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侯她准备发癫 第67章

作者:颠勺大师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女扮男装 轻松 穿越重生

  为了梳理逻辑,乔知予当即抄起狼毫,在宣纸上认真写下《从外室到皇后:为所欲为的姻姻的一生》。其内容大致为:低调入宫——苟住(躲过宫斗)——怀孕生子(任务完成一半)——成为皇帝的正室即皇后(任务圆满完成)。

  写完,她放下笔,叹了一口气。

  这斩金断玉的手,这能开九石弓的手,捏着笔竟然在写这些屁话。但没办法,这个世界都是建立在这些屁话的逻辑之上——是的,世界不仅是个草台班子,还是个狗屁兜子。

  现在离姻姻进宫还有半个月,再急也急不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给姻姻送点红枣参片泡水喝,给她调理调理身体,以及紧抓思想教育,告诉她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希望她放弃重男轻女思想,孩子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都感到幸福美满,就不用再追男宝,让她好快点完成任务。

  不过,异性长辈过度关注晚辈怀孕生子的私生活……多少沾点变态。

  就在乔知予思考着自己这个“伯父”如何措辞才能在姻姻面前显得不那么变态时,下人在门外告禀,说是有位姓李的姑娘前来拜访,想要见她。

  姓李的姑娘?

  想到这段时间陇右李家闹出的事,乔知予了然的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明亮倔强的眼眸。

  终于来了,不枉她当时蛮不讲理抢了她的画,光天化日之下做了一回登徒浪子。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反正姻姻入宫也还有半个月,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想想,这颗洁白美丽的棋子,拾起之后,该落在棋盘上的哪一处呢?

  这样想着,乔知予优哉游哉的跨出书房,背着手,往中堂而去。

  二月半,冰雪消融。

  晚风从中庭抽芽舒蕾的梨花树间穿过,吹动人的衣衫时,让人的衣角都染上淡淡的花香。

  步檐之下,侍人提了纱灯,领着一女子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昏黄朦胧光影间,错落横斜的梨树枝桠间,李维仪的身影偶尔如惊鸿一现,水为佩、风为裳,高挑冷然,姿容清绝。

  像雪中绿萼、岩上青竹,像山间明月、林下清风。

  乔知予远远看着她,像在欣赏一幅游动的水墨山水画。

  李维仪,李正瑜的老来女,陇右李家最小的女儿。与她那几个草包哥哥不同,她自小冰雪聪明、颖悟绝人,在李正瑜的教导下,饱谙经史、博览古今,有才女之名。

  陇右李家世代书香,但与所有世家一样,随着时代的发展,总免不了没落。家中子弟几乎都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只想靠着家族荫庇入仕。

  每每想到家中后辈无人可堪大任,李正瑜总是忍不住抚膺长叹,感慨自己灵气斐然的小女为何不托生为男。

  是啊,男人是多么重要,男丁是宗族香火、嗣承根基,女儿只是泼出去的水。可在李正瑜被黜官免爵病倒之后,他的儿子们聪明的闭门不出,免得四处碰壁,丢人现眼。所有人里,只有他的小女儿拖着孱弱的身体抛头露面,为自己的父亲到处奔走。

  乔知予欣赏这样的女人,坚韧、重情、勇敢,哪怕她根本不会武,身体也很孱弱单薄,可她的灵魂里,自有强大闪光的东西。

  更何况她还很美,对于美人,乔知予总是愿意多看几眼的。

  于是当李维仪走到中堂里时,她便一不小心多欣赏了她几眼,多到不合男女相处的礼数,又有了点登徒浪子肆无忌惮的味道。

  屋外暮色四合,中堂里烛火昏黄暧昧。

  李维仪感受到那道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在她的身上,里面没有胛昵轻慢,可也确实是十分感兴趣的在她的身上游移。若是往日遇到这样越礼的人,她一定会不悦的转身离去,但今日不能,因为今日她是来求人的,所求之人,就是一直在注视着她的这个人。

