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而按照巴尔弗伯爵所说,这种水车不仅是马来城附近的庄园可以装,以后,整个贝比陶来郡十分缺水的地区都会装上水车,以减少郡内的粮食压力。
而从今年一月开始,马来城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种叫平纸的东西悄然在马来城的诸多小贵族家庭和平民家庭中流传开来。
这种叫平纸的纸十张只卖一铜币,价格低廉到碰到它的平民都觉得,自己不买就是亏了。
平纸迅速就蔓延了整个马来城,平民家家户户都买了一点,而有些余财的家庭更是大量囤积,预备趁机赚一笔。
谁都知道纸张的正常价格是用银币衡量,平纸这么便宜,用起来比弗雷戈纸还好用,背后一定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管什么问题,那都是那些卖商人的问题了,外行人只知道,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即使全家都是文盲,很多农民家庭在看到这种显而易见的大便宜,也忍不住都屯了几十张。
一银币的投资谁都不敢赌,但是一个铜子儿,全家人咬牙省一顿就省出来了,这投资谁都敢试试啊。
但是直到整个贝比陶来郡的人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屯了纸,也没有等到平纸涨价的消息。
全家人都是文盲的普通农民用不上这些纸,等他们意识到平纸不能涨价,想转卖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识字的贵族老爷们屯的比他们还多,一铜币十张的纸已经够便宜,可到底花了钱,他们总不能亏本卖吧?
亏本卖舍不得,农民家庭总不能花钱买无用的东西,咬咬牙也要给这些平纸找些用处,于是有的农民开始用平纸包食物,而更舍不得钱的家庭开始试图用纸写点什么。
用纸写字天经地义,笔只要地上捡根棍子烧成炭就能得,纸笔都有了,就差字了,于是为了用纸写字,农民们又开始找上附近教区的教士,求着人要学识字。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贝比陶来郡中下层人民因为一场失败但是又不至于倾家荡产的投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主扫盲运动。
而同样的扫盲,在雅格郡进行得更长久也更悄无声息。
这主要是因为雅格郡地方更辽阔,这里的普通百姓套牢在手里的纸更少的缘故——毕竟河运发达的雅格郡可不缺从外面来的商人,本地的平纸再怎么便宜得狗都不要,总有不明就里的外地肥羊可以宰,手里屯了纸卖不出去的农民要比封闭的贝比陶来郡少得多。
但是雅格郡人民又有另一样优势——他们老师多。
伴随着霍格斯郡的瓷器商人开始进入雅格郡各个地区贩卖瓷器,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员也夹杂在这些人里进入了雅格郡的乡村地区中,他们在霍格斯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夜校教师。
这些夜校教师比普通的夜校教师还要更特殊些,因为他们都是霍格斯郡的教士,有着丰富的对付底层劳动人民的经验。
很快,这些家伙身上带着特米里亚主教的介绍信,借着搞教会活动,免费传播神明福祉的名头,开始在雅格郡各个乡村地区联合当地的教士开始为当地农民“扫除灵魂之灰”。
识字大家不在乎,但是扫除灵魂之灰,让神明看见自己?大家都乐意啊。
相同的理论和相同的经验换了主教的名义,在底层人民身上同样好使。
雅格郡的底层扫盲运动同样进行得轰轰烈烈,来自霍格斯郡的教士们一边教识字,一边不忘替自家公爵搞宣传。
宣传的当然都是广为人知的事,比如瓷器的制造方法就是她发现的,比如霍格斯郡的农民最近两年使用了霍顿公爵提供的神奇方法年年大丰收哦,比如霍格斯郡在霍顿公爵的领导下修了一条特别好特别好的大路哦,再比如霍格斯郡人民在霍顿公爵的领导下战胜了黑死病哦……
雅格郡的农民听着霍顿公爵的光辉事迹,学着扫除灵魂灰烬,让自己变得更加清明聪慧的识字班,觉得自己的脑子的确越来越清明了,毕竟,他们现在觉得,比起霍格斯郡的农民来,他们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鬼日子啊!
这个世界允许重新选择出生地吗?
