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如今有了教士的补足,特蕾莎修女就能分出更多的人手在正式班的孩子们身上了。
而且和正式班仍未经过社会摔打思想未定式的孩子们不同,上夜校的大多是成年人,学习能力退化,思维模式也早有了定式,教起来比孩子要难得多,他们这些人比特蕾莎修女的人更懂得怎么和那些成年的“学生”交流,可谓是“专业对口”了。
就此,郡北的识字班进入了稳定模式。
而郡南的冬季闲暇则被工匠夜校占据。
原因是霍顿公爵和隔壁贝比陶来郡的巴尔弗伯爵谈成了一笔生意,大生意。
贝比陶来郡是一个大郡,面积是霍格斯郡的两倍还有余,虽然这和霍格斯郡面积在全国最小有关,但是足足两倍,贝比陶来郡也的确算大了。
虽然比霍格斯郡大,但是贝比陶来郡同样不算太富裕,同样是天高皇帝远的偏僻郡,贝比陶来郡不仅偏僻,而且常年干旱,粮食产粮极低,整个郡有一半的主食靠霍格斯郡支持,另一半则靠放牧养牛羊。
干旱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产量低,因为很多地方缺水,贝比陶来郡虽然有霍格斯郡两倍多的面积,耕地面积却只有霍格斯郡的一半,剩余的四分之三土地里,也只有一半能用来放牧,其余土地因为实在太干,连杂草都长不齐,是实打实的荒漠。
好在贝比陶来郡有他的支柱产业——煤。
是的,如今已经成为荒漠和牧场的贝比陶来郡祖上也是阔过的,所以地下埋了许多煤。
帝国以北有着漫长寒冷的冬季,便宜耐烧的煤很受北方人的欢迎。
靠着几个煤矿厂,偏僻的贝比陶来郡在全国里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主要指霍格斯郡)的郡。
但是煤矿再好,也不能当饭吃,而且煤矿和粮食一样,笨重,既贵又贱,要靠量来补足,北方再需要煤,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这些煤全卖给人家,能挣的钱有限。
所以贝比陶来郡人民还是很需要自己种点粮食的。
巴尔弗伯爵派自己的小儿子来陆瑶这里请罪顺便当质子,自己也没闲着,骑着马到郡北逛了逛,美其名曰,对霍格斯郡的人文风貌心向往之。
这一逛,就发现个好东西——水车。
郡北的水资源分布也不算太好,也有许多地方比较旱,需要靠水车车水浇灌。
巴尔弗伯爵本来只是找点理由拍拍陆瑶的马屁,拉拉关系,哪里想到他还真看到了让他心向往之的好东西,激动之下,儿子的回信也没理,急哄哄跑到郡南找陆瑶去了。
陆瑶早就馋贝比陶来郡的煤了,这回人家自己送上门来,她哪有不吞的道理。
当即就定下合同,还是一笔大合同。
因为水车制造技术深奥,你看我霍格斯郡自己的人民都没配备全呢,郡南人民嗷嗷待哺啊,所以这笔订单要推迟到后年交货。
当然,人手霍格斯郡正在培养,说不定一期学子培养得好,一下子人才爆发,所以截止到后年八月,在此之前,霍格斯郡每出一批水车都会分出一半向贝比陶来郡交货,中间分多少次交货不定,但是最后一批货,一定在后年八月前交完。
而在此期间,霍格斯郡每向贝比陶来郡供一次货,贝比陶来郡就得向霍格斯郡支付一次报酬,报酬不收钱,咱霍格斯郡,卖瓷器,有钱,不稀罕,咱就稀罕你们那的特产煤。
啊,你说我们一个南方小郡要煤干什么?干尔屁事,我烧着玩。
总之经过一顿扯皮,订单就这么定下来了。
巴尔弗伯爵定下的水车数足以上千架,具体的水车还得去实地考察确定大小尺寸,所以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工程,也是大订单。
因为报酬直接以煤支付,所以陆瑶以钢铁厂为单位,直接向工坊支付佣金买煤。
工匠夜校的人毕业之后就可以进入霍顿家的工坊,陆瑶来者不拒,而她对自己工坊的工人开出的条件是,每完成一架水车,制作者可以抽取百分之三十的佣金。
要知道,陆瑶给自家工坊开价是极其大方的,一架水车就给一百银币!
