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 第32章

作者:颠勺大师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画鼓声起,校场上,一众少男少女已经骑上了健硕的马匹,舞动着月杖飞奔着击球。

  “大哥,我也去。”乔铭在一旁看得摩拳擦掌,迅速和乔知予报备之后,跑向了第二批的比赛队伍里。

  耳畔鼓乐和助威声不断,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里,应元珩、应明宇、应怀德三人都在其间。

  君子六艺,礼射和御马为其中之二。两年前,宣武帝曾令乔知予作陪,两人一起教皇子们射御,为期数月。因此,她这个做叔父的,还和这三个小子有过一段师徒情谊,对他们三人十分了解。这三人里面,乔知予是最看好应元珩的,但她的意思并不代表姻姻的意思,因此她还是决定对他们一视同仁。

  校场上尘土飞扬,少年们骑着健硕的马匹,舞动着月杖在平坦的校场上飞奔,身轻擘捷马游龙,彩仗低昂一点红,倏忽飞星入云表,据鞍回袖接春风。目之所见,场上少年各个的姿态矫健潇洒,耳畔所闻,画鼓声,阵阵激荡,助威声,声声雄壮。

  到了赛事的中后段,就该长辈们下场带着小辈一起玩儿了。

  庾向风左手勾着钱成良,右手搭着朱横走过来,一双狡黠的三角眼里满是恶趣味在闪光,好像已经看到了一向周全妥帖的十一在围殴之下沦为大家手下败将的模样。然后他打算以此为把柄要挟十一和自己的妹妹相亲,再把自己的儿子塞给姻姻。

  好成算,就这么办!

  乔知予端坐在长案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抬眸看着这三人勾肩搭背,痞里痞气的走过来。很久以前她就告诉过这几个兄弟,既然已经承了爵位,做了国公,行事就要收敛,要时刻记住“体统、礼仪、法度”。

  由于她的大巴掌非常的刻骨铭心,他们大多数时候都记得住,但偶尔也会突然忘记这条规矩,流露出街头流氓的本性,比如现在……

  大奉五个国公,其实都是出身草莽,有杀猪的、屠狗的、种地的,还有货郎、商贾,在乱世之中,也许真的出身低贱,一无所有,才能有那个狠劲咬着牙从小卒做起,一步步往上爬,赤胆忠心的跟着他们的三哥,将这天下一点点打下。

  只可惜飞鸟尽良弓藏,他们三哥皇帝做得越久,血就越凉,如果这一世她不用计让宣武缴了他们的兵权,五年之后他们就会被这位疑心病重的三哥磨刀霍霍,一锅给焖了。

  “哎呀十一,我的好妹夫,走,跟哥哥上场!”老八庾向风说话总是这么不着调。

  “八哥,忘了上次怎么输的了?”乔知予淡然问道。

  庾向风左右望了望,佯装无事,口里说着:“上次,什么上次?上次你没来嘛,对不对?”他推了推朱横,又攘攘钱成良。

  两人迅速捧哏:

  “对,对,去年你在漠北嘛。”

  “我们上次都念你呢,真的。”

  乔知予笑了笑,也没拆穿他们拙劣的演技。

  她放下酒盏,施施然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左右活动了两下脖子,再往身后抻了抻肩膀。月白银丝圆领袍之下,肩臂、腰腹、臀腿,偾张的肌肉蓄势待发,结实起伏的背肌缓缓牵动各处肌肉与骨骼,让她的身上爆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骨节弹响,彰显出一股猛虎般骇人的力量感。

  “走吧。”

  她热完身,眯眼一笑,背着手往校场后走去。

  身形瘦削的庾向风望着十一那魁梧高大的背影,叹为观止,“你们说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某人的妹夫看样子要长翅膀飞走了。”钱成良冲他挤挤眼,幸灾乐祸的说着,一边抬步跟上十一。

  “嗨,你个老东西!你不也是十一的手下败将?我们该同仇敌忾……”

第36章 第三十六癫

  乔知予上场后,优哉游哉的带着留在场上的小辈们试打了两盘。

  四哥钱成良老奸巨猾,贯会站队,见乔知予骑在高头大马上,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觉得还是她胜算大,当机立断的腆着脸要加入她那方。五哥郑克虎心性赤诚,一直以来都与乔知予交好,因此毫不犹豫也要往乔知予的队伍里面扎。

  然而两人迅速被八哥庾向风薅了回去。

  “四哥五哥,墙头草啊!说好了一起打十一,怎么看着看着就过去了?”

  庾向风骑在马上骂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点老脸,赶紧回来!”

