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一位国王的即位仪式的华丽程度除了与国王的个人习惯有关,往往也和国王的声望与能力成正比。
除了极少数的一两位出了名的怪癖国王,那些在历史上开创一代辉煌的国王的即位仪式往往都是奢侈华丽到令人震撼的。
这不仅是一位国王的面子,也是一个国家的面子。
在有大量外宾观礼的情况下尤甚。
当太阳升起,阳光穿过薄雾,照在女王身上闪闪发光的珠宝上时,迈提斯深深觉得,其实自己为了一颗蓝宝石跑遍整个维克多港也不是什么事了。
虽然霍克辛格家族有更好的。
但是维克多港的珠宝一定是最时新的,因为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商人。
而要论宝贵,在即位仪式开始前,女王一定不会缺要献给她顶级珠宝的追逐者,女王身上最宝贵的珍宝本不应该由他们自己准备。
迈提斯没有预估错误。
在即位仪式正式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北方老牌贵族之一戴维家族的家主就施施然走进了女王的私人会客室,风度翩翩地将他家那件家传的星空之泪奉上。
这件曾经惹得三位王后追逐,一度引起战争又消失无踪的绝世宝石,最后在一场拍卖会上以十万金币的拍卖价格落入了戴维家族之手,成为了上上代戴维家族家主送给自己妻子的结婚礼物。
自从那位老祖母因为丈夫的死亡离开罗塞,人们已经有足足四十多年没有见到它的绝美身影了。
迈提斯曾经想过,这件连王后都要追逐的绝世宝石戴到年纪很轻,出身于偏僻穷郡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王身上时,女王会不会压不住它的光彩,反而被宝石夺取目光。
但是当女王披着长达十米的长袍从礼堂内门走出的时候,迈提斯满眼只注意到她高昂的下巴,傲慢的目光,而当女王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来的时候,迈提斯下意识谦卑地垂下了眼帘,向她躬身。
这一刻,在场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他们在想:这的确是金盏花家族的血脉,她生而为王。
她左手持代表世俗王权的权杖,右手持包在金盒里的羊皮卷《神的言》,在两位主教的注视下,在在场所有臣子和外国来宾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属于她的王位,接受了所有人的朝拜。
行礼朝拜的时候,迈提斯脑子里在想女王身后所做的王位。
女王的王位当然也是他辛苦带着大量人手赶工出来的,但是和其他需要他自己找门路做的即位仪式的用品不同,女王的王座是由女王的人手来帮忙完成的。
他只负责告知王座的制作规格和形制等等。
具体做的时候他没能插手,是那位叫做奥斯维德的神父全权负责的。
等王座做出来,他就震惊了,因为那王座和他给的标准完全不一样,不仅大了一号,而且上面的纹路和徽识也不一样了,除了原有的王座的纹路徽识,上面还多了代表神明的白羊.飞鸟和走鹿。
那明明是红衣主教和教皇的住所才会用的徽识!
迈提斯看得暗暗心惊,但是想到最近在维克多港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他心中隐隐有某些猜测,所以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遵守了自己给自己的定位——他会是女王身边尾巴摇的最好的狗。
当他给女王行礼完毕,抬起头时,他就看到女王理所应当地坐在那张刻上了宗教首领才能用的徽识的王座上,迈提斯既觉得心惊肉跳,又为这位女王背后的人的胆子敬服。
那可是红衣主教和教皇的虎须啊,别说做了,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
不愧是把我耍得团团转的人。迈提斯心想。
但是紧接着,更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了。
女王接受完朝拜后并没有宣布仪式结束,让人进入宴会,而是接着让人拿了一只装满清水内放一支杨柳枝的银盆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女王拿洗礼和加冕用的银盆柳枝上来干什么?