天哪,郡南人民要晕过去了。
一个普通的郡南农民辛苦一年,收成好的时候也就挣一两个银币,如果从夜校毕业出来,独立做成一架水车,就能挣三十个银币!
先别说光靠一个人要弄多久才做得完一架水车,那可是三十年的收成啊!
只要三十年之内做完就不亏稳赚!
何况怎么可能需要三十年!
这就是一条通往银币的光明大路啊!
郡南人民在听事务官说清楚了霍顿公爵开出的条件之后,都疯狂了,纷纷送自家孩子进工匠夜校。
不拘是丫头小子,通通给我学技术去,什么你是丫头你要嫁人?嫁你个头的人,三十个银币不比嫁人香!!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逃了一天,今天多更点补上。感谢在2022-02-2601:56:04~2022-02-2723:5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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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霍格斯郡郡南,霍顿家宅邸。
进入十一月,郡南的风也不免萧瑟刺骨,只有日光照射的地方才有些温度。
面朝大花园的阳台上,陆瑶正裹着羊毛披肩窝在藤椅上读信。
来信的是之前替汉纳家负责瓷器生意的尤利西斯·汉纳,今年八月,他替陆瑶在掌控霍格斯郡进出口咽喉的努比尔城联合其余小贵族威逼城主,以比陆瑶心理价位还低一成的价位谈下了瓷器借道努比尔城的生意,八月末,陆瑶从克劳德那里收到了他谈成合作归来的消息。
当时陆瑶在郡南控制黑死病,郡北的黑死病也还没根除,新归来的小代理商们都被安置在了霍格斯堡,陆瑶在收到消息后没有让尤利西斯和其他人一样前往霍格斯堡等待消息,反而派了一队人带着新的瓷器去接应他,然后再次将他送回了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努比尔城。
九月末的时候塔西公爵和雅格公爵联合入侵霍格斯郡,虽然两人鬼鬼祟祟带人绕过了努比尔城从雅格郡靠近霍格斯郡,但是努比尔城就坐落在塔西郡和霍格斯郡之间,从地图上来看几乎就是贴在一起,只要有心,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塔西公爵大军的痕迹。
那是带着辎重粮草的军队,塔西公爵还带了一千重骑兵,这么大批的人马,即使借道雅格公爵也不可能愿意让他们深入雅格郡多远,更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道路都对塔西公爵开放,不然恐怕被攻打的对象就要换一个了,所以绕过了努比尔城之后,塔西公爵必然还是要走南北大道的。
所以塔西公爵的大军一靠近霍格斯郡,陆瑶就收到了尤利西斯的消息,提前布军等待敌人入阵。
甚至为了降低塔西公爵的戒心(虽然本来就没多少戒心),她还特意降低了边境巡防大营的驻兵,只待诱敌深入。
至于雅格公爵的被埋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九月中旬,郡南的黑死病被陆瑶彻底了结,在人们庆祝着丰收的喜悦时,麻哥亚里安神父也不知不觉离开了人世,奥斯维德神父被陆瑶派遣“临时”接管霍格斯郡的教务,霍格斯郡的宗教大权彻底落入了陆瑶手里,而克劳德在处理完郡北的黑死病之后,匆匆赶往郡南到陆瑶面前再次请罪。
当克劳德跪在陆瑶面前,一脸悲壮麻木地承认,这些年霍格斯郡始终无法灭绝的黑死病一直都是他在散播的时候,陆瑶心里只有一句台词:嬛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作为霍顿老公爵最信任的贴身大管家,霍顿老公爵的死是他一手联合策划的,同样,困扰了霍格斯郡近三十年的黑死病,也是他老人家散播的。
当然,陆瑶知道,克劳德的确可以称得上霍顿家的忠仆,这是他这个时代独有的自我感动型忠诚。就如他自己所说,主动杀死霍顿老公爵是为了防止霍顿家被动团灭。
而在霍格斯郡小范围散播黑死病,如果是别人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警告霍顿老公爵不要跳出来坏事,但是是克劳德做的,那么目的也必然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霍顿老公爵。
黑死病让霍格斯郡发展不起来,但是也让外面的人轻易不敢往里走。
霍格斯郡的黑死病,长达三十年的军队驻扎,以及花钱如水却不得不供养的学士塔,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住老霍顿公爵这个废太子的命——虽然最后还是没保住。
即使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产物,想到那些无辜命丧疫病的郡北人民,陆瑶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气。
