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 第47章

作者:张多乐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她何尝不知道这妖僧是何意思?

  琯琯确为厉鬼,管你大鬼小鬼一旦化作了厉鬼便没有回头路。季陵、薛时雨摆下弑神阵誓要除了琯琯也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天底下都默认的道理。

  可是……

  可是……

  “你说,这天下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妖呢?”

  年轻的僧人眉心一颤,一滴滚烫的落在他眉心,他似被灼伤了一般,豁然睁开。

  女子低喃着,破碎的声线很快随风飘散,那片刻的脆弱恍若一场错觉。年轻的僧人看不见,目之所见俱是一片虚空,女子不再言语他也便不知她在何处。

  唯有落在他心门处的手叫他知道,她还在身侧。

  只是围绕身侧的杀气……淡了不少。

  就在他疑心女子不再说话时,女子终于又开口了,然而她才模糊的吐出一个音节,僧人忽然摁住阿沅的后脑勺,将她摁在胸膛前,阿沅愕然之间环抱着她一个翻身,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僧人护着她的胳膊被刮破,飞血溅在阿沅的面颊上!

  阿沅骤然抬眸,对上一双暗夜中闪着绿光的双眼!

  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青白的肌肤犹如龟裂的树皮,是行尸!

  眨眼之间大牢本就不堪重负的墙被推翻了,数十个行尸扑将上前!

  阿沅听到耳侧妖僧恍然的声音:

  “……城破了。”

  阿沅拽着僧人的衣领又是一个翻滚,躲过了行尸抢扑上来的利爪!

  阿沅拽着僧人的衣领骂道:“自己想死别拉上我!松开!”

  僧人这才发现他牢牢地将女子扣在怀里,连忙松手,阿沅利落的振臂一挥,围绕在他们四周的行尸退散丈外又飞扑上来!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庙,那个在行尸的围剿下狼狈逃窜的夜晚。

  不同的是,那个夜晚阿沅只有逃的份,而现在,短短数天过去,她已能反击了!

  阿沅应战之中还未意识到这一点,许是经过宅底和彼岸花神魂融合,此刻哪怕阿沅是凭着本能一阵乱飞乱打,倾泻出的灵力带着彼岸花独有的凛冽杀气,一时这些行尸竟不敢靠近。

  不过阿沅就像被绝世高手灌进庞大的内功,空有骇人的内功却不会运用,属于彼岸花暴虐的邪气在身上游走,却寻不得舒适的释放,一会儿磅礴汹涌,灵气扫过,行尸应声哀嚎,双臂皆断。而一会儿却犹如毛毛雨一般,虚打了一招,行尸被晃了一下,好似被戏耍一般,愈发凶猛的扑上前!

  行尸越来越多,阿沅很快被逼至角落,独木难支。

  加之体内那股属于彼岸花属于幽冥的力量乱窜,要控制它已经很难了,阿沅只觉得游走之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痛,简直腹背受敌。

  很快嘴角溢出了一抹血渍,面白如纸。

  即便能反击又如何,恐怕还不如那个狼狈逃窜的夜晚,行尸一个接一个,数量之多源源不绝,今晚极有可能死在行尸的利爪之下。

  “呸!”

  阿沅吐出口腔内残留的血,看着越来越近,几乎将他们团团包围的行尸,冷笑了一声。

  是她大意了,这么多行尸逼近她竟毫无察觉。

  呵,死了不算冤枉。

  识海内彼岸花毫无动静,这是被妖僧修理怕了么?

  对峙之中,一高大的行尸挥着利爪飞扑上来,阿沅振臂反击,然而本该打出去的澎湃灵力游走之间又缩了回去,不仅打了个空,臂上被行尸的利爪撕裂了一道,那回缩的灵力打在了自己身上,阿沅登时一口血喷出,单膝跪在了地上!

  本还有些畏惧的行尸个个抢扑上前,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阿沅眼中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阿沅吃力的挥臂,又打了一个空。

  行尸的利爪已呼啸至眼前,要……结束了么?

