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69章

作者:岸芷岸 标签: 宅斗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是能背秦贞娘的?

  范离愣怔片刻,一拍脑袋:“哦,是我考虑不周,我还当你们也和我一般,伙伴受伤了背着就能走。请你们候着,我下去找人来背秦四姑娘。”

  秦芬见他这话说得还像样些,便开口指点:“我们住的厢房在东北角上倒着数的第三间,四姐,是第三间吗?”

  范离原本已应了一声,听见秦芬后头又问一句,忽地想起秦芬是个不认路的,连忙道:“我去找人,你们等着就是。”他说着便飞奔下山,走了几步,又回身扯走了祁王:“我去借一位姑姑来,你得跟我一起。”

  祁王被扯得一个趔趄,尚未来得及说话,人已在几尺之外了。

  秦贞娘方才勉力支撑,这时外人一走,立时支持不住坐了下来,秦芬将秦贞娘的斗篷拢一拢:“四姐,脚痛得厉害吗?可要紧?”

  “痛得厉害,只盼别伤到筋骨。”秦贞娘再要强,也犟不过脚踝上钻心的疼,她实是想说无事的,可惜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秦贞娘又说一句:“从前只觉得祁王清雅高贵,范离飞扬浮躁,如今再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心里有数的,却没想到看人这么不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赞范离而贬祁王,秦芬自然听得懂,其实不光秦贞娘看人不准,便是她,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不怪姐妹两个看走眼,便是如今,秦芬也没想到范离一下子懂事许多,竟还记得离去时把祁王也给拖走了。

  “范离……外头都说他也是苦出身,想来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话一说出口,秦芬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前她还只当范离是个烦人的毛头小子,怎么此时竟帮他说起话来了。

  范家的烂账,全京城都是知道的,秦贞娘倒没多想什么,轻轻应一句:“在那种环境长大,一味老实只能任人欺压。”她一向少论人是非,难得说一句,也算是道出了范离的困境。

  姐妹两个都不是爱说长道短的,浅浅谈上两句又闭口不言,静静等着山下来人。

  幸而寺庙离此不远,范离很快就带了一位身强力健的妈妈来,那妈妈看着其貌不扬,说话却中气十足:“秦四姑娘,老奴背你下山去。”

  这话听着颇有架势,姐妹俩对视一眼,均在心里暗道这奴婢好大的架子。

  范离从前只瞧着女子们娇柔事多,懒得去猜她们所思所想,如今秦芬对姐姐投一个眼神,他立刻懂了,笑着解释:“这位是容太妃身边的于姑姑,她老人家服侍太妃娘娘在此礼佛,听说秦四姑娘是因着祁王爷才扭伤脚,特地过来背秦四姑娘下山。”

  秦贞娘原本已准备伏在于姑姑背上,这时听了,倒有些不敢。

  她虽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但是使唤太妃身边的姑姑做体力活,传出去了只怕要叫人说一声放肆。

  于姑姑性子倒直爽,笑一笑道:“秦四姑娘,走吧,再礼让下去,天就黑透了。”

  秦贞望一望周遭,暮色四合,好似个黑沉沉的盖子把天地给阖住了,山间无灯,山路已然不大辨得清,她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于是顺从地伏在于姑姑肩上,由她背了下去。

  到得客房,碧玺早已守在门口,见四姑娘由人背了回来,惊呼一声冲了上来。

  她已接了容太妃许多赏赐,知道自家姑娘是受伤了,却没想到伤得连路也不能走了。

  秦贞娘一手搭着秦芬,一手撑住兰儿,稳稳落在地上,对着双眼含泪的碧玺,淡淡道一句“无事”,又艰难转身,谢一句于妈妈。

  碧玺服侍秦贞娘多年,听了姑娘的话,强自忍回眼泪,也依样谢了一谢。

  于妈妈方才听得秦贞娘推让,还当这姑娘和寻常女子一样是个娇气的,这时见她落落大方,连带着手下丫鬟都稳重起来,不由得刮目相看,将先前的傲气收了大半,笑着微微蹲个身:“秦四姑娘请安歇,娘娘明日来探望您。”

