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48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紫晶见主子无话再说,便命车把式出发。

  后头的马车赶紧跟上,秦贞娘掀着帘子,待经过范离时,大大方方道一句“多谢范大人”,秦芬不知怎么,竟有些说不出口,勉强跟着说句“多谢”,便低下头来。

  范离听了姐妹二人的话,拱手侧一侧身,算是礼让。

  秦芬瞧得分明,范离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和看旁人不同的。

  范离让在路边,看着秦芬的马车从眼前走过,面上不自觉地带了些微笑。

  他从前确实不会讨姑娘欢心,可是回去缠着成亲的侍卫大哥们问得许多,又向祁王这谦谦君子请教几句,如今已懂了一些。

  譬如要以礼待人,譬如要英雄救美,再譬如要先讨好丈母娘。

  自己今日这遭,似是表现得还不错。

  牛妈妈站在旁边,见范离一脸神秘笑容,也不敢催促,耐心等了半天,轻轻咳一声:“范大人。”

  范离回过神来,应一声牛妈妈的话,将目光投在几个无赖身上,脸上的神色已肃杀起来。

  他在官眷中名头甚大,可是常年在外办差,京里识得他样貌的人并不多,此时几个小混混瞧他一副文人打扮,既不富也不贵,只当他是要讨上峰欢心的傻小子,都在心下盘算着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李四孬是领头的,这时走上前来绕着范离转两圈,先拨一拨范离腰间的玉佩,又点一点范离的扇子:“你瞧着也不似个有钱的主儿,怎么就知道我的东西不对了?你倒给小爷说个章程出来,说得好,我便不与你计较,说得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牛妈妈站在一边,只瞧得心惊胆战,这几人不识得范公子,她可是知道范公子是怎样一位厉害人物。

  那日跟着太太去栖霞寺,也听钟家的下人说得许多京里的事,什么祁王的文采、英王的铁面、睿王的谋略,天家之事,下头人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惹麻烦,下头的年轻臣子,说起来便没遮拦多了。

  这范离大人替英王在灵州查税银,雷霆手段处置了十余名县官、州官,连夜审讯都是轻的了,有那抵抗英王钧旨意的,当场就叫范离打折了一双腿。

  因为这些铁腕作风,范离在官场中得了个“铁刃”的名头,暗示他是英王手里杀人的刀。

  这外号原本不美,传到朝中,掀起惊涛骇浪,睿王一党的人,谴责范离弄得官不聊生,联名上奏弹劾,几乎逼得英王保不住范离。

  然而官是官,民是民,灵州的百姓们却很是拥护这位范大人,叫花子们还编个数来宝,唱些什么“铁面王,铁面王,派下铁刃斩恶狼,斩尽饿狼我归家,种得地来收得粮”,这段打油诗一传进宫里,皇帝连声赞了三个好,说洪定朝堂上须再有一百个范离,金口一开,这才保下范离来。

  牛妈妈此时心里正猜着,范离究竟会以身份压人,还是使人去报了京兆尹抓人,亦或是当场发作,将这几个无赖的双腿也给打断。

  范离似是看透了牛妈妈的心思,既不亮身份,也不使人报官,竟上前蹲在地下,拣了那铜壶起来细看,看了半天才道:“李四孬,你这铜壶中间透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想是以锡吹制成薄胎,外头鎏上铜色,铸造好了拿出来哄人的,是也不是?”

  李四孬听了,瞠目结舌,张了嘴又闭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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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无意间得了这么件东西,原本就是破损的,偶然间听说了前朝那薄胎铜器的故事,便以浆糊粘上,摆在摊上专用来讹人,至于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听见范离几句话便说到根子,李四孬不出声,又把面前那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看一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平平无奇,唯一值得提一嘴的,便是这年轻人生了一对利眼,瞧着有些气派。

  他才要编几句瞎话来骗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这年轻人与宫里造办处相熟,岂能是个凡人,这么一想,人都矮了三寸,喉咙一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范离见他不敢吭声,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就是好人,我瞧你这摊子上的根雕有些模样,倒不如以后就挣个手艺钱,岂不是比坑蒙拐骗的更好?”