  父亲受族亲贪污赈灾银一事连累,被天子黜去尚书令一职。

  或许族亲的贪污只是一个借口。父亲本就是盛京世家中执牛耳者,又兼文臣之首,平日里心系世家利益,总是与天子意见相左。在不经意间,他成为了天子拢权之路上的一大障碍。平日里她也常劝告父亲要让步,可父亲身在局中,十分固执,她身为一介女流,也人微言轻。

  后来天子降罪,父亲自恃身份贵重、资历颇高,还有从龙之功,不信天子竟然如此绝情,几次三番到宫门前叩头喊冤,气得天子缮写上谕将李家的罪状昭告天下。

  大奉士人入仕途径有三种:世袭荫庇、官员举荐,还有即将推行的科举。如今李家失去世袭资格,声名也一塌糊涂,无法举荐。族人想要入仕,只剩科举一条路,可家中兄长学识平庸,难有建树。

  父亲认定陇右李家会就此一蹶不振,气急攻心,大病不起,身体越来越差。

  她知道君无戏言,覆水难收,可还有补救机会。或许有谁能向天子进言一二,天子素以仁德治国,感念父亲曾为大奉尽忠竭节,或许一时眷念老臣,事情就会有转机。

  只是这事实在不好办。父亲名誉丧尽,门生故吏各寻出路,其余世家亦纷纷避嫌,思来想去,能在天子面前说得上话,又可能接受她的相求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那人曾在十月的四明山秋猎中对她言辞暧昧,还当着她的面抢了她的画,收入怀中。

  或许求他,他真的会答应呢?

  思即至此,李维仪抬眸看向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正在毫不掩饰打量她的淮阴侯。

  中堂里烛光摇曳,两人四目相接,她心头一慌,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淮阴侯乔迟,虽在民间有残暴好杀之名,可在盛京高门贵胄中,风评一向良好。他是江南世家之首淮阴乔氏的家主,又是武将之首,天子近臣、权势煊赫,待人接物一向彬彬有礼。

  他与父亲同朝为官,是父亲的同僚,可那日却突然对她言行孟浪,猝不及防之下,她甚至觉得他有点恶心。

  不过今日她就要利用他对她的不轨心思来成事了,如此自甘堕落,她比他更恶心。

  “小女子李维仪,是陇右李家李正瑜之女……”

  李维仪向面前人行了一个礼,客套了两句后,便委婉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用她说,乔知予都能猜到她是想求什么。

  帮李正瑜在宣武面前美言几句对她简直是举手之劳,而且宣武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再和李家一般计较。

  不过凭什么?

  她是很欣赏她,但也只是欣赏她李维仪一个人,对她那几个没用的兄弟以及更没用的爹没有丝毫兴趣。

  李维仪乐得做扶家魔,她把李家救起来了,李维仪就又回到李家乖乖做小女儿,然后嫁人生子带孩子,有什么意义?

  “李姑娘所求之事,于乔某而言易如反掌。”

  乔知予话锋一转,眉梢微扬,“但你开口相求,我就该出手帮你?”

  李维仪知道乔迟在索要报酬。世间之事本就有来有往,她想要求他办事,必定要拿出他能看得上的东西。

  求人有求人的态度,或许她该跪一下,以示自己的诚恳。可她刚伸手撩了下衣裙,就听到面前人冷冷道:“不许跪。”

  李维仪便站在原地。

  即使在来前已经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场面,但真正做起来时,还是免不得感到无地自容。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低头摘下了腰间的玉禁步,将这女子贴身之物双手托着,送到乔迟面前。

  乔知予看这姑娘神色难堪,像是即将被她这个无良侯爷强取豪夺一般,眼底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抬手将玉佩接了过来。

  玉是好玉,白如脂膏,玉质细腻,触手生温,只是一块玉收买不了她乔知予,而李维仪必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赠出此物不是送一块玉这么简单。

  这背后的深意,拿到台面上来说多少有些羞耻,但乔知予一向直言不讳,于是瞥她一眼,直白道:“李姑娘是想与乔某私相授受?”

