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桃酥
修长纤手?按在心?口——他知道自己失落的不?是嫌弃的丑棉袄不?见了，而是那个人走了。
“还没说?去不?去马球赛呢……”一声叹气?飘散在寂静室内，九郎恍觉这哀怨语气?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主子？”绿衣听见动静，迷迷糊糊醒来。
床上人红了脸，把?被?子一裹，面朝床里边，不?说?话了。
绿衣见她?家主子翻个身就没动静了，还以为自己是睡癔症了，伸手?入被?子，探了探主子额头的热度，确定没问题，才?打着哈欠，静悄悄退出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被?子底下的人才?睁开眼，低声自嘲了一句。
“真是没出息。”
……
朔风吹的细雪穿庭飞花，不?过半夜的功夫，就积起了厚厚的雪，屋脊上、亭盖之上、院落里的花草树木，都换上了一层银装。
昨日还能见到金黄颜色，只是裹了一层小薄被?的腊梅，如今要细细仰头四处寻找，才?能在一片雪白中找到那一抹嫩黄。
梁聿来的早，午后阳光还未把?腊梅枝头的雪晒化，没了那一抹在隆冬斗寒傲霜的雪里腊梅黄，梁聿今天敲门的时?候，还怕自己敲错了门。
开门的还是昨日那个钱婆子，今日她?瞧见梁聿又登门，脸上表情虽未变，但背过身去，眼神中复杂情感一言难尽。
“进来等吧！老奴去叫绿衣来。”这声音听着多少?有些无力。
不?过梁聿今日上门可不?是为了见人，他就是来送个东西。
“小子昨日失礼了，没与嬷嬷表明身份，今日事忙，小子就不?进去了，劳烦嬷嬷把?东西转交给九郎。”
梁聿送完东西就走了，徒留钱嬷嬷拿着手?里的小盒子，一脸哀愁。
她?送还是不?送？
大娘子去时?，她?们一干仆人都站在她?屋外，发誓要照顾好大娘子的两个孩子，可她?现在的主子又是……九公子。
钱嬷嬷是没想到，她?一个家生子的老婆子，有一天还能陷入忠义难两全的地步。
从荣家那条街出来，梁聿打马去就去了宜春楼。
大清早上青楼，除了饿中色鬼，也只有梁聿干的出来了。
其实昨日就应该去了，他和徐娘约定的时?间就是昨日，可一时?兴起过来看了九郎，又被?他突然发烧耽搁了时?间，等梁聿从荣府出来的时?候，都快到点灯的时?候了。
他这时?候要是去宜春楼，正好赶上宜春楼挂灯笼接客，再和徐娘说?完事，估计城内都宵禁回?不?了家了。
最近他老爹夜夜披着星辰归来，带着寒风也要摸进他被?窝给他梦里都要冻一哆嗦，梁聿可不?敢这时?候夜不?归宿，不?然到时?候老爹问起他去哪里了，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没有办法，让团圆给徐娘去了个信改约了今日，他从荣府出来就归家了。
宜春楼的老鸨徐娘，这一年也算是看着梁聿长大的，她?心?中十分喜爱梁聿，不?光因为他那一手?惊艳整个扬州城的画，更是因为这孩子平等待她?的那份真情。
青楼楚馆、烟花之地，最多的就是“情”，可最让人珍惜的也是“情”。
梁聿今天没穿那件被?九郎称作?“丑棉衣”的袄子，他身着一件朱红的翻领胡服，因为昨夜雪大，怕今日化雪湿了鞋子，他脚上穿是一双防水、防滑又保暖的牛皮靴子，这一身尽显少?年风采，绝对?不?会像昨日那身衣裳一般被?误认成小厮。
也不?算梁聿知道今日要上青楼，就穿的和开屏孔雀一般。
他倒是想穿昨日那件，可九郎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整的，小伙子非爱整些花里胡哨的，屋里伺候的全是小姑娘也就算了，他那袄子就在他屋子里搁了一下，出来重新?套上的时?候，香得团圆都直打喷嚏。
晚上阿爹还要钻他被?窝，梁聿可不?敢把?这香得能引蝴蝶的袄子往他鼻子底下凑，就算舍不?得阿娘做的厚袄子，也只能叫团圆先藏了，等味道散了再拿出来。
早上他穿这件胡服出去的时?候，阿婆还问他怎么没穿她?们做的厚袄子，让他别冻到了。
梁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平时?就算有万般口才?，这时?候也想不?出个解释的缘由来。
他老爹今天倒是破天荒的还在家，没一大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正坐在桌子边喝面汤，抬头开口就给儿子套了口黑锅：“他娘给他穿多了漂亮衣裳，他现在哪里还穿的上丑袄子？”
梁聿这还百口莫辩，大不?孝瞪了他爹一眼，丢下一句“约了同窗玩”，就赶紧溜了。