  李四孬只觉得拍在肩上的力道有千钧之重,知道遇见高人了,含含糊糊应得一声,便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牛妈妈见范离几句话就打发了李四孬,既不曾以势欺人,又劝人向善,几乎要替这年轻的范大人拍手叫好,恭恭敬敬与他道别了,飞奔赶往英王府,心里却道,回家要把此事好好与太太说道说道,请老爷好好谢过人家。

  见无热闹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去,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出来,一拍范离的肩膀:“你这小子,平日张牙舞爪的,何时这么慈眉善目了?”

  范离转身一瞧,见是自己兄弟,也不与他客气,回敬一拳:“原来是你小子,我这么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还管起我来了?”

  “我不管你,哪天你把天戳个窟窿,还指着殿下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范离哈哈一笑:“荆保川,你也忒婆妈了,我从前做事莽撞,你要说我,我如今改好了,你又要说我。”

  荆保川看他一眼,与他并肩而行,二人一道往英王府的方向走去。

  行得半晌,荆保川慢悠悠来一句:“从前御史们都把你骂臭了,你也不曾改了那急三火四的臭脾气,如今几个地痞无赖就值得你大发善心了?这话说出来,我却是不信的。”

  不待范离开口,荆保川又道:“方才那秦家的四位姑娘,生得倒都是如花似玉,我如今尚未婚配,不如去求殿下,许我一个罢了。”

  “你敢!”范离到底是年轻人性子,最受不得激,荆保川不过几句话,就把他实话激出来了。

  荆保川见自己猜中,不由得抚掌大笑,一把勾住范离的肩膀,低声逼问是哪一个。

  若是从前,范离便要得意地点出秦芬,不光说了,还要点出她的聪明伶俐来,好好炫耀一番。如今从祁王和侍卫们那里学得许多,却知道珍爱心上人了,只说一句“反正是最好的那个”,说完这几个字,把嘴闭得蚌壳一般,再不肯开口。

  荆保川微笑着放开范离的肩膀,又隔得许久,问一句:“从前也不曾听你说过有心上人,你突然便说出这样一个人来,究竟是怎么想的?”

  范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顺口顶回一句:“英雄好汉,怎么想便怎么说,喜欢一个女子,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怎么就不能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也在思索,自己为何突然喜欢上那丫头了。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心里是想要个聪明的妻子的,他也一直知道那丫头聪明,可是比那丫头聪明的女孩子,也并非没有。

  仿佛是那天在栖霞寺,初见这丫头面容舒展,携着两个姐妹说说笑笑,身上有种自己渴望已久的温暖气息,空气中有栀子花香,他突然心动了。

  可是从前那丫头不是挺烦人的么?在他心里,她从前的瑟缩模样,可是一刻不曾忘记。

  范离自己也未察觉,秦芬从前那努力挣扎求生的样子,恰如他才到英王府的窘相,他厌恶彼时的秦芬,正如厌恶彼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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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那奋力向上的小丫头,就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秦芬坐在马车里,脑子里混混沌沌,也在想着方才的情景。

  她前世生得也不坏,自然知道男子爱慕的眼光是什么样,范离的眼神,瞧着是喜欢她的。

  然而,两人不过才几面之缘,谈什么喜欢?论出身,她比不上秦贞娘这样的嫡女,论样貌,她比不上秦淑和秦珮这样的美人儿,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更何况,他对包素兰、对钟衡乃至秦贞娘,可都是愣头愣脑、风度欠佳,看上去只和叛逆期的秦恒一样毛躁,哪里像是会喜欢女孩子的。

  秦芬想到这里,不由得皱眉。

  难道他是家里有几个美人,相中了自己是个温吞性子,想着讨回去作个摆设?