好想叛籍去霍格斯郡当农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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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消息是先从雅格郡边境不发达的农业区域开始传起的。
最初只是在农民中间传递。
后来就开始进入到庄园主的宴席。
接着一些小贵族们也开始谈论了。
人们往往几人成群,凑在一起,指指点点,如果有人经过就立马紧闭嘴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关于那位被称为黑死公爵的雅格公爵的真正死因还是迅速在雅格郡流传开了。
人们都说,他死于触怒霍顿公爵。
黑死公爵那身败名裂的死法,是霍顿公爵对他往霍格斯郡投放神罚黑死病的报复。
黑死公爵当然死于神罚。
因为,霍顿公爵就是神明。
只有神明能够对抗神明,所以霍格斯郡的人民才能从黑死病中死里逃生。
来自霍格斯郡的教士们已经承认了,在过去的两次黑死病爆发事件中,除了一位不出席霍顿公爵承爵仪式的神父在事后亡故之外,整个霍格斯郡没有因为黑死病死去一人——所有感染者都活了下来,因为霍顿公爵有治疗黑死病的神药。
一名不幸感染过重症黑死病的瓷器商人给路人看他留下的疤痕。
那大片的疤痕让人们想起一些感染过黑死病却活下来的老人身上遗留的痕迹,那代表着他们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同时代,和他们一起感染黑死病的其他人都死光了。
来自霍格斯郡的瓷器商人和教士将霍顿公爵当日对抗黑死病的言行说得惟妙惟肖。
“所有有条件的人都在计划着逃命,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不是已经感染了呢?不安和绝望像厚厚的黑云压着我们,我们像被蒙住眼睛的老鼠慌忙乱转——
“这时候,霍顿公爵和她的骑士们来了,他们像斩破黑暗的天神。”
“所有人都被勒令禁行,连最傲慢的贵族也低下了头颅乖乖配合,霍顿公爵和她的骑士穿着神国的衣服,带着药亲自上门救助病人,别惊讶,那对霍顿公爵不算什么,霍顿公爵爱民如子。”
“当我发现自己感染黑死病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我比别人感染的黑死病都要严重,我身上出现了大片的溃烂,一个人在房间里发烧到失去意识,我从未如此绝望,我憎恨命运恐惧死亡,我以为我会在痛苦和无助中死去。可事实是,我在睡梦中被喂下了治疗黑死病的神药,醒过来的时候,溃烂已经开始结痂了。”
“只有和死亡亲密接触过的人才会对黑死病如此恐惧,也只有感染过黑死病,才会知道黑死公爵有多么恶毒。如果公爵没有及时控制住郡南的疫情,黑死病说不定就会扩散到雅格郡。我知道雅格郡的舒米尔城建立了黑死病人射杀防线,但是霍格斯郡有无数条避开舒米尔城的路。只要一个感染者逃出来,我敢说,整个雅格郡的人都可能死。”
“更可怕的是,黑死公爵自己就在舒米尔城养黑死病人。你们猜那些新的黑死病人是从哪里来的?”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场震惊南部的黑死病展览会,可是还有谁知道,就在舒米尔城开黑死病展览会的前几天,我们公爵在自己的家中感染了黑死病,而感染的来源,竟然是黑死公爵寄给亲弟弟诺伯特的信?”
“如果不是我们公爵有治疗黑死病的神药,那么不仅是我们公爵,你们的新公爵诺伯特大人,也将丧命黑死病。因为黑死公爵为了对付我们霍顿公爵,不惜用自己的弟弟作为黑死病传递者。”
“这彻底激怒了我们公爵,也让我们公爵对诺伯特的遭遇前所未有地同情。”
……
“她深深地感悟到,如果雅格郡不换一位主人,那么,不仅是她和霍格斯郡人民会长久地处于黑死病的阴影下,那些被黑死公爵控制着的,无辜却无力反抗的雅格郡人民也将持续被黑死公爵荼毒,这片大地上曾经饱受折磨的人们又将重新被黑死病的阴云笼罩。”
“所以她来到了维克多港,她施展了神明的能力,她降下神罚,她钦点了那位经过她考验的代言人作为雅格郡的下一任统治者。”
“这才是那位诺伯特能成为新任雅格公爵的真正原因!”
“因为她不仅要庇护霍格斯郡的人民;雅格郡的人民,还有这片大地上生活着的其他所有虔诚善良的人民,都是她祝福庇佑的孩子!”
“因为她是神明的转世!”
“神爱世人!”