  忽然,一温热的掌心贴于背上,身后传来僧人清润微哑的声音:“闭眼,用心感受。”

  一瞬间阿沅的体内好像汇入一道暖流。

  属于彼岸花游走的灵力是冰冷的,而这道温热的暖流追逐着那道冰冷的,汇聚的一瞬间,阿沅浑身战栗了一瞬,冰冷刺骨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熨热了些。

  舒服的几乎嘤咛出声。

  僧人微微低下头颅,湿热的暖风扫过阿沅的耳畔:“跟着我,顺着这个力道……”

  这一瞬间很奇妙,好像被无限拉长,在阿沅眼前是无限趋近的行尸利爪,耳侧是僧人温吞湿热的嗓音——

  “打出去。”

  僧人话落的瞬间,一冷一热两道灵力终于在阿沅的灵脉交织为一体,随着僧人话落一道打了出去!

  阿沅灵气打出的瞬间化为利刃,迫在眉睫的利爪登时齐齐被削了去!

  行尸哀嚎片刻又飞扑上前,阿沅双眸微微发亮,抵在她后背的掌心似乎更热了些,有些微微的灼烫。

  体内的暖流带着寒流自上到下游走在灵脉之间,好像为她砍去了荆棘,铺了一片康庄大道,阿沅终于能得心应手运用这股力量,掌风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没有一掌是打空的。

  很快局势颠倒了过来,阿沅自角落逼出,无任何行尸能逼近她三丈内。

  直到体内的暖流消失,抵在后背的掌心撤下,那道暖流已在她体内运转了整整七个循环反复,即便暖流彻底消失不再引导她了,阿沅已然学会了如何运用体内的磅礴的灵力。

  最后一掌打出,数十行尸倒在地上彻底不能行动了。阿沅单手掐着最后一个尚有行动力的行尸,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不知被何物削去了半个脑袋,他低吼着,在阿沅掌中挣扎着,阿沅本要掐断他的脖子,忽然一只修长而过分苍白的手抓住了阿沅的手腕:

  “且慢。”

  阿沅侧眸看去,眉头不耐得皱紧:“干嘛?”

  年轻的僧人望着阿沅,踌躇了一会儿道:“施主,可不可以……”

  “不可以!”

  阿沅是吃过这些行尸的苦头的,唯有将其脖颈斩断或扭断,这些行尸才会彻底死亡,不然别说被削去半个脑袋了,就是双手双脚都削了,这些行尸爬也是要爬来弄你的,麻烦死了!

  阿沅疑心是这妖僧过剩的伪善又来作祟了,看见个小孩就动了菩萨心肠。

  她不耐得又吼了一遍:“松手!”

  然而他仍然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语气恳切:“施主……”

  忽然挣扎的小行尸一口咬在阿沅的虎口处,阿沅吃痛松了手,僧人耳尖微动,在阿沅勃然大怒要一掌击了他时,听着过耳的疾风,极其精准的一把抓住了小行尸,小行尸也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登时流了满手的血。

  阿沅虽打了个空,却也乐的看着妖僧自食恶果。

  既然他想救就救好了,她倒要看看一个瞎子怎么对付行尸。

  只见僧人闷哼一声却并不生气,哪怕这小行尸一嘴利牙几乎要在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来!

  更何况这僧人胸膛前还留有阿沅留下的五个窟窿正汩汩淌着血呢。

  阿沅想,哪怕她不动手,就这么个流法,最多两个时辰这个妖僧也能血尽而亡。

  轻轻一声冷哼,阿沅在旁冷眼看着,看着这妖僧微颤的指尖搜寻了片刻,终于寻到了小行尸的眉心处,小行尸终于舍得放下口中的肉,转而要咬下妖僧的长指,妖僧长指一抵它的眉心处,轻声道:

  “散。”