  闻言,李维仪垂下了头,双手无意识的紧攥着衣裙,似是十分难堪,“倘若侯爷并不愿意娶我,那就是了。”

  “李维仪,你确定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乔知予问道。

  这话问得可笑,只是一笔交易罢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李维仪还是抬起头,又看了主位上的乔迟一眼。

  淮阴侯乔迟,威而不猛、泰而不骄,权势煊赫的同时,还有一副俊美的好皮相。她知道盛京有不少贵女想要嫁给他,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她。事实上,她从未想要嫁过任何男人。

  “侯爷何必问呢。”她回道:“只要结果是一样的,是否真心实意有那么重要吗。”

  乔知予笑了笑,站起身来,走近了端详她,“云为肌骨月为神,秋水为姿玉为声。你长得很美,但你身上并不只有这一处美。”

  “相比于你的身体,我更感兴趣你的才华、学识。”

  她盘了盘手中的玉佩,继续道:“陇右李家诗礼传家,结果到这一辈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过去。你比你的那些不成器的兄长更有魄力,更有情有义,也更有才学。李维仪,想不想做出一番成绩?”

  面前人的话完全超出了李维仪的预计,她都以为自己可能要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情话,没想到此人竟然没有丝毫胛昵之意。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做出一番成绩呢,连父亲和兄长都无能为力,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出路。

  虽然如此,她内心还是想的,有正道能走,谁愿意贱卖自己呢?

  于是她回道:“愿闻其详。”

  “三月上巳节后便是春闱。去参加这次科举,我要你夺得状元。”乔知予语出惊人。

  李维仪心中一惊,下意识反驳:“可我是个女人,科举只有男人……”

  “那就女扮男装。”

  乔知予垂眸看她,轻声道:“我教你,手把手的教。”

  真的行吗?真的行吗?

  李维仪咬着下唇,狭长的柳叶眸中满是慌乱。

  如果这事一点都不可行,那她根本就不会心乱,她之所以慌乱,是因为明确的明白,此事确实有几分机会。科举在前朝就已经实行过,科考内容不外乎就是那几样,她从小渔经猎史,难不倒她,她怕的是如何掩盖自己的女子身份。一旦事情败露,必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灾殃,可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呢?

  她可以堂堂正正的主宰自己的一生,甚至连婚事,都可以由她自己完完全全的做主!

  为什么她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为什么她偏是个女人?如果她是个男人的话,她参加科举光明正大!

  “别怕,别怕。”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乱,乔迟温声道:“就把这件事,当做为我做事。倘若事败,我来兜着,放心,天塌不下来。”

  说完,乔迟用手中玉佩抬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她,“美人在骨,你扮成男人,会相当俊美,不会有任何人看得出来。”

  李维仪闭了闭眼,按捺住纷乱的心绪,看进面前人那双黑沉的长眸,问道:“你想要什么?”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她不相信天上掉大饼这种好事。

  乔知予眉峰微挑,反问道:“我还缺什么?”

  这一问,将李维仪问住了。

  淮阴侯乔迟什么也不缺,名、位、权,甚至只要他想成婚,有许多贵女都愿意嫁给他,女人他其实也不缺。

  看着李维仪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乔知予解答道:“帮你,只是因为你值得我帮。待你走过这一时困顿,站在朝堂上,会对我有用。”

  “女扮男装也并非长久之计,待你夺得状元,我会让你恢复女子身份,但依然可以保留官身。到时候可能会冒一些风险,不过做成大事,都是要冒风险的。”

  “既能救李家,又能谋前程。怎么样,可愿意和我一起做这件事?”

  李维仪睨了面前人一眼,狐疑的问道:“这件事掉脑袋吗?”

  乔知予微微一笑,轻声保证:“放心,不掉你的脑袋,要掉掉我的。”

  看这人这无赖样子,李维仪静了片刻,随即啼笑皆非,摇头叹道:“真没想到,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这样,是让你觉得好,还是不好?”乔知予垂眸看她。

  “也好,也不好。不过……”

  摇曳的烛光中,李维仪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郑重道:“这件事,我做。”

  这义无反顾的样子,让乔知予看了无比的喜欢。

  虽然身体孱弱,但她身上有股向上的劲,鲜活坚韧,生机蓬勃。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

  李维仪,这一世,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