  于是乔知予的队里,只剩下一群表情异常激动,眼神异常懵懂的小青年。而对方阵营里,几乎全是阴损老将:五个国公齐上阵,外加九个郡公,六个开国侯,只有两个少年点缀期间。

  这个形势令乔知予产生了微妙的滑稽感,尤其是当她看了一眼对面那群如狼似虎目露凶光的老东西,再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这群眼睛圆圆的小青菜的时候,这种对比,颇有视觉冲击力。

  “八哥。”乔知予无奈一笑。

  这个老东西,真是输不起……

  “十一,不怪八哥。”谯国公庾向风一脸沧桑的望向远方旷野,口中呼出一股怅然的白汽,“上一次你和我们打球,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哥哥们留啊。”

  他缓缓看向乔知予,那双三角眼中满是悲伤:“总共四十个球,你就非要赢四十个,打完还笑得贼开心。”

  “三哥。”庾向风扭头看向宣武帝的位置,悲愤道:“给我们评评理,你就说这小子歹不歹毒?忒歹毒了他!”

  宣武帝端坐在首座之上,闻言微微一笑,扬声道:“那就找回场子,朕看着大家找。”

  得到了支持,庾向风志得意满,觑了眼十一,又补充道:“当然,我们都是做哥哥的,也不会得太绝。这样,八哥我手头有两桩姻缘……”

  “放球。”乔知予扬了扬下巴,示意判官可以开始了。

  庾向风一下哽住,气得嘴巴胡乱囫囵了两下,最后骂道:“臭小子,今天怎么说也要把你收拾一顿!”

  “嗯。”乔知予挥了挥手中坚实的月杖,瞄了眼弯月状的端头,觉得这很适合用来敲某人的脑壳。

  四明山前,旷野之中,临时开辟出来的校场之上,鼓声激荡,尘土飞扬,一次异常激烈的马球比赛正在展开。

  除了将门女子,盛京的贵女们平日多是喜欢诗词歌赋、刺绣扑蝶等活动,很少看马球,但这一次,几乎所有的贵女都端坐长案后,向校场中央投去了自己的注视。众多贵胄高门的男子也忍不住看了过去,无数道炽热复杂的目光一齐射向校场,落到了纷乱的击球者之中那道月白色的高大身影之上。

  那人面容俊美,身姿矫健,有时踩着马镫起身窥球,有时侧伏马上,修长有力的双腿紧夹马腹,手持月杖俯身击球。月白色圆领袍之下,精壮紧实的腰腹随骏马的奔跑而缓慢起伏。臂一挥,月杖带着呼呼风声抬起,手一落,七宝彩球被月杖狠狠击出,力道之大,让拦住七宝彩球的争球者都要龇牙咧嘴的甩手。

  如若只看外貌,此人倒也不至于令所有人瞩目,但除开这俊美英武的外表之外,这位淮阴侯,还拥有着世家大族的出身、万人之上的权势、铁血金戈的阅历。一层又一层的光环加诸他身,让他的宽肩长腿与俊美深邃的脸都增添了一丝惑人的气质,想要被注视,想要被占有,想要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满足渴求……

  乔知予打球打得正酣,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三个皇子毕竟都是皇子,没人敢让他们下台,因此在台上留到了最后,现在正待在她的队里,跟在她身后。她抓准时机,给了三个小子一个运球的机会,让他们显显身手。

  乔姻端坐在校场边缘的长案后,眼神落了过来,乔知予稳稳勒住马缰,看着她,又向那三个皇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好好观察。

  乔姻望着远处日光下身姿挺拔,勒马伫立的伯父,扫了眼校场上那三个手忙脚乱的少年皇子,然后扭头看了看一旁主位上的宣武帝。谁也不知道那一刻她脑海中到底想了什么,只能看到一抹幽深在她的眼底缓缓铺展开来。

  校场上,伴随着阵阵鼓声,竞争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乔知予也顾不上照顾小辈们了,自己护着球突出重围,把杆下七宝球往对方的球门运去。

  身后,乔铭挥舞着月杖一脸激动的冲出来,成为她的左翼,右翼则是那个平南侯家的姑娘。队里其余的少年都被不讲武德的老将们挡了下来。

  庾向风一见没拦住十一,让十一往他们自己的球门跑过去了,心中顿感不妙,大声道:“快快快!四哥快挡住他!”

  “砰!”

  乔知予手中月杖猛击七宝彩球,伴随着一声闷响,彩球应声而起,疾速往对面球门冲去。

  钱成良持杖欲挡,可没看清彩球轨迹,生生击了个空,于是那七宝彩球,便撞进了他身后的球门之中。

  首战告捷,校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乔知予转头看向身后平南侯家的英姿飒爽的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霁。”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汗,笑道。

  “好,你和乔铭现在就是我的副手,等会儿你们这样……”乔知予和两人轻声商讨。

  下一局迅速开场。这一局里,由于上一次是乔知予突围而出把球进了,因此庾向风他们重点就防她。

  乔知予穿行在己方队友里,表现得跃跃欲试,似乎很想突围,这模样吸引了老将们几乎全部的注意力。庾向风嘎嘎大笑着,时不时猖狂放话,表示让十一乖乖做自己的好妹夫,庾乔两家一家亲。其余国公郡公们一看竟然真的把乔迟绊住了,精神大振,笑闹调侃着不让她过去。