“克劳德,你杀死的,是我父亲的子民,也是我的子民。”陆瑶严厉地.深深地凝视他。
克劳德低垂着头颅,不敢和她对视:“从做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我的罪恶深重,注定了要下地狱,这是我早已注定的归宿,我也不敢祈求您的原谅,因为即使您原谅了我,我也不敢原谅我自己,我杀死的是和我一样出身卑微渺茫如土的穷人,时至今日,我因缘际会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但是我从未忘记,我出身何方,如果不是被选中做屠夫,那我也会是这些被随意杀死的人民中的一员,我知道,我杀死的是无数个我自己。”
“要么做屠夫,要么做屠夫手下的亡魂,我们这中人,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被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推着往前,随他们的需要,要么杀自己,要么杀别人。请您不必同情我,至少我是被选择做屠夫的那个人,更可怜的是别人。”
“我今日来您面前坦诚一切,不是为了寻求原谅或理解,这不需要理解,就像虫子杀死自己或被别的虫子杀死是不需要理解的一样。如果不是遇到您,我永远不会在这里忏悔,因为我不需要忏悔,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的所有人,都生而有罪,我不过是一把格外锋利的刀,我无需感到愧疚,也不需要忏悔。”
“我来向您忏悔,坦白一切,是因为您这样的人不应该被那些肮脏的罪恶吞没,您活着比千万个我活着都要有用。在遇见您之前,我们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都生而有罪,但是您给了人选择无罪的机会,您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
“我不是生来就想要杀人,那些挥刀向我的人,我想,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想杀人,我们的命运和泥土一样卑微,全随那些大人物们自私的欲.望而动,一千个穷苦人的性命,在大人物眼里说不定还比不上他心爱的猫掉了一根毛。但是我知道,您和他们不一样。”
“坦白承认,事实上,在您这次前往郡南之前,我从未真正将您当成过神明转世,但是现在我想,您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这片无可救药的土地上的人民的神明吧。除了您,我再也没有见过谁,如此无私,慷慨,博爱,仁慈。”
“如果注定了要背负罪恶,注定了要做屠夫,我希望我的屠刀是为您而挥,是为了您的欲.望而动,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您的所望全数实现,那必然是一个光明的.干净的世界。”
接着克劳德就将自己的身世一一说来,从模糊的记忆里随着父母逃荒,到成为孤儿饿着肚子在罗塞的大街上游荡,再到以为被神明亲吻般被罗塞的一位大人物选中,被教授从未敢想的知识,再到成为一位孱弱贵族的铠甲,发誓终身护卫他……
“霍克辛格,这是雇佣我的那位大人的家族,那位大人最初的心愿是好的,您的父亲在霍格斯郡的境况危如累卵,即使已经从大众的视野里消失,也仍然有无数人潜伏在暗处等着要他的命,要是暴露,那就更不得了。那位大人希望我的到来能护住他,至少让他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后代。”
“为了让您父亲能够平安地长大,那位霍克辛格大人也算费尽了心机,除了放在明面上的军队和学士塔,黑死病和您的母亲,以及刻意对您父亲身体的削弱,都是他给您父亲加上的铠甲。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王都那些人绝不可能容忍您的父亲活过十五岁。”
“只是时移世易,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就如当年那位大人告诉我,他从来不是为了利用您父亲而保护他,只是为了完成对老朋友的誓言——去年的三月,霍克辛格家族在最后的权力斗争中败于约克公爵,五月,我收到了那位大人的来信,与信一起送达的,是三份毒药。”
“那位大人内心的愿望或许从未变过,可惜他也对抗不了时间,他老了。他不想,他的儿子们会替他做决定。”
“其实说起来,改变我一生的人,我真正的主人,是那位霍克辛格大人,我守护您父亲,也不过是听他的命令行事,是他将我从饥饿和死亡的泥坑里拉出来,为此,我应该献出一切去实现他的愿望。我最终没有遵守那封信的命令。”克劳德终于抬起头,像一头奔跑了许久为主人叼回拖鞋的野狗,疲惫又讨好地笑了。