伴随着这句振聋发聩的声音在维克多港人民耳中回荡,维克多港中的人们望向总督府的目光也开始发生改变。
那些试图用名贵新奇的礼物获取霍顿公爵芳心的人变少了。
人们送给她的礼物却变得更多了。
如果在此之前人们常常用讨好女人的华而不实的名贵物品,譬如宝石.项链.裙子作为礼物,那么当霍顿公爵的“神爱世人”之名开始流传开后,人们开始更偏重一些真正珍贵的东西。
陆瑶在自己收到的礼物里看到了熟悉的黄色晶糖.散发着薰衣草气味的淡紫色纸张.精心制作的鎏金墨水笔,鹅肝.松茸.某种从未见过但是肉质极嫩的鱼肉,以及许许多多的其他珍惜特产。
这里面,一小袋漂亮的种子引起了陆瑶的注意。
送礼者将它们送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它们看起来很美丽又具有很好的象征意义——是用来敬献神明的上好贡品。
但是陆瑶注意到的是里面有几颗深黄色的小扁粒,这种熟透的种子在经过些许岁月的打磨后泛着玉器一样的光泽,像是某种盘得极好的黄玉,同样的,陆瑶也知道它确实有一个和玉很相近的名字——玉米。
人们用玉这个美好的词形容它,因为它给人们带来的价值的确如玉一样美好。
玉米,世界三大主粮之一,耐寒.耐旱,且高产,不管在怎样的环境里都具有强大的生存能力,小小一粒,随便往地里一撒都会得到至少十倍的收获,从不辜负农民的辛劳和汗水,是这个世界上对朴实农民最慷慨的生物,是穷苦土地里结出的玉之米。
当看到这份礼物后,即使在百忙之中,陆瑶也特意抽出了时间找人去关注种子的来源:“我要知道这份礼物的主人是谁,越快越好。”
这么一份小小的不起眼的礼物,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混着可能解决这片大地人民饥荒的神赐之物呢?
四月二十八,一支冗长繁重的队伍重新从霍格斯郡出发,转向雅格郡。
陆瑶手里也收到了霍格斯堡的来信。
海鸟在天边鸣叫着,纷纷落在岛屿上,灯塔照耀处,海船从浓雾中破水而出,安全驶入港湾,水手们卸完了货,蜂拥般涌入港口附近的旅馆。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今夜的海面温柔沉静得像母亲怀里的婴儿。
只有熟悉大海的人知道,风暴要来了。
陆瑶将信件在油灯上点燃烧尽,在窗边站了许久,终于拉动了摇铃,将尤利西斯叫了进来。
“差不多了,让他们开始吧!”
……
风猛烈地刮着,天空中挂着层层阴云,雨却总也不肯下来,只有温度一日低似一日,让人们不得不放弃准备好的夏季薄衫,重新翻出厚衣服来御寒。
维克多港最繁华的街面上,人们眉头紧皱,步履匆忙。
安格尔带着一顶朴实的灰帽子,穿着宽大的灰色大衣,笼着袖子,状若自然地用咯吱窝夹着某些不太适合被别人看到的东西从街上走过。
等走过了人最多的那一条街,他匆匆闪进一条小巷子里,那里点着一个火炉,一群带着灰黑色帽子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里等了。
一见到安格尔走进来,他们纷纷站起来,拉长了脖子往安格尔身上看。
“买到了吗?”
“买到了几本?”
“买的人多不多?”
“没被人发现吧?”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有的人得体的袖间不小心露出些许补丁,也有人灰扑扑的大衣下是精制的丝绸花边,这是一群鼻尖上还冒痘痘的年轻人,此刻他们偷偷摸摸围在一起,两眼发光,鼻尖冒汗,神情兴奋,不是为了一起观看某些少儿不宜的刊物,而是为了一本书。
一本**。
一本不在官方禁止传播名单上的**。
它的名字叫《神的言》。
没有人敢禁止《神的言》传播。
他们手中的书之所以会被称为**,是因为这本《神的言》不是常规意义上那些被信徒虔诚地用拉丁文抄下来的,而是直接被印刷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上面书写的文字,是通用语,而不是被称作神的语言的拉丁文。
早在印刷厂风靡全大陆的时候,教会就公开抵制印刷厂印刷《神的言》,称这种机械又粗暴的方式会亵渎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