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李世民无奈地瞥了李玄霸一眼。这时候你就别再惹我发笑了好吗!会破坏现在肃穆的气氛!
李渊笑道:“你们二人又在用旁人听不懂的方式窃窃私语了。”
李世民轻轻干咳了一声。
李玄霸乖巧闭“心”。
李渊挥挥手,让李玄霸站到一边。他从裴世矩手中托起的托盘上将帝冕捧起,戴在了李世民的头上。
他此番出来没有戴帝冕,只穿了一身帝王常服。
李渊身上的帝王常服十分华丽气派,但头上只有一尊普通金冠。他脸上没有疲态,眼神却十分疲惫。
李世民身上的皇袍皱得就像是庶民的衣服,但头上却戴着帝王旒冕。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但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脸上洋溢着充沛的活力,只是五彩旒帘遮住了他平易近人的笑容,让他平添了几分疏离。
苏威上前,手中托着真正的皇袍和玉带。
李渊将皇袍拿起,李世民却没有将身上的脏袍子脱下。
李世民道:“这是百姓送给我的皇袍,穿在里面即可。”
李渊听到李世民这仿若命令一般的话,心情复杂。
但他没有反驳,顺从地把手中的皇袍穿在了李世民那身皱巴巴袍子外面。
李玄霸拿起玉带和环佩,为李世民穿戴剩下的佩饰。
李渊已经够给他们面子,没有在这样重要的仪式上给他们甩脸色,李玄霸很知足了。
兄弟二人在外行军打仗时不可能有太多奴仆伺候,他们早就习惯了为彼此穿戴自己不太好穿戴的配饰。
李世民低头瞅着自己腰间的挂饰,觉得很配李玄霸的衣服,就解下来挂李玄霸的玉带上。
他又对乖乖站在李渊身后的李智云招招手,又取下一个锦囊挂李智云腰带上。
“我和阿玄不在长安的时候,集弘辛苦了。”李世民拍了拍李智云的肩膀,“集弘长大了。”
李智云无奈道:“二兄,我早就长大了。”
李世民道:“好吧好吧,小五早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见不到我和阿玄就会哭鼻子的孩童了。”
李智云更无奈:“二兄,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见不到你和三兄哭过。”
李世民道:“你有。”
李玄霸道:“你可闭嘴吧,拉家常等登基典礼结束再聊。”
李玄霸用眼神示意急匆匆赶回来参加二哥登基,现在正用眼睛瞪他们的老师们。
李世民赶紧闭嘴。
就算他当了皇帝,老师们也是敢给他布置罚抄作业的。
虽然他很喜欢练字,但这与罚抄是两回事。
李世民穿戴上皇帝冠服后,本来很是威严,让玄甲军和随行百姓在没有得到命令时,就齐齐跪了下来,不敢瞻仰天颜。
但他们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李世民拉家常的声音。
新陛下在絮絮叨叨地感慨弟弟长大了,然而弟弟坚称是兄长记错了。至于他们也已经很熟悉的晋王殿下,则一如既往地让他兄长闭嘴,注意场合。
虽然百姓仍旧跪在地上,心中的惶恐不安却少了许多,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李玄霸制止住李世民不合时宜地拉家常后,继续预定好的仪式。
礼乐响起,众臣高呼“陛下”,在李玄霸和李智云的带领下,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又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如是三次,作“蹈舞礼”。
李世民从如今是“弘农杨氏”族长,原蔡王世子,现受封蔡国公的杨道玄托起的托盘上接过酒杯,举杯示意,高呼“众卿平身”。
群臣才复站直。
群臣结束“蹈舞礼”后,玄甲兵和他们身前的李世民心腹部将起身,李玄霸和李智云再次引领部将和玄甲兵行“蹈舞礼”。
李世民再次举起酒杯,让众人平身。
玄甲兵几千人的“蹈舞礼”声势浩大,震得百姓和群臣先心生恐惧,又忍不住感到心潮澎湃。
而之后,胡人出列,站在最前方的却是大唐的平阳公主,李昭。
李昭仍旧穿戴将军服饰。她戴着头盔站在李世民的部将中,李渊等人居然没有认出来。
李昭取下头盔,胡人使臣高声唱名。
东|突厥始毕可汗、颉利可汗等,西|突厥莫贺设阿史那泥孰等,吐谷浑天柱王等,还有高昌等西域小国派来的王子、亲王,皆在李昭的带领下,三行“蹈舞礼”,作揖下拜,口称“天可汗”。
众人震撼,不敢置信。
李世民再次举杯。
“众卿,平身!”
西域诸王,皆为众卿!
“陛下万岁!”
“天可汗万岁!”
