辅政公主也罢,说破天,也只是个公主。

  只是个公主。

  京师望燕台的风雪,终究是刮入城郊驿馆。

  内侍总管胡霖亲自?替天元帝跑了一趟,单独召见陈芸。

  “陛下听太子说了公主的壮举,十分钦佩……”

  原本得知胡霖前来,陈芸惴惴不安,唯恐太子背后?告状,天元帝报复来了,可听到这里,不禁微微抬头,面露疑惑。

  怎么,大禄皇帝不罚我?

  “公主请起。”胡霖笑呵呵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来,又叹,“其实?交趾的情况呢,陛下早有耳闻,两国祖上颇有渊源,眼下也如兄弟一般,陛下也甚为?痛心。奈何非家务事,却?不好擅自?干预。”

  这话,陈芸倒不好接了。

  不是家务事,不好擅自?干预,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还真让她将交趾双手奉上?

  若果然如此,与叛国何异!

  “陛下仁厚,顾念旧情,”陈芸仔细揣度言语,又留神胡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只是前几?日芸偶然见到家乡同胞,一时?情难自?已,心痛非常,所以贸然求见太子,失了分寸,还望公公代为?向陛下转达,芸实?在没有别的意思。”

  她知道这胡霖乃是天元帝身边的第一心腹人,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天元帝本人的态度。

  眼下天元帝好像确实?没有怪罪,但她私下找太子,确实?是存心的,总归是个隐患。

  “好说,好说。”胡霖笑笑,突然丢出一句,“今日奴婢前来呢,是陛下想给公主您带个话。”

  “芸洗耳恭听。”陈芸又行了一礼。

  就?听胡霖又笑了声,忽而问道:“敢问公主之才干,相较当今交趾国主,如何呢?”

  窗外的风雪的呼啸声,拍打窗纸的簌簌声,仿佛在此刻消失殆尽。

  陈芸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短暂地呆滞过后?,她猛地抬起头。

第218章 传承(三)

  有形的,无形的,世上绝大多数事物都有价。

  如果无法收买,多半是开价不够高。

  陈芸确实?爱国,不惜以身犯险,但这份对国家的忠诚和爱到?底有多重多厚?多么难以撼动?呢?

  以她的出身,寻常金银不够,普通地位不行,那么权势呢,最赤裸裸最沉重的权势,又能否撼动这份爱国之心?

  胡霖刚走,陈金就来找到?陈芸,急切问道:“大禄皇帝说了什?么?”

  陈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喝完手中凉透的茶水,幽幽道:“大禄皇帝说当今交趾皇帝和光王,都非明君之相?,唯有一人……”

  见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颇有几分?复杂和迟疑,陈金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粗重起来。

  人活一世,所求不过权势富贵,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他的喉头耸动?一下,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轻颤,“你的意思是……”

  陈芸抬手打断他的揣测,微微叹了口气,似有十分?忧愁模样,“可是堂兄,光王作乱,死有余辜,但陛下登基名正言顺,况且,终究是你我血亲啊!”

  “公主!”陈金急了,快步来到?她身边,带着风势,用力掀起袍子后?摆坐了下去,“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诚危急存亡之秋,若以一二人之性命可保家国,还有什?么舍不得!公主素来果决,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

  陈芸秀眉紧锁,面上显出几分?犹豫,似乎很是迟疑。

  “公主!”陈金身体?前倾,用力握住她的胳膊,努力放软了声音,“妹妹,他是你兄长,我也是啊……”

  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陈芸心中一阵作呕,脸上却迅速变得果决,只?又问道:“可是,皇兄深得民心,若忽然?驾崩,只?怕……”

  “这有什?么!”见她主意已?定,陈金也一阵松快,收回?手来重新坐好了,笑道,“光王作乱,自然?要擒贼先擒王,陛下被奸人所害,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陈芸也笑了,“不错,届时我便可以替天行道,名正言顺。”

  “我?”

  陈金本能觉得她的称呼有些怪,不过并未在意,只?用力一拍扶手,撑起身体?来,以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不住地兜着圈子,“就这么办,来日?事成,好妹妹,我不会亏待你的。”

  没想到?啊,我陈金也有当皇帝的一日?!

  陈芸看着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咯咯笑起来,“黄袍加身,还会有谁亏待我呢?”

  陈金一怔,猛地转回?身来,“你说什?么?”

  陈芸又笑了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畅快极了。

  她也站起身来,背负双手,下巴微抬,傲然?道:“自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我皇兄子嗣尚幼,更无别的同胞手足,他驾崩,自然?由我昭顺公主继位!”

  陈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血气上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贱人!你联合大禄皇帝耍我!”

  汉人果然?奸诈!

  他指着陈芸,步步紧逼,面露狰狞,“你以为他们是真?心扶你上位么?女人登基,牝鸡司晨!天地不容!你与他们勾结,与卖国何异!贱人!逆贼!”

  陈芸丝毫不惧,冷笑道:“你反对的,究竟是登上皇位的那个人,还是我女人的身份?”

  她比陈金要矮将近一个头,但就是这样仰视着,却依旧令陈金感?受到?莫名的压迫和威严,下意识退了半步。

  然?而就是这半步,让陈芸立刻认清了他的自私、卑劣和虚伪,气势大盛,紧跟着压上一步,脸几乎戳到?了陈金的指尖,“你口口声声大公无私,可心里想的却全是以权谋私,方才论起弑君夺位来,你不是智多星么?君臣纲常、血肉至亲尚弃之不顾,这会儿?又装什?么忠君爱国!除了□□那点东西,论才干、论血脉、论胆魄,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每说一句就前进一步,陈金打从后?退那一刻起便落入下风,毫无还手之力,竟步步后?退。

  几步之后?,他的膝弯就撞到?对面的座椅,两腿一软,竟顺势蹲坐下去。

  陈芸嗤笑一声,直起身来,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你,也不过如此。”

  说完,她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下一刻,房门便被冲开,几个精悍的士兵裹挟着风雪卷入,但看服饰,分?明是大禄禁军,而非交趾使团随行的卫士。

  陈芸最后?看了陈金一眼,“杀了他。”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离开房间?,毫不迟疑地扎进漫天风雪。

  天元四十一年十月二十二,秦放鹤上朝时,便听到?一个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