想到某个按常理来说绝不可能发生的可能,迈提斯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蹦出胸腔,他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住了银盆。
作者有话要说:陆瑶:我是女王,我为自己代言(划掉),我为自己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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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维克多大教堂内,当女王在接受朝拜完毕之后又拿出装满清水的银盆和柳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只有出身南方的贵族们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兴奋起来,看向女王的目光里带着别人不能理解的狂热。
在一些北方贵族的低声议论中,南方三郡的教区领袖忽然走到了女王身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朝着女王跪了下去。
按照本世界的宗教信仰规则,神职人员是世俗之外的人物,不受国王管辖。
他们是神明的人间代言人,只跪教皇和神明。
一切世俗之人在神职人员面前都是需要接受神明赐福之人,是迷惘无知.卑微渺小的灵魂。
在教皇面前,连国王也必须俯首祈求赐福和承认。
高级神职人员向国王下跪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它就这样当着在场所有来宾的面发生了。
礼堂内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变大了。
刚刚来到维克多港没多少日子的北方贵族和外国来客们想起了最近维克多港里“甚嚣尘上”的流言——据说霍顿公爵,也就是现在的女王陛下,是神明转世,专门为了解救这一世水深火热里的人民而来。
据说这几百年来这片土地屡遭灾难,都是因为现在的神职人员已经背叛了神明,为了一己之私谋求利益,故而神明才降下神罚。
据说上一任雅格公爵之死充满了神圣色彩,因为对方是按照《神的言》上描述的惩罚,遭受神罚而死。
被称为黑死公爵的那位雅格公爵的恶行,哪怕是北方的贵族也有所耳闻,私自研究培养黑死病这样的做法简直耸人听闻,连最残忍的贵族听说了也要胆战心惊,感到后怕。
做出这样的恶行,遭受神罚才是理所应当的。
而如果人间有这样的恶人,那么是否神明降世,也不是不可能的呢?
再说,帝国已经纷乱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帝国出现了诸多乱象,从当年的如日中天落到如今连隔壁高辛王朝也不如。金盏花家族的那位开国皇帝就是传说中受神眷而创立了现在的王国,如今帝国衰落,有神明不忍见到国家继续乱象丛生,才降世到人间,转世为金盏花家族的血脉,拨乱反正,也是有可能的。
作为神明转世的女王要在自己的即位仪式上做什么呢?难道她敢挑战教皇的权威吗?
人们站在礼堂下首,望着女王的王座前跪伏的主教和神父,低声议论纷纷。
很快,女王不负众望地站了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坦然接受了三位高级神职人员的跪拜,来自罗塞的路德维希主教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却摄于女王的威容,不敢站出来质疑。
他站在一旁颤抖着双手,一半眉眼都垂在阴影里,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然而他不打算出头,却有人不放过他。
很快,虔诚跪地行礼的奥斯维德神父转过了头,看向了路德维希主教。
“路德维希主教,您不打算向陛下行礼叩拜吗?”他状似不解。
礼堂内所有目光瞬间聚集到了路德维希主教身上。
“我……”路德维希主教缩了一下,目光不期然对上下方站得最前的约克公爵,被对方阴鸷的目光一刺,他心中一跳,连忙站直了身体,高声道:“我是侍奉神明之人,除了教皇和神明,这世间没有人有资格让我跪拜。”
约克公爵的目光稍有和缓,路德维希主教得到了鼓励,不由冷哼一声,轻蔑地望着奥斯维德神父三人:“倒是你们三人,我不明白你们三人是什么意思?如果对世俗的权力富贵依依不舍,那又何必佩戴神明侍者的徽章,脱了一身教士袍,换上锦衣华服不好吗?三心二意之人不配继续服侍神明,你们亵渎了神明,也玷污了女王。”
“诸位!”路德维希主教的话越说越顺畅,他走了出来,站到了陆瑶面前,他高声道:“我曾有幸在圣所聆听过教皇的亲自教导,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一切世俗,皆为神赐,皆须感恩,只有心怀对神明的敬畏,才能得到神明的赐福。这三人侍奉神明不诚,这样人出现在这里,已经玷污了女王对神明的虔诚信仰。”
最后,他大着胆子昂首直视陆瑶,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陛下,我真诚建议,为了不惹怒神明,应该立刻将他们逐出去。”
礼堂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台阶上的女王。
手端银盆的仆人还站在一旁,陆瑶在满室寂静中淡然地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地往回坐到自己那雕着白羊.飞鸟和走鹿的巨大王座上,支住了下巴:“如果我说,信仰不虔诚的人是你呢?”