  “如何敢劳动娘娘的大驾,该是臣女们去拜见娘娘才是。”秦贞娘是杨氏亲自教养长大的,自然知道怎么答话。

  于妈妈听了这句,心下更是满意,又说两句漂亮话,才转身离去。

  秦家的丫鬟已接了人,于妈妈也走了,此处便没有范离的事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递给碧玺,又对着姐妹俩拱一拱手:“秦四姑娘,在下回去了,这瓶子里是跌打损伤的药油,回去立刻擦上揉匀,可助化瘀消肿,今日天黑不便,请暂且好好安歇,待明日晨起下山求医。”

  “是,多谢范大人。”秦贞娘仍是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待范离走出十余步,轻轻拱一拱秦芬,“这范大人,如今可愈发知道避讳了,瞧着人品确实不错。”

  秦贞娘是杨氏的亲女儿,与秦芬又朝夕相处,自然猜到些赐婚的事情,这时见范离待秦芬板板正正的,忍不住起意开个玩笑。

  秦芬被点这一句,忽地想起什么,扬声唤一句“范大人”。

  范离已走到路口,听见这一句话,虽觉得那嗓音也不如何娇柔脆生,偏偏直钻入他耳朵里,他赶紧回头应一句:“何事?”

  秦贞娘未及阻拦,秦芬便走向了范离。

  此时周遭的客房皆点起了灯火,路上又燃着许多照亮的明灯,不时有知客僧和各家取水的奴仆经过,秦芬带着桃香与范离站在一处,倒也不如何失礼。

  秦贞娘想一回御赐婚事,又想一回自家五妹的态度,知道两个小儿女该说说话的,便轻轻拽一拽兰儿,不曾上前。

  秦芬走到范离跟前,将方才心里盘算的事情又想一遍,慢慢抬起头来,问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范大人,你自来体察上意,绝不会做皇上不喜的事,是不是?”

  眼前的女子,生得白净文秀,从前身上的孩童稚气已然褪去,全是一副大姑娘的样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似寻常女子戴得许多头饰,只梳着个简单的发髻,轻巧簪了一两只珠钗,这时昂起头来,面上微微有些紧张。

  范离眼尖,忽地瞧见秦芬头上有一片桃花的花瓣,想来是伊人从桃花下走过,不经意间沾染了落花。不知怎么,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他心头好似被金锤大力猛击一下,蓦地震了起来。

  “秦姑娘……何出此言?”短短一句话,范离分两次才说完,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便是初见当年的英王,自己也不曾这样紧张,何以此时对着个半大的姑娘,倒紧张起来了。

  “范大人,你且答我,我问的话,是也不是?”

  秦芬问的话,本不该答的,然而范离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说不了谎,便应一句,“算是吧。”

  二人都是聪明人,委婉一问一答,秦芬心里已知道了皇帝的态度,稍一思忖便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有姜家无辜的证据,范大人若是需要,尽可去取。”

  范离原先晕乎乎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眼神也锐利许多:“此话当真?是何证据?”

  “当真,那是姜家少爷姜启文送给我三哥秦恒的夫子讲义,听三哥说那讲义里有几处与科考试题题眼相似,如今因着要与姜家退婚,东西已送还姜家了,姜家于此事上所受打击不小,必定不愿翻拣秦家送回的东西,东西一定还在原处。”

  范离听秦芬说得极为细致,知道这一定是真的,点头应下:“好,这事我记着了,虽然这只是间接佐证,却是个线索,我会去详查的。”

  说了这句,范离稍一沉默,又问一句,“你来对我说这话,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四姐的主意?”