梁家小院里，娉娘和疼大外孙的陈氏瞪着这不?着调的爹，偏帮梁聿说?“大郎出去与同窗交际游玩，自是要穿的体面些，咱家孩子不?如人家才?好吗？你这当爹的，就知道拿话刺他！”这些个数落老爹的话，梁聿跑的快，是听不?着了。
他才?进了宜春楼，徐娘早早得了消息候着，她?也许久未见梁聿了，乍瞧见他，自是眼前一新?，拉着人在自己跟前转了好几圈。
“哟哟哟，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可是头一回?来？姐姐瞧着真是面生呢！”她?还是头回?瞧见梁聿穿这么好的衣裳，大半年不?愁吃不?愁喝，梁聿个子蹭蹭长，脸上、身上肉也丰盈了许多，这和徐娘初次见他，都快看不?出是同一个人了。
不?光徐娘，听到动静出来的花娘们，瞧见梁聿，也都笑嘻嘻出来调戏一下这俊俏的小郎君。
当初梁聿在宜春楼，几乎给楼里每个花娘都画过美颜画像，这楼里就没有那个姐姐是不?喜欢他的。
这满楼的温香软玉实在让梁聿招架不?住，小脸都要被?揉红了，还有胆大的花娘想过来亲他的脸，还好被?徐娘及时?赶走，让梁聿堪堪保住男德。
“各位姐姐，放过小可吧！”梁聿挤在众花娘里讨饶，又有徐娘板起脸，这才?脱了身，跟着徐娘往楼里去。
“上回?你信里与我说?的画儿，这回?带来了？”徐娘招呼丫鬟给她?这画师小兄弟上热茶，上点心?，安排妥当后自己才?落座问梁聿画的事。
“带来了。”梁聿从胸口掏出一本小册子。
刚才?如果不?是他死死守着，在外面就要被?那群如狼似虎的花娘们给摸走了。
徐娘从他手?里接过画册，才?翻了几页，脸上就露出了欣喜之情。
第125章 青蛇发售
她飞快抬头瞧了旁边隔着一张桌子淡定喝茶的小画师, 又按捺不住想看后续的心，一言未发?，继续看下去。
心中惊诧：乖乖隆地冬！从前有人找小画师画这什么扬州突然时兴起?来的漫画, 小画师他?拒绝了, 自己还当他不会画！如今一瞧, 那哪里是不会画, 不过?不屑画罢了！
这册子制的瞧着?比聚贤堂出的那什么漫话小报上的《梁祝》画的还?好哩！
而且更加令她感动的是，小画师先画的是小青和法海的故事，虽然故事里小青和法?海并没有在一起?，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好想哭。
没有什么比CP粉看到喜欢的大大又创造了她喜欢的CP的故事, 官方撒糖更加高兴的了！
一册《青蛇》的故事不算长, 徐娘就算再?舍不得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个故事比起?宜春楼姑娘房里助兴的画本来说可能都称不上香艳二字, 可徐娘就是有一种直觉, 这本《青蛇》一定会在宜春楼, 不！会在整个扬州的青楼里火起?来。
见到徐娘合上了画册, 梁聿也不问?她觉得怎么样?, 喝了口茶。
“借徐大家的名气，在宜春楼代售一下这本《青蛇》, 这是代售的契约。”
梁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契书, 展开抚平放到徐娘旁边的桌子上，供她查看。
画本的内容、封面的设计, 还?有印刷都自己包办了, 徐娘只要负责在宜春楼售卖，所以这张契约上关于售卖银钱的分成是二八，宜春楼二, 梁聿八。
徐娘对这个分成没有什么意见，说不得还?是她赚了。
她目光落下的地方是梁聿在契约书上先签下的名字, 一直以来梁聿以小画师之名在宜春楼画画、卖画，他?们?两方都默契的没有说过?画师姓名的问?题。
就因为这个，宜春楼青白?蛇美人图的粉丝们?还?给画师起?了个“法?海”的称号，又狭促的，还?会喊一声“画师秃驴”。
不过?就这样?没有诈出过?画师的真名。
徐娘对小画师的名字也好奇，只不过?这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她有分寸。
但?没想到此时猝不及防，就在契约书上看到了这孩子签下的名字，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徐娘在这孩子的心中已经是可以信任的人了？
徐娘有股热泪盈眶的冲动，好在混了风月场那么多年，不教自己在孩子面前露丑，这点克制能力还?是有的。
这时候的徐娘选择性忘记自己之前在看到梁聿给她画了青蛇和法?海CP同人图时的失态。
“九思?，是孔圣人说的君子有九思?吗？”徐娘能从一个普通花魁做到宜春楼老鸨的位置，除了美貌和手腕，才情也是少不了的。
来青楼的文人骚客喜欢什么，她就要会什么。