路德维希主教呼吸一滞,勉强笑出来:“您说笑了,神明的事,当然还是我们这些专门侍奉神明之人更……”
怎料还不等他说完,陆瑶忽然起身,指着他厉声打断了他的发言:“尔等叛臣逆仆,还敢放肆!”
路德维希主教呆立当场。
陆瑶声色更厉:“教皇佛科雷根三世,骄奢淫逸,懒怠不诚,他所代表的旧教欺上瞒下,混淆圣言,私禁神恩,叫我诸神之慈不能传世,叫我诸神之赦不能散播,不配为我之仆!吾转世于此,便是为了今日!”
下方的约克公爵的目光一变,死死盯住了陆瑶。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陆瑶缓缓走前方,注视着礼堂下所有人,双目如电,威严冷漠:“吾科伦杜亚王室唯一正统继承人,玛利亚一世,诸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今日废教皇佛科雷根三世,废除教皇所代表的旧教在我国之信仰地位,重启新教,今日之后,凡信仰旧教者视为叛国,凡听从教皇佛科雷根三世者视为叛我诸神,死后不入神国,永受折磨,不得解脱!”
“吾玛利亚一世,代诸神之命,自授神皇,加冕于此!尔等凡俗,皆当从我,洗去蒙昧,洗去旧恶。”
“今日洗礼,尔当新生!”
话音落下那一刻,约克公爵的脸色已经阴鸷到了极点。
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中,陆瑶走到那只银盆旁边,戴满宝石手镯的手随意执起银盆里一半浸泡在清水里的柳枝,随着她的手腕微动,银盆里倒映的清水也荡漾出清波,举盆的仆人将头低到了极致,眼里却尽是极致的兴奋和狂热。
这一刻,陆瑶可以听到自己耳边不断传来系统消息的播报,但是她无暇去看。
她只是高傲又冷漠将杨柳枝蘸水,然后朝着下首站满整间礼堂的贵族和过客们轻轻一甩。
在几乎所有人都震惊到呆滞的目光中,无尽的神水随着女王的柳枝抛洒从柳枝里流出,犹如《神的言》里讲的神明降世的故事里一样,代表健康和圣洁的圣水从杨柳枝里变了出来,无穷无尽,这些圣水席卷了整个礼堂的观礼者。
这是真正的神迹。
人群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整齐地倒伏下去,陆瑶目光所见之处,所有人都再也直不起骄傲的脊梁,连约克公爵也不得不谦恭地垂下眼帘,遮去他眼底酝酿的黑色风暴。
冰凉的清水漫过了满地跪伏的贵族们的膝盖,他们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水,而是因为前方那名亲自显现神迹的神祇。
“我主,神皇陛下,您是这世间唯一的统治和真理。我情愿皈依,我情愿用我一生最大的诚挚侍奉您,只求您原谅我的蒙昧,洗去我的罪恶,剥离我被玷污的旧教之躯……”
几乎所有人都低伏着身躯,在水中颤抖着祈求原谅,赞颂着这座礼堂里唯一那个还傲立的女人。
那个降临到这座礼堂里的神明!
……
当夜幕将要落下的时候,维克多大教堂外的人们惊讶地看到那些前去参加即位仪式观礼的贵族老爷们互相搀扶着对方,浑身湿透地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体是冰冷的,但是每一个人脸上都红光满面,眼里闪着奇特热切的光芒。
当仆人们蜂拥地围上来,为自家老爷夫人拿来干燥的衣服要替他们换下,这些人却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摆摆手示意仆人不用遮挡。
他们要湿着衣服从所有人面前走过。
今晚一过,女王废除教皇,加冕为神皇,并施下神迹洗去他们身上旧恶的消息就将传遍大江南北。
从礼堂到马车这一段短短的,能被外面的人见到的路途,就是他们展示自己所受到的神明恩宠的展示台。
身上湿透的衣衫,就是他们接受新神洗礼的证明!
大部分从礼堂里走出来的人都用最矜持的表情,最缓慢的步伐走完了从礼堂到马车这一段路途。
只有两群人除外。
他们分别是来自北方的约克公爵和马里亚子爵等一群人,以及戴维家族等北方最老牌的家族子弟们。