  他说罢向秦贞娘看一眼,却见秦贞娘面上不是焦急,而是疑惑,顿时明白过来:“你来找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你全是为了你四姐。”

  秦芬点点头,她并不否认这一点。

  “可是,秦家与姜家的婚事已然作罢,你们这样,姜家也不会领你们的情。”

  “我们不是为了叫姜家领情,只是为着公道。”

  “这是你的心思,还是你四姐的心思?”

  “这是我的心思,可我敢替四姐担保,她必也是一样的心思。”

  范离有一瞬间的语塞,随即又道:“你便这么信你四姐?你们虽是亲姐妹,可不是同胞所出啊。”

  这话并无恶意,秦芬辨得清楚,她微微一笑,回头看一眼秦贞娘:“四姐的为人,我信得过。”

  范离看着眼前的女子,见她满脸都是替姐姐骄傲的样子,心里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他这辈子却从未尝过和庶兄和睦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忽地瓮声瓮气说一句:“你从前对我,并不算客气,今日为了你姐姐,竟肯来找我?”

  秦芬知道,求人便该有求人的态度,也要有技巧,于是毫不躲闪,坚定地应一句:“是的范大人,小女特来相求,便是相信,以皇上的英明和范大人的正直,必不会使好人蒙冤。”

  范离也不过是酸溜溜地试探一句,不曾想秦芬一口就应下,还送得一顶高帽子,他好像大冷天进了暖房里,心里热腾腾的。

  他原本觉得,这丫头从前对自己不假辞色,如今为了姐姐来寻自己,未免太前倨后恭了些;待这丫头毫不犹豫承认了是替姐姐出头,他又替这丫头起些心疼,这么傻乎乎地一心向着旁人,难道不怕被人给算计了?

  再有,这丫头说一个“求”字,也未免太见外了,为着她,自己连锦衣卫的差事都争来了,这么一件顺水推舟的小事,难道还能不应她?自己待她的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

  范离心里胡思乱想许多,久久不曾说话。

  秦芬见范离神情再三变幻,便猜自己所说的是件极为难的事,想一想范离的处境,她不由得懊悔起来,她原只当这事对范离也是有益的,这才大着胆子相求,谁知却好似给人家添了麻烦。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范离却抢先出声了,也不曾说个好不好,只淡淡应个“知道了”,说罢拱一拱手,转身离去了。

第104章

  山中静谧, 清晨雾浓,鸟啼声轻轻响起,唱和交应,越来越热闹, 打破了那份难得的安宁。

  秦芬昨日倒头就睡, 因此醒得早些,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屋顶, 看了片刻才想起身在何处。

  轻轻唤了一声, 碧玺立刻迎了上来:“五姑娘, 可要起床?”

  “嗯,我肚子饿了, 先起来吃点东西,四姑娘昨儿受伤了, 精神倦怠,叫她多睡会。”秦芬回头看看秦贞娘睡得正香,刻意放轻了声音。

  即便在睡梦中, 秦贞娘也微微蹙着眉头, 瞧着心思甚重。这时有人说话,她微微一动, 嘴里嘟囔一声,又翻身朝里睡了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今日心绪好, 择了身喜气些的淡紫绣百花的衣裳,裹紧斗篷,唤了桃香便要往外去, 这时秦贞娘竟醒了, 轻轻问一声,“五丫头哪里去, 等我一道。”

  秦贞娘不便行走,秦芬想了一回,干脆不去斋堂了,嘱咐小丫头去领些斋饭回来,姐妹两个在屋里用过便罢。

  兰儿捧过衣裳来,欲要服侍秦贞娘穿衣,秦贞娘一看便摇头:“这淡青衣裳太素了,换那身浅橘色的来吧。”

  秦芬听了这话不由得奇怪,回头正要问一句,忽地瞧见墙角高几上堆着的四样礼盒,猛地回过神来:“咱们今日当真要去拜见容太妃?”