百姓再不顾对皇帝和权贵的恐惧,皆叩首高呼“万岁”。
有士人学过“蹈舞礼”,以畅想身居高位时向皇帝拜谢。他们纷纷跳起了“蹈舞礼”,虽然动作别扭,参差不齐,但此时无人嘲笑他们丑态,也无人斥责他们僭越。
百姓不知道“蹈舞礼”是什么,但他们见到众人起舞,也都笨拙地学了起来,一边作揖一边鼓掌一边高呼万岁,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做了三次。
由护送李世民回长安的百姓牵头,长安城中被禁军远远隔开的百姓也跟着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一时间,长安城内四处都有人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蹈舞礼”已经不是“蹈舞礼”,而变成了民间最普通、最欢快的舞蹈。
唯独高呼“万岁”不变,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从城外传到城内,又从城内传到城外。
声浪震天。
地震之后小的余震不断,地上的水汽和尘埃升腾成云,长安的天空已经阴了许久。今日虽然天气不错,但仍旧有些薄云,天光昏昏不见大日。
不知道是高呼“万岁”的声浪荡开了薄云,还是时近晌午,本就该是太阳出现的时候。阳光劈开云雾,金辉洒向大地,昏霭散尽,一片敞亮。
刚经历乱世,又遭遇天灾的百姓掩面痛哭,高呼“万岁”,声嘶力竭,仿若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李世民没有再说平身。
他默默地将酒杯递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
大隋的秦王,大唐的新帝,哪怕十一二岁刚上战场时都心中无惧。
此刻,李世民居然对过于沸腾的民意,过于炽热的期盼,心生畏惧了。
第219章 唐太宗晚年弊政
大唐新帝登基, 百姓载歌载舞喜极而泣,这过程注定是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说史书,阎立本已经在脑海内构图了。
回长安后, 他的兄长阎立德也被李玄霸托付了绘画的重责。
阎立德绘画的名声在当世本是和阎立本齐名, 甚至在原本历史中的唐朝皇室那里, 更欣赏阎立德的绘画。
所以阎立德的绘画多是政治任务,比如西南少数民族领袖面见唐太宗,文成公主入西藏。因此改朝换代后连摹本都很少流传下来, 才在后世名声不显。
李玄霸争取让阎立德的绘画摹本也流传下来,好给阎立本竞争“画圣”的称号制造难度。
“画圣”虽然不一定是吴道子,但也不一定是阎立本, 那才有趣。
不过李玄霸也认为阎立德争夺“画圣”称号有点困难。因为阎立德不仅是个画家,也是建筑家。不仅唐高祖的献陵和唐太宗的昭陵都是由他设计修建, 唐太宗晚年如大部分皇帝一样开始“累了一辈子我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沉迷修建的豪华离宫别苑,都是由阎立德主持修建。
就算这个时空自家二哥不会修太多没用的豪华宫殿,但城池修缮、水利道路基础工程等营建,李玄霸的“计划书”都排到十年后了,何况二哥真的很想住豪华的大房子。
宇文恺的族人中虽然有些能工巧匠能帮忙, 但如宇文恺一样的建筑家却是没有。将来大唐的大型建设都要由阎立德这个史书中已经认可的“建筑家”牵头,阎立德将来会很忙。
现在阎立德就已经赴任汤泉宫监工了。
李世民回宫后没有第一时间住进大兴宫, 仍旧住在自己原本的太子东宫,以表示对太上皇李渊的尊敬。
等天气转暖,李世民才会给李渊举办一个隆重的搬家仪式, 住进这座从隋文帝开始, 就属于皇帝的宫殿。
“虽然隋炀帝自登基后, 大兴宫一年难得住一次人, 挺荒凉的。”李玄霸道,“父亲真好,先帮你暖房子了。”
李世民欲言又止,不想说话。
他被沸腾的民意惊得做了一宿的噩梦,梦见了当初江都隋炀帝被王薄砍头那一幕,台上的人变成了自己。
虽然这噩梦结局不太差,弟弟突然跳上来,和王薄说砍错人了,你仔细看看,王薄一拍脑袋说真的错了,帮自己松绑,然后自己就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薄。
或许还是以后都别见面了,他看着膈应。
李世民这时候才明白,弟弟当时为何要说他最好别去看王薄处死隋炀帝这一幕。
那时自己还不是皇帝,总觉得弟弟小瞧了自己,这有什么不能看,难道还能比战场血腥?
现在自己刚当了皇帝,居然就做了个荒诞的噩梦,真是麻烦。
还好李世民心大,就算做个噩梦都有个滑稽的结局,倒是没有真的造成心理阴影。
李玄霸见二哥居然不接自己的话,好奇道:“你难道刚继位兴奋过度,没睡好?你是小孩子吗?”
李世民无奈道:“谁当皇帝都会兴奋过度,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不是兴奋过度。”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把自己的噩梦告诉李玄霸,并抱怨王薄那一手斩首隋炀帝,对历朝历代皇帝而言,大概都有点过分刺激了。
死掉的前朝废帝很多,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砍头的皇帝还是头一遭。
李玄霸不仅没有安慰二哥,还笑得喘不过气:“居然还有我出场?什么叫绑错人了?你这算什么噩梦?”
李世民抱着手臂道:“确实挺可怕,也很生气,气得我想把绑错人的王薄流放!”
李玄霸道:“王薄早就已经乘着一叶扁舟自我放逐海外,就当是被流放了。”
李世民翻白眼。是是是,王薄没了,现在活着的是琅琊王氏的王云大儒。
李玄霸想了想,切换心音:【不过你晚年时,也兴修宫殿、亲征高丽。可惜没有重修大运河,也只征了一次高丽,只激起一次民乱,所以肯定不会被百姓砍头,别害怕。】
李世民尖叫:“闭嘴!”
李玄霸才不闭嘴,细数唐太宗晚年兴修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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