梁聿点头，“徐大家博通经籍，正是取自孔圣人《论?语》的这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见得思?义，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提醒我自己。”
九思?，九思?，在宜春楼画画的时候多用用脑子，把自己的小马甲捂紧了，可别掉了。
梁聿起?这个笔名，就是这么个用意。
“梁九思?，好名字。”徐娘赞了一声，然后没有一丝犹豫，提笔沾墨，在契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一夜功夫，扬州城站在顶层的文人骚客人手一本制作精良的画册，起?先众人还?不知道他?们?手里看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一本叫做《青蛇》的漫画，而漫画作者就是先前让青白?蛇两个妖美人在扬州青楼风生?水起?的秃驴画师，哦不，现在人家终于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在《青蛇》的画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梁九思?。
《青蛇》漫画单行本瞬间就风靡了整个扬州，从文人骚客到名流商贾，那个手里没有一本《青蛇》仿佛就落了伍一般。
与此同时，一场文人之间的写诗骂战也在各大青楼之间蔓延开来。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两家粉丝头子骂战罢了。
梁九思?这秃驴小子只画了《青蛇》，不画《白?蛇传》，一众白?娘子粉丝骂骂咧咧，一时间在白?娘子粉丝之间，“骂九思?”成了写新诗必火的标签。
而青蛇粉丝也不甘示弱，你“骂九思?”？
那我就夸九思?，从画工到故事巧思?，更有彩虹屁吹出新高度，直接一句“执笔胜似神仙客”把梁九思?捧到了小画仙的地位。
虽然一部分人不赞同，但?估计梁聿小工坊的第二本漫画《白?蛇传》出完，他?们?也就没有意见了。
这是青白?蛇的粉丝，除了这两者之外，连《梁祝》的粉丝也因为《青蛇》单行本的发?售，写信骂道了聚贤堂。
《梁祝》还?等什么元宵节发?售啊！你聚贤堂才是先推出漫画的，怎么还?叫一个青楼画手抢了先？
早先为了应对《梁祝》被迂腐书生?抵制“女子上学”的剧情，聚贤堂不是在自家书铺门口，还?有各大有贩售《漫话小报》的书茶馆门口都立了公?告牌子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狂生?，宵禁都不怕，乘夜在公?告牌上贴了自己的文章诗作，骂的就是聚贤堂不快点出《梁祝》单行本，叫宵小占了个先。
经过?之前一事，各大茶馆门口的公?告牌可以说是扬州城内的顶流论?坛了，此诗词文章一出，宵小，啊不，是青白?蛇的粉丝不愿意了。
就你是狂生?？连个名都不敢露的鼠辈，他?们?青楼顶流男团怕过?什么？
当即挥毫，在下午公?告牌人前最多的时候，扬州在青楼顶有名的几?大才子，拨开人群，浆糊一刷，啪啪就把自己回击的文章贴到了那狂生?的文章隔壁。
文人之间的对喷，纸墨上的唇枪舌战，还?是公?开性质的，那真是谁文采差，谁尴尬。
本来也就只有这个狂生?一人的事，可青白?蛇的粉丝都下场了，还?骂的这么难听，他?们?梁祝的粉丝再?不下场，脸面能挂住？
那几?日?，书茶馆的小二工作都多了，一层浆糊一层文章，贴的厚了，他?们?还?要往下铲。
后来或许是那家粉丝不满自家的文章被铲，直接在原来的公?告牌旁边又立了一块更高更大的公?告牌，第二天书茶馆的老板还?有荣四掌柜的起?来瞧见都吓一跳。
立牌子的家伙更绝的是，他?还?派了专人把手，只让贴自家的文章，不让贴对家的。
人家也不是傻子，有样?学样?，也在对面立了个牌子，也派专人把手，只贴自家文章。
这是梁聿本人都没有料想到的神奇发?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梁聿才与徐娘签好了契约书，下午在宜春楼挂灯笼前，团圆会叫人把印刷好的漫画送过?来。
转日?，梁聿就收到了徐娘来信，信中说，有一富商欲以万两银子买他?一副白?娘子的美人图，但?有个附加条件，要他?画《白?娘子传奇》。
梁聿哭笑不得，给徐娘回信：美人图暂且没空画，《白?娘子传奇》也再?说吧。
他?这会儿一心想着?做话本杂志，还?有荣叔闲的新闻报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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