  秦贞娘已洗漱完毕,正对着铜镜仔仔细细敷妆粉,又拿过秦芬的口脂来淡淡点上些许,做完这些才回身应答:“昨日我们还没回来,太妃娘娘的礼已到了,这便是想抹过昨日的事,今日我们不去拜见也不行。”

  秦芬前世便是个躺平的性子,于人情世故上,只懂得一些逗趣逢迎,再往深处这些礼节便不明白了,她听了秦贞娘的话,不由得叹口气:“出来踏个春也不得安生,真烦恼。”

  秦贞娘原只心绪平平,这时听了秦芬孩子气的话,倒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说你懂事吧,这时又懒怠起来,人在世上便免不了交际应酬,有什么好苦恼的。”

  “四姐说得也是。”秦芬有气无力地应一声,仍是不忿,“难怪有的夫人太太一心向佛了,我哪日烦了,干脆也修佛去。”

  “又胡说了。”秦贞娘与秦芬相熟,这时听了秦芬的胡话只不过轻嗔一句,仔细插戴好珠钗,这才慢慢道:

  “那些修佛的女眷,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大多是斗不过旁人,又不好说自己认输,躲起来图个清净。便是姑子们,还得四处奔走化缘呢,更何况红尘之中的人,哪个离得开这名利场的?好啦,等会拜见了就是尽过礼节,便只管丢开这件事,咱们把那两只风筝拿去放着玩,你说好不好?”

  秦芬这才高兴起来:“好。”她忽地想起什么,又问一声:“四姐,你脚还疼不疼的?”

  秦贞娘倒忘了这事,此时秦芬一提,她转一转脚脖子,摇头道不疼,然后又道:“范大人这药油还真管用,想来是个治伤的行家了。”

  秦芬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范离身上带的药油如此灵验,必是执行任务时受伤不少,他的日子过得不易,自己贸贸然地开口求他,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多时小丫头便端了斋饭来,轻轻搁在桌上。

  一个高脚大碗,装着两只素什锦烧麦并两只香菇菜包子,另有两个青瓷浅碟,放的是素烧鹅和素鸡,另外还打了热腾腾的两碗净豆花,边上用料碟搁着甜咸两样浇头,秦芬自然是择了咸的,秦贞娘便伸手拿了那碗红糖果仁的浇头。

  秦芬看着秦贞娘那碗又红又黑的豆花,顽皮地摇摇头:“哎呀,这甜豆花味道古古怪怪,怎么吃得。”

  秦贞娘知道这丫头是有意顽皮,不甘示弱地回一句:“你那咸豆花才古怪呢,又是酱菜又是紫菜末,可不知是个什么味。”

  姐妹两个互相取笑一通,各自喝光了自己碗里的豆花,两人胃口小,分着吃了一只烧麦并一只菜包子,未曾动的那些,便给了跟车来的两个婆子。

  吃了早饭,人身上暖和许多,秦芬心里也不似方才沮丧,抖擞精神,挽着秦贞娘便往外去:“走咯,出门去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贞娘见秦芬好似撒欢的小鸟,不由得莞尔,轻轻扯一扯她:“昨儿知客僧都提点咱们了,想来那位容太妃娘娘必是个重规矩的,你还是安生些吧,等咱们自己去放风筝,你再撒欢也不迟。”

  秦芬平日里虽细致,高兴起来却还是容易忘怀,这时听了秦贞娘的话,心道这位四姐可当真是滴水不漏,不由得大为敬服,顺口拍句马屁:“四姐想得真周到,我都听四姐的。”

  容太妃是贵人,住处自然不难找,随意找个知客僧问过,便知道了。

  姐妹两个互相理一理妆容,不疾不徐走到容太妃的院子前,秦贞娘使个眼色,碧玺自上前去叩门。

  院门吱呀一开,却是于姑姑的脸孔探了出来。

  她昨日见过碧玺,此时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视线往外一探,便瞧见姐妹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