  然而在武将们分神的功夫,吴霁和乔铭已经悄悄绕到纠集的众人身后。乔知予月杖一击,七宝球穿过马蹄空隙,直抵吴霁手下,两少年迅速带着球往对方球门赶。

  武将们见势不妙,赶紧追击,此时乔知予可不让了,骑着马将众人牵制住,东西驰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一个人就绊住了一群人,只放出了对方队中那两个少年,让他们去和吴霁、乔铭相争。

  “奸计,这是奸计!”庾向风不服。

  “吾之所长,吾阴而养之,使之狎而堕其中。”乔知予迎风一笑:“不是奸计,是取胜之计。”

  “费什么话,那两个小鬼不顶用,赶紧走,要输了。”钱成良打算绕过乔知予,然而却被她又拦了下来。

  “小鬼对小鬼,老头对老头,想走?给我钉这儿。”

  话音未落,庾向风的月杖就偷袭而来,乔知予侧身一闪,钱成良和一众武将迅速眉开眼笑的冲出去。

  马球的规则是不能用月杖击人,否则将变成械斗,乔知予本来想守规矩,但既然八哥开了这个头……她提起月杖,眯眼一笑。

  自从开始用月杖搏斗,乔知予绊住众人更加顺手,硬是让吴霁和乔铭只需和那两个少年周旋。

  主位之上,宣武帝眼见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纵马驰骋,以一己之力牵制众人,只觉得此情此景万分眼熟,无端勾起一些回忆。

  校场前的风从旷野掠过河湖遥遥吹来,带来一丝隐约的水腥气。十二年前的那个雨夜,四处都是这样的气息。

  大奉军正与一伙叛军交战,深陷战事,僵持不下,然而那伙叛军的援军正在迅速赶来,从背后把路堵死,准备包抄大奉军。

  当大奉军发现这伙叛军的打算时,已经晚了,退路已经被堵死,大奉军面临前后夹击,生路断绝,只有背水一战。

  大战前一天晚上,是个凄清的雨夜,应离阔和乔迟灯下对弈。

  “如果这次我战败身死,你就去投奔大哥和二哥,他们虽与我反目,但对你颇为青睐,想必会好好待你。”应离阔说着,落下黑子。

  “战场上面,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说输赢。说不准三哥是天命所归呢?”

  摇曳的烛光之下,乔迟的神色一如既往的稳重沉肃。他总是这样,像是天塌了都不急,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万全把握。

  “天命,我向来不信什么天命,到现在还没死,不过是因为些许好运。”应离阔笑了笑,指着棋盘说道:“你看,今日运道不好,我这局棋便要输了。”

  棋盘之上,黑龙被前后夹击,首尾难顾,已是必死之局。

  乔迟抬起眼眸,用那双黑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随后手伸到他的棋篓里,捡起一颗黑子,略一思索,垂手落下。

  仅仅一枚棋子,便打通了内外,缓解了黑龙困局,使得棋盘之上生机又现。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烛火微弱,乔迟垂眸看着棋盘,话语之中饱含深意:

  “重围亦是兴王地,一子可当生死关。”

  乔迟没有走,他带着他那三千鬼面军守在了悬鼓关,迎击从背后包抄而来的对方援军。

  悬鼓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乔迟凭三千人,硬生生将五万大军拦在了这里,以自己和这三千鬼面军的命为剑,为他应离阔破死局,开生路。

  当前线终于大胜时,已经从白天打到了晚上,擒获叛军将领之时,应离阔才知道,原来后方援军竟有整整五万。而从白天到晚上,悬鼓关没有一点动静,没有捷报,没有求援,像死一样寂静……

  他想到乔迟,想到他智计过人,不会有事,可又想到他肉体凡胎,也会有一死。

  应离阔一辈子没什么不敢做,但那晚却他怎么也不敢去悬鼓关。可再怎么不敢去,最后还是去了。

  悬鼓关前,尸体成山,五万敌军死了,三千鬼面军死了,乔迟……也死了。

  他被一柄长剑贯胸,跪倒在尸山之上,满身是血,深深垂首,手里却还仍然护着大奉军的军旗。

  亘古的长风在悬鼓关前呼啸而过,吹得他手中残破的军旗猎猎作响,一轮圆月高悬,苍凉的月光洒在这处残酷的战场,也洒在他的身上。

  重围亦是兴王地,一子可当生死关……

  应离阔手脚并用的爬到尸山上,心口一窒,颓然跪倒在乔迟的面前。

  他的心是麻的,脑子是空的,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知道一声一声的喊他的名字。

  乔迟,乔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