陆瑶看着地上的克劳德,脸上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克劳德不需要同情。
“我知道,你救了我和我母亲。”陆瑶轻声说。
克劳德苦笑着摇头:“也许应该换过来说话,是您和您的母亲救了我。如果霍顿一家已死,我就是失去作用的弃子。您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陆瑶忽然意识到,郡南血夜那一次,克劳德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他说准备以死赎罪,不是在巧言博取她的同情。
“自您父亲死后,我有近一年没有再联系霍克辛格家,没有再联系他给我的人手。”克劳德继续说,“散播黑死病的人员一直是按照我的命令进入霍格斯郡的,这是这个世界最危险也最黑暗的武器,霍克辛格家族也不敢轻易触碰它,只敢让我在最偏远的帝国以南小范围使用。在收到霍克辛格家族的密信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保存黑死病的分部全部毁灭了,之前散播黑死病的人根本不可能再出现,更别提同时在郡南和郡北散播黑死病。”
“我此行真正想来提醒您的是,要警惕,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手里也有黑死病。这次的黑死病是别人散播的!我不确定针对您的到底是不是霍克辛格家族的人,但是从您镇压完了郡南的黑死病那一刻,您就处在了极其危险的处境中,对方连在郡南这中人口密集处散播黑死病都做得出来,必然是极其心狠手辣之辈,偏偏您死里逃生,对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陆瑶皱起了眉,她分析道:“郡北的黑死病更像是在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和过往几十年爆发的黑死病一样,但是我们都知道,过去的黑死病都是你散播的,这一点霍克辛格家的人一定也知道,所以对方的嫌疑排除。对方是今年才开始利用这中手段,证明过去的利益和他们无关——那就是瓷器。而和黑死病这中极端危险又秘密的武器,要想获得哪有这么容易!”
敌人藏在无数双眼睛之后,但是仔细一推敲,其实很好找,谁得利最大,谁就有嫌疑。
陆瑶几乎没费什么力就确定了罪魁祸首是雅格郡的人。
这一年多来,陆瑶补的课已经足够多了。雅格公爵,一个主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夺得爵位的凶徒,他能做出这样的事,完全不值得意外。
或者说,如果黑死病没有最后反噬自己的风险,只会死平民,那么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贵族恐怕都不会吝惜使用它的。
而雅格公爵正好是个为了利益敢赌上自己命的疯子,所以他当然敢用黑死病来达成他的目的。
一推出这个消息,陆瑶也顾不得和克劳德谈什么神学哲学有罪无罪了,毕竟那是时代的产物,她这个来自现代文明时代的外来者尚且没有资格去审判一个被逼无奈的底层屠夫,即使要怪,也更该怪始作俑者的霍克辛格家族,而不是被他们压迫摆布的工具——克劳德。
更进一步,她该怪这个逼着人吃人的时代。
而她要做的,就是改变它,给人们一个在吃人之外也能活下去的选择。
所谓正义,就是生存,更多人的生存,更长久地生存,更好地生存。
一旦推断出了幕后黑手,想要找些蛛丝马迹就容易多了。
克劳德根据几十年来对这位狡诈残忍的老邻居的了解,很快就确定了对方可能的进军路线,并带兵前往了对方最可能走的龙牙山附近进行预埋伏。
结果雅格公爵果然没有辜负克劳德的了解,他哄了塔西公爵从大道正面进军,他的军队则由他的侄子偷偷走小路从龙牙山进入霍格斯郡,至于雅格公爵本人,那当然是留守后方了。
本想“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暗中阴陆瑶一把——这也是雅格公爵的传统节目了,没想到克劳德这边给他玩了个“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最终偷袭计划折戟龙牙山,还被克劳德反攻进了雅格郡。
之后克劳德一路高歌猛进,向北打下雅格郡两个城的时候,早就在努比尔城做接应准备的尤利西斯也传来了消息,原来努比尔城主不甘心被陆瑶坑的那一把,更不甘心权力被城中其他贵族架空,所以准备暗中通雅格公爵,破坏霍格斯郡和努比尔城几百年来的友谊。
具体有没有通敌陆瑶这个坐镇大后方的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克劳德和艾伦沃克一在努比尔城会和,努比尔城城主就被利益受损的“愤怒”的城中居民们一起吊死在了城门上。
陆瑶的军队进城,努比尔城居民夹道相迎,欢喜地像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