  秦芬愈想愈觉得可能,却全然忘了,范离方才的眼神,是喜欢她的。

  此时此刻,其他三个姐妹正兴致勃勃地谈着范离这年轻人,有说他心志坚定的,有叹他家道中落的,也有说他生得英武的,秦芬一心出神,一句也没听见。

  她前世里家境寻常,读书和工作时为俗事所累,无心追求什么爱情,虽遇见几个优秀男青年,却都不敢交往,不是怕别人瞧不上自己,就是怕自己耽误了人家。

  此时此刻,秦芬心里又起了那个念头,自己出身平平,样貌平平,那人喜欢的当真是自己,不是杨妃娘娘的表妹这个名头么?

第76章

  进了英王府已是晌午, 一进门便有样貌整齐的丫头迎了上来:“秦夫人请随我来。”

  英王不喜奢华,宅邸除了规制是依照皇子身份,里头一应装饰陈设都只是寻常,众人都赞英王人品贵重, 毕竟他这个身份, 也不必靠清廉来博美名。

  不知怎么,秦芬没来由地想起英王甚好美色的事情来。

  这位清廉的英王殿下, 必然是胸有大志的, 照理说应该修身治国才对, 谁料竟有个好美色的名声在外,若不是故意露出短脚给人, 便是胸中积着无数郁气要发散,无论是哪一样, 这位名义上的表姐夫可都不简单。

  因着今日是大宴,英王府的花厅里和园子里都摆上了酒桌,秦芬粗略一看, 足足有十几桌, 男宾那头都是朝中官员,自家父亲也赫然在列, 女宾这里,便是英王妃请来的客人。

  英王妃正与一位贵妇人交际, 见杨氏领着孩子们请安,她略欠身笑一笑:“秦夫人,请起。”

  秦芬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这王府的女主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 古时又无什么相册写真,也不知这英王妃是如何准确地认出来客身份的, 只这一句迎客的话,便得费去无数的心思。

  此时未到开宴的时候,众人都还在花园里自在游玩,杨氏对英王妃派来的小丫鬟道句劳烦,只说自家散散心便罢。

  王府重地,岂是寻常人能随便走的,这话细想便没道理,然而小丫头知道这位秦夫人是杨妃娘娘的贵客,连声道不敢,知趣地退了下去。

  如今在这府里,王妃虽占个正室的名头,杨妃娘娘却诞下了英王府唯一的小世子,今日这宴,杨妃娘娘特地说一声要请娘家姑母和表妹,王妃都没说什么,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又如何敢使绊子。

  果然,那小丫头才走远,杨侧妃的贴身大丫鬟碧水就突然出现了,想是一直等着杨氏,她冲杨氏和女孩们一行礼:“姑太太,表姑娘们,请随我来。”

  杨氏如今还真不敢受碧水的礼,连忙一把扶起了碧水。碧水也不推辞,顺势起身,当前引路走进内院去。

  望望周遭无人注意,杨氏轻移莲步跟着往内院走去,女孩们学着她的样子,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跟着过去。

  碧水拐弯时瞥见不由得笑了:“姑太太放心,杨妃娘娘在府里,再不是从前的处境了,今日请姑太太和表姑娘们进去说话,是去殿下那里回禀过的,王妃也无甚话说的。”

  听了这话,旁人犹可,秦贞娘却已吃了一惊。

  从前是秦贞娘在外祖家便与年纪相仿的二表姐相熟,她印象里的二表姐,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性子细腻处似秦淑,温和宽厚处似秦芬,绝非这样凌厉的做派,也不知在这英王府里经历了什么,把一副温柔性子淬得好似铁一般硬。

  杨侧妃所居的院子叫青莲居,这名字毫无旖旎气息,纯然是淡泊路子,不用说,又是那位英王的手笔。

  进得院子一瞧,秦芬倒真瞧出些不同来,这院子里栽得迎春和蔷薇,如今深秋季节虽不曾开花,却已比府里别处轻松翠柏的温柔多了,几丛花树,便已瞧出杨侧妃在英王跟前的荣宠了。

  到了廊下,自紫晶向下的丫鬟,早停住脚步,杨氏一手牵一个儿子,身后跟着女儿们,低头钻进掀起一角的门帘,跨进屋去。

  杨侧妃生得有几分像杨氏,也是一副端丽秀雅的样貌,见姑母牵着孩子要拜,赶紧起身亲自搀起:“姑母快别多礼,这是平哥儿和安哥儿吧?”