  一瞬间小行尸双眸圆睁,浑身僵直不动。

  阿沅一愣,只见小行尸青白的肌肤犹如泼墨一般,肉眼可见的盈起一团黑气,那团黑气逼至发间,汹涌的汇入僧人抵在他眉心的长指上。

  小行尸身上骇人的青白肌肤渐渐软弱、透明,青色的双眸也逐渐恢复正常。而僧人霜白的俊容盈着一团黑气,周游片刻也消散了。

  阿沅看的目不转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原来,这就是祛魅。

  这妖僧……也是这样为她祛除邪气的吧。

  小行尸的双眸恢复澄澈,他一双圆眼眨了又眨,似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双眼登时蓄满了泪,他从年轻的僧人怀里挣脱,跪在僧人面前,不住磕头流泪,充满稚气的哭腔萦绕在半空:“求求圣僧救救我爹,救救我娘,救救我阿姊……我不想变成妖怪,可不可以把我爹娘,把我的阿姊也变回来?我们村一夕之间全变成了这样,我们做错了何事,为何要变成这样的怪物?”

  话音一落,不光是僧人一怔,阿沅也愣住了。

  “你们……你们不是死后被变成行尸的么?”

  小行尸哭着摇头:“不是的,是坏人,是坏人将我们变成这样的……”

  即便是阿沅也吃了一惊:“你是说……有人以活人炼行尸?!那人是谁???”

  可再问,小行尸却又记不得他口中的坏人是谁,只冲着僧人扣头,央求他救救父母阿姊。

  僧人托住了小行尸的双臂,不让他再跪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颚异样的绷紧,显然没有从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中缓过来。

  阿沅望着这一地的行尸尸骸,本以为他们是苦命的灾民,死后被炼作了行尸。竟然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

  这里是一地尸骸,而屋外更是有成百上千的行尸,他们就是皆是以活人炼化而成的……

  阿沅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本以为半瞎李是她见过最最疯的邪修了,此人更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耳侧忽然传来僧人轻吟的往生咒,只见僧人盘腿坐下,双目闭上。随着徐徐的往生咒响起,一道轻柔的、阿沅在体内感受过的暖流荡开,一地的行尸残骸在往生咒的浸润下,逐渐褪去骇人的青白肤色,邪气逐渐消散,躯体之上浮起半透明的亡魂,他们朝僧人鞠了一躬后,漂浮着消散在天际。

  空中还残留着他们呢喃的声音:“谢谢……”

  许久,僧人睁开了眼,黑色缠绕的眉目是怜悯还有震怒。

  “这儿哪跟哪儿啊。”

  阿沅轻轻撞了僧人一下,拽着他一跃踏上屋顶,举目望去,全是狰狞着面庞咆哮而来的行尸。

  阿沅感叹了一声:“这才是人间炼狱啊。”

  “哦,忘了,你看不见。”阿沅懊恼的拍了下额角,睇着面前一脸霜白,薄唇紧咬的僧人。

  他若真是个心怀苍生的圣僧,只怕此刻不光心碎,气也要气死了吧?

  阿沅拍了怕他的背:“我改变主意了!”

  僧人闷咳一声,寻声看去。

  阿沅瞥了一眼他胸膛汩汩流血的五个骷髅,眉头蹙了蹙,掌心覆盖其上,强劲的灵力渡了过去,伤口终于愈合,不再流血。

  阿沅索性送佛送到西,又帮他愈合了被小行尸咬伤的胳膊。

  年轻的僧人迷茫的看着她,风沙卷着他宽大的黑袍,俊美的脸上全是不解。

  阿沅又拍了怕他的肩,力气之大,不过这次僧人总算不再咯血了。

  “想一死了之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知像你们这些苦行僧,有的活活饿死,美名其曰苦修,死后化作舍利,飞升成佛。我不管你造了什么孽,你也想效仿是么?一死就想功过相抵啊?我偏不如你的意!”

  阿沅一把拽住僧人的衣领,热气拂在他的面颊上,恶狠狠道,“你要脱离红尘我偏要拽你进来!看不见便给我好好听着!听到这漫山遍野的嘶吼声和哀嚎声了么?躲在囚牢里算什么?你这个懦夫,这才是人间炼狱啊和尚,不是要修行么?不是要赎罪么?我不要你死了,你给我好好活着,好好经历这一遭无间炼狱,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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