  说罢这句,早有丫鬟拿了两个沉甸甸的金锞子荷包来,杨侧妃此时脸上露出一抹温情:“平哥儿和安哥儿,彼此伴着,倒比我家丰哥儿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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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闹腾,请过安便有些呆不住,杨侧妃一个眼神扫过,早有丫头来送了两个孩子出去,回来禀告一声:“那位紫晶姑娘已接了两位小少爷出去玩了。”

  秦芬这时见了杨侧妃的人才,倒为她可惜,她那般的模样气派,在哪个人家都是当家主母的料子,进得英王府来,却只得一个妾妃之位,如何不可惜。

  杨侧妃陡然相请,杨氏这姑母心里,隐约猜到些缘故,大约是因着前头说要庶出表妹进府邀宠,后头又不要了,心下愧疚,想给表妹们抬一抬身份罢了。

  果然,杨侧妃先与秦贞娘叙旧片刻,然后就问起了秦芬秦珮:“这是五表妹和六表妹吧?生得都是有福气的模样。”说了这两句开场白,又说几句乖顺、懂事的场面话,命人捧了四个螺钿填漆木盒出来,说是给表妹的见面礼。

  那四个盒子已是精美无比,打开一看,盖子上又还镶着琉璃镜,与这盒子一比,里头放的四副花钗也只是寻常了。

  四个丫鬟分别站在了姐妹四个面前,显然是杨侧妃已把东西分派好了,四个女孩瞧了面前的东西,倒摸不着头脑了。

  四份礼物里头,秦珮和秦芬的,倒更精美些。

  然而这话谁也不敢问出声,四个女孩都是会打扮的,当场便对着镜子戴好了花钗。

  杨侧妃与杨氏自有说不完的私房话,她使个眼色,碧水便笑盈盈地对四个女孩作个“请”的手势:“这院里景致尚可,姑娘们若是有兴致,尽可一观。”

  这话虽是商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四个女孩屏息敛神,行礼退了出来。

  出得门来,也不能离了青莲居到处乱走,秦贞娘领头走到院子一角,姐妹几人默默不语,只作个赏花的模样。

  隔得半晌,秦淑说一句:“五丫头和六丫头的花钗,倒是费工的。”

  四副花钗,论个头不分上下,可是秦芬秦珮两个得的,却是累丝工艺所制,这活计不是寻常匠人能做出来的。

  秦珮望了望秦芬头上与自己相似的金钗,低低说一声:“杨妃娘娘赏的这副钗,压箱底也够了。”

  秦芬与秦珮,从前是有一桩心病的,如今杨氏虽已不想送她们入高门了,却架不住杨侧妃又突发奇想,这时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惴惴,生怕这副钗便是聘礼,要聘了自己进王府来。

  秦贞娘知道两个妹妹的心事,这时又不好在英王府提起这事,只好委婉地提点二人:“方太太前儿又送信来相请了,娘已应了,只待来过英王府便去的,只是五丫头你叫娘头疼,娘正不知给你瞧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二人听了秦贞娘的话,果然都松一口气。杨妃娘娘的心思是一回事,杨氏的心思又是另一回事,只要杨氏说一句两个女儿不甚伶俐,杨妃娘娘还能硬叫一个拙的进府帮着争宠么?

  既是杨妃娘娘无那个意思,秦芬便懒得再去想旁的,赏赐贵重也好,寻常也罢,总归不是冲着她这个人,大概还是出